《擒狩纪事》子曰往东

11、CH11 是谁先放开的谁

　　安逸捏紧双拳，再放开，再捏紧，如是重复了几次，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汗水。原来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会紧张的，习惯性地往四下看，宋陌染还是没回来。

　　宋陌染带他这段时间来，他还是没能学会她的圆滑，同熟悉的人能交谈顺畅还能带动气氛，但在这般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于是，只能站在一边，看顾修杰同那个叫米雅的女演员一起拍双人照。

　　只不过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在电脑屏幕上定格，即刻就是大放光彩。这样的男人，天生王者，让人望尘莫及。

　　同一个经纪人带过的呢，安逸想到这儿心里有那么些丧气。

　　宋陌染则是在外头又站了一阵，到走廊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很多水回来，临进门之前递给陈子墨一瓶。“哪，给你沾点便宜啊。”

　　“你买那么多水干嘛…”陈子墨怔了一下，接过水来。

　　“做经纪人做的事情，溜须拍马行了吧。”说着就重新推开了摄影棚的门，正巧余锦正在靠门边上的地方休息，就顺便塞了他一瓶。

　　余锦眯起桃花眼，笑道。“宋小姐真有心，有劳有劳。”

　　宋陌染指了指门外。“我刚看见陈作家在外面。”

　　余锦一惊。“诶？这小子怎么不进来，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说着就放下手里的水瓶，走到外头去，隔了一会儿才把陈子墨从外头拉进来，然后朗声对房间里的人喊了一句。“哎哎，各位，这次的编剧陈子墨作家啊，大家见个面，以后合作愉快。”

　　陈子墨依旧插着口袋，别别扭扭地环视了众人，才道了一句。“大家好啊…”

　　“一会儿拍完了，大家找个地方吃饭，算是剧组第一次见面吧。要不咱顾明星做东啊？”

　　宋陌染想余锦该是跟顾修杰关系不错了，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提请客吃饭的事情。顾修杰正好拍完一组照片，对着提议倒也没什么异议，转头对经济人道。“晟君哥，一会儿就都算我账上吧。其他工作人员，经纪人助理也都一起吧。”

　　经纪人那三个字，被加强了一些，宋陌染抬头看顾修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中不禁一沉。

　　事后，顾修杰的经纪人找了间不算太大的烤肉馆，包下了一层来，零零总总的人加起来也有那么十几二十个的。去饭馆的路上，隋欣岚在车里道。“顾修杰这人啊，就算那导演不提，我估计也是他请客。这种情啊，他总是做足的。”

　　安逸皱着眉，半晌挤出来句话。“一顿多少钱？”

　　“反正多请几顿你就没钱了，趁现在还生嫩可以做做后辈，赶紧多吃几顿白吃的，不然以后吃了饭就得我刷你的卡买单了。”

　　走进饭馆里，大半的人都已经就坐，约莫摆了三桌，陈子墨坐在最里面的那桌没几个人边上的位置还空着。宋陌染见状一喜，心想果然这陈作家是喜欢清静的，就乐颠乐颠地跑他边上去坐了下来，顺便招了隋欣岚到另外一边。

　　至于安逸，这顿饭就暂且放任自流的状态吧。

　　余锦就坐陈子墨对面，见状眯着眼一笑。“子墨，你跟宋小姐果然关系不错嘛。”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抱歉，加上隐形眼镜的话，可以算四个…”

　　陈子墨嗤一声，不再言语。宋陌染却只是倒了茶水在一边喝，自顾自的任他们怎么说，见火头好了，顺便把刚上来的肉放几块在烤架上，看着油水滋滋地冒出来心想真的是好久没好好坐下来吃一顿了。

　　不远处安逸同其他工作人员一桌，还有出演女二的Suzy，听说也就二十岁不到，生得极为水灵。这会儿安逸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尴尬了，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没几句就把边上的小姑娘逗笑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讨人喜欢。

　　“我看你们家祖宗，以后混出头了，也是个左右逢源的。”隋欣岚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的啤酒，顺便也给宋陌染倒满了。

　　宋陌染却是把酒杯往边上一推，摇头说不喝。“最好是这样了，不过他的心思还是太单纯。”

　　“单纯好啊，难不成跟顾修杰似的，成天到晚心思那么沉，我看着我都抑郁。”隋欣岚撇撇嘴，刚说着就看见顾修杰从楼梯那边过来了，宋陌染原以为他会往演员那桌坐，竟没想到他直直地往他们这桌来了。

　　更惊的是，她边上的陈子墨居然主动开了口。“这儿没你的座啊。”

　　这话一出，宋陌染犹如救命恩人似的看向陈子墨，眼神亮晶晶的，惹得陈子墨一个哆嗦不知道边上的女人出了什么毛病。

　　可顾修杰偏像是没听到，直接往他对面的位置上一坐，目光往边上一扫看到了宋陌染身上，话确实对着隋欣岚说的。“Lan，你别听晟君哥乱说，我的Cody哪儿能随便说着就换人哪。你明天还是回我地方工作吧…”

　　隋欣岚嘴角一勾。“那可不行，我跟陌染都说好了的，今天早上都签了约了，你要人得跟她要。”宋陌染在心里暗叫，姑奶奶诶你何必把人招到我这儿来，隋欣岚却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善事，分外满意地干掉了一杯啤酒，还顺带豪爽地打了个酒嗝出来。

　　“那不知道，宋小姐可不可以给我这个面子呢？”

　　这样尊敬的称呼，这时候听来却只是冰冷刺耳，宋陌染勉强笑了笑。“哎呀，顾修杰先生何必要这么跟我抢人呢，您想找个好的Cody怎么会找不到，我们安逸难得Lan肯赏脸而且都签了约了。”

