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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戚顾同人)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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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惜朝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整夜都觉着有很多人在床前来回地走,一股子逼人的血腥味,闻着压抑到头痛,痛的怎么也止不住。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分明不都是陌生人么?一个都不认得。
一直痛到完全清醒过来,伏在床沿咳了很久,才找回来呼吸,一声声的喘息自己听着都觉得可悲。
“哒哒”,两声轻轻地叩门声,随后房门就被人从外边推开,逆着光走进来个人,同时进来的还有扑鼻的药香。
顾惜朝并不讨厌药香,只是见着来人的时候,习惯性地把眉一皱。
“你醒了,喝药。”铁手淡淡地把手里的药碗递过去,再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不喝。”顾惜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因为方才地剧烈咳嗽有些许沙哑而不甚清晰。
铁手把药碗搁在床沿,任顾惜朝处置,只是往外走的时候说了句,“戚少商叫大夫给你多加了味甘草。”
眸色一厉,顾惜朝手一挥,药碗便跌到地上,顷刻间摔得粉身碎骨。
铁手把门阖上,视若无物。
头又开始疼了,一抽一抽地好像还紧着心,连带一起都痛了个翻天覆地。
过了好一会儿子,平静了些,顾惜朝望着溅了满地的药渍沉默了。
药?
空气里弥散着药香,苦里有一丝丝的甘甜。
甘草?
(2)
后院里,戚少商正对着个小药炉一下一下打着扇子,只把耳朵尖着听屋里的动静。
才听得一声脆响,就瞧见铁手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后院。
“打了?”
“打了。”
“你提傅姑娘了?”
“……我提你了。”
戚少商望了铁手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扇风旺着火苗,煎着第二次药。
傅晚晴死之前的不情之请,铁手虽然应了,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恨的,恨顾惜朝,若不是他傅晚晴也就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可以不死。
如果不是顾惜朝……
这却又是傅晚晴的遗愿,他应了就不得不做到。他这辈子受牵制的东西太多,想爱不能,想恨,也不能痛快的。所以,一边照顾着,一边又冷淡着。
戚少商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只是知道顾惜朝嫌药苦后去叫大夫多加了味甘草,知道顾惜朝常常不喝药以后每次多买了几副来熬。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铁手因为六扇门的事经常不在,有时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倒是身为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戚少商,整日里闲在顾惜朝住的惜晴小居里给他挡灾挡难。
顾惜朝欠下的血债太多,上门寻仇的自然也就多,各门各派都叫戚少商一个人一柄剑给挡在了门外。
不解的人就更多了,尖着嗓子质问戚少商为什么要护着个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戚少商确实是给问住了,一开始寻了很多理由,从“傅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的遗愿我不能不管不顾”到“顾惜朝的最大债主是我,他只能死在我手上”,到后来理由也不用了,借口也懒得寻了,只是淡淡地回复那些人,“我戚少商愿意。”
然后那些人就叫嚣着:原来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竟然是个疯的!
戚少商也觉着自己可能疯了,但是自从那天亲眼见老八一刀一枪洞穿了那个人的胸口后,便再不能视若无睹,那个人可以死,却不能就这么着让他死在自己眼前。所以拉住了老八,寻了个由头叫他放了他。
可是这会儿自己巴巴地凑到这人跟前来又是为了什么,自己也快弄不清楚了,或许知音之情还在?
总之,既然那人在自己眼前,那定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3)
每日的两次药,顾惜朝要摔两次,戚少商要熬四次。
时间久了,都成了习惯。
某日顾惜朝异常的没有摔,戚少商还傻傻地跑到后院又煎了一副,煎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拍着脑门,接着把药倒给了。
顾惜朝拖着步子出来,正巧瞥见戚少商在一边拿着把蒲扇暗自好笑,便走过去问,“大当家的,笑什么?”