　　“违约金什么的，我可以付的。”

　　“不是违约金的事…”

　　“宋小姐…”

　　“这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谈了，不是我不肯给顾先生这面子，只不过Lan既然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好左右。”最后还是把话推到了隋欣岚的身上，宋陌染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拿着包起身。“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各位慢用。”

　　起身时候走得太急，宋陌染的手表不小心扫过陈子墨的手臂，硬生生地勾破了皮肉，陈子墨眉头一皱看着匆匆离去的女人。她好像跟他以前看到的不一样了，这一次她没有慌里慌张地跟他道歉，说陈作家您没事吧，要不我陪您去趟医院包扎一下吧。

　　她只是一路外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随后顾修杰也起了身跟上去。

　　“他们之间有点怪啊。”余锦问道，可谁都没能回应他的问话，就只能悻悻地不再问些什么。

　　陈子墨拿起桌上的纸巾，往伤口上按了按，擦干净血迹，好在不过是很浅的伤口过了一日两日的也就结痂了。两人去了挺久也没回来，桌间的人早就开动了，陈子墨挑挑眉也不去多想。直到边上手机铃声大作，陈子墨塞了满嘴的肉看向自己边上空着的位置，宋陌染的手机不停地叫嚣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代表二字。

　　该是重要的公事吧，都打了好几个了。

　　陈子墨心中一动，抓了手机就起身往外走，不知怎么的他似乎很好奇宋陌染这么许久的到底去了哪儿，还有一起消失的顾修杰。

　　找到宋陌染就又是好一会儿以后的事情了，就在饭店的后门，路灯光照不到的那个角落，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那对男女的真实身份。

　　陈子墨收住脚，觉得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宋陌染，你别这样好不好？”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总得混口饭吃，除了经纪人我什么都不会做。”

　　“可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明明还呆在公司，明明就带了另外一个艺人。手机号码换了，住址也换了，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你。”隐约能看见男人抱住了女人，压抑着的声线里透出愤懑和苦恼。“宋陌染，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开我…”

　　女人不说话只是任由男人抱着。多好的一幕啊，久别重逢的男女，但如果是在自己身边演的，又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就未免有些讽刺了。陈子墨往边上的墙上一靠，等着这部剧的落幕，之后应该就是女人扑向男人的怀抱，说我只是怕见到你就动摇了内心，不想成为你事业的牵绊，之类云云。

　　最后皆大欢喜。

　　“顾修杰，搞清楚一些，是谁先放开的谁。你已经大红，你的理想已经达到，而我的却没有。作为前男友，是不是应该大度一些，祝我早日成功呢？”

　　“陌染…”

　　“修杰，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太容易将一个人遗忘了，人们永远只记得星光灿烂的那一个，不会有人记得你之前默默无闻的时候，人家只记得你的成功来得如潮水一般。有谁还会记得，当初那个没有钱吃晚饭，只能陪着你吃泡面的小姑娘。谁都不会记得了…”

　　这样悲伤的台词，从一个被人认为厚脸皮乐天派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竟有些让人心疼。陈子墨想，这也太不符合宋陌染在他心里的人物设定了。

　　“我记得，我记得不就行了么？”男人的设定倒是符合预计，痴情男一号，跟电视上演的一样一样。

　　“是谁一口一个宋小姐的，顾先生，你别忘记以后我们可算是一家公司的竞争对手了。”

　　“你觉得他赢得过我？”

　　“至少…他信我。”至少在她衣衫不整的从陈子墨的卧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安逸会拉过她指责别人，而不是用错愕和不相信的目光扫视着她，这一点就天差地别。“不过呢，你放心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染指圈里的男人了。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顾先生您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这好像跟脚本出现偏差了么，这样不该啊，女人怎么能把一心想回到她身边的男人给推开呢。不过好在，这出戏总算是落幕了，以男主人公的黯然退场而落幕。陈子墨觉得他这样的行为非常的恶趣味，但又忍不住的调侃。

　　只是在回转身去的时候，陈子墨竟是一句吐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昏黄的路灯下面，宋陌染缓缓地蹲下身去，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他确定宋陌染在哭泣，喉头的哽咽如有若无地传到耳边。这是一个连哭泣都无法大声的女子，明明如此伤心为何还把那个男人推离自己的身边。哦对，忘了呢，男主人公可是现下大红的小生，而他们生活着的地方，并不是虚构的剧集，是活生生的现实。

　　不知怎的，很想安慰这个女人，还是喜欢看她笑，仿若精力都用不完似的，跟着他一路陈作家陈作家地叫他。还有她看着自己两桌亲戚，明明心里郁闷得要死却还是强颜欢笑，逗长辈开心的样子。

　　“哎，怎么蹲这儿呢，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呢。”陈子墨迈开步子，走到路灯之下。

　　宋陌染慌乱了一下，站起身来的时候已经重现笑开来，只是泪痕还没擦得干净。“这个…大姨妈来了肚子疼，然后一时没找到洗手间。陈作家，您特意过来寻我的？”

　　陈子墨只是掏了掏耳朵，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吵死了，饭都吃不好，好像是你老板打过来的。”

　　“啊，麻烦你了。”宋陌染一看未接来电三通，已是一副想死的表情。平日里她死皮赖脸地给老板打电话，让他给安逸机会，这会儿老板主动打电话了她却没接。

　　“哎，你还好么？”陈子墨犹豫了一下，问道。

　　“嗯嗯，再好不过了。”

　　其实啊，你比出演过我剧本里面的女演员，演技都要好上千倍万倍了。她们遮掩的不过是假的痛苦，而你掩盖的，是曾经彻骨的心痛吧。陈子墨望着女人的背影，心中好像有什么在晃，就快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