闻声,戚少商狠狠一愣,扭头瞧见他熟悉的一脸戏谑,当即就一掌劈了过去,跟着才反映到自己把现下的顾惜朝跟生死敌对那会儿的顾惜朝给弄混了,想要收回掌来,却是不能够了。
顾惜朝也是一惊,脚下不带缓地连退好几步才止了,遥遥地看戚少商,一脸的不解。
戚少商垂下胳膊,僵在原地。原来,从前的腥风血雨已是刻了骨,太过深刻,深刻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跌进过去里。人看不清了,心辨不明了。
在的,都在的,再怎么试着去遗忘,过去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戚少商转身往外面走,这个时候还是不见的好。
方转身便听见身后有破空的响动,只来得及将步子往旁里移了一步,就眼见得自己的鲜血在左臂上开出了妖艳的花朵,一回头,却是顾惜朝执着把小刀愤恨地立着。
“戚少商!我本是不想杀你的,可是你挡着我的路!所以我不能不杀你!”
言语间,宛如那个玉面修罗又回来了。
只是这个修罗却又在下一刻迷惑了,“大当家……”
戚少商仰天自嘲一笑,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顾惜朝仿佛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段千里追杀的日子,只记得旗亭酒肆两个人饮酒畅谈,只记得他的未婚妻晚晴死了,他欠着很多条人命……如何欠下的,全然不记得了。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戚少商想,这样的顾惜朝,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这些恩怨,一个人记着已经够累了,两个人记着那势必不还不行的。
恩怨到头皆有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
顾惜朝记忆错乱的时候真好,真真的好,叫戚少商松了口气,不到风头浪尖上。
时辰不到,时辰不到。只有一个人记得的仇,纵然报了,也毫无意义。
(4)
隐隐只记得晚晴死了,不是死在自己怀里。
不知为何对铁手异常敌视着。
见到戚少商,头有时会痛,痛过一阵后就连着那时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总觉得有股子恨意在心底深深藏着,一旦蹿出来就会掀起个山崩地裂,知道不能这样,却还是管不住。
恨……恨什么呢?
顾惜朝一边想一边把鱼放进盆里,倒了酒进去,撒了杜鹃花瓣进去。
他要做杜鹃醉鱼,很久没做过了。之前那次好像还是在旗亭酒肆跟戚少商首次相遇的时候。因为没带足酒钱,就被店主扣了当店小二跑腿还酒钱,于是就遇上了。
顾惜朝立在一旁静静地想,总觉得有哪里约摸着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
胸口的旧伤在这个时候发作了,扯着心肺地闹腾,揪心揪肺地难安。
自己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
是别人保住的,是别人留下的,是欠别人的。
是晚晴保住的,是戚少商留下的……
是谁欠……谁的?
戚!少!商!
我须的功成名就了才能配得上晚晴!可是戚少商你为什么总是挡在我的路上?!
总是、总是、总是!
顾惜朝乱了心智,恍恍惚惚中已然带了满肚的仇恨冲着后院里熬药的戚少商奔了过去。
再次交上了手,顾公子招招凶狠,完全下的是死手,戚大侠连连避开,避不过了就挡着。如今这个人啊,功夫不能较之从前了。若像以往也全力回击,顾惜朝的伤恐怕再无石药可医。
一个攻,一个守,一个进,一个退。
眼见着顾惜朝抢了戚少商腰里的逆水寒,气势万钧就要劈过来的时候,铁手正巧从六扇门过来,连忙一个飞身过来接住了剑,顺势一掌就要打在顾惜朝的胸口。
“不要!”戚少商一声吼,让铁手生生收了八成力回来,余下两成依旧砸在顾惜朝胸口,砸地顾惜朝喷出一口血来。
戚少商亲眼瞧着顾惜朝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甫一落地,却又借了力纵身跃出了院子。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措手不及,戚少商只看清楚了顾惜朝临去前的眼神:清亮的,带着些狠劲,更多的是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戚少商就知道,这恩怨到头,时辰到了。
他不得不做个了断。
(5)
再相遇,在荒废了的旗亭酒肆。
戚少商到的时候,顾惜朝已经到了,倚墙坐着,手里端着碗就算隔着老远戚少商也能闻出来的炮打灯。
“顾惜朝!”戚少商的声音里确实是有了杀意的。
顾惜朝头都没抬,喝一口酒,然后才回道,“要杀我?”
戚少商却杀意散去,思量道,“我不知道。”
顾惜朝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他抬头迎上戚少商的目光,“那就先喝酒。”
于是整夜就只是相对无言的喝酒,而戚少商醉了,顾惜朝却没有。
戚少商说,“顾惜朝,我还是要杀你的。”随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等出了这里下次再见的时候。”
灯火明灭。
顾惜朝只答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他向北,他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