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西纪事之轻尘浅砂》叶氏依鸢

2、谷家小女初长成

　　一年一度秋风劲。当这条小径上铺满梧桐的落叶时，我才知道，秋天已经来了。我拿着扫帚有心无心的扫着。庵内是一个世界，庵外就又是一个世界。无论外界怎样，这里，不会变。十五年，随着这一年一度的叶发叶落，已经轮回了十五个春秋。也就是，这条小径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十五年。磬音袅袅，晨起日落。
　　“师傅好！”我曲下身子行礼。
　　师傅驻下脚步，打量着我，“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行如此大礼。你既认我做义母，便是我的女儿，此处无外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我微笑着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这人。
　　她慈爱的拂过我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轻尘在这也有整整的十五年了，伴着这清冷的庵堂也已经十五年了。而今，都成了一个俊秀的姑娘。”她的话中满满的不舍。
　　我知道，这边是叫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初，我因为身子娇弱而寄名她下，认作义母。传言十六岁才可以离了这庵堂，而今，已经到了十五岁。“师傅大恩大德，轻尘定不相忘。”我信誓旦旦的说。
　　她微笑的样子的确美得让人心醉，谁相信她现在已经年逾不惑？
　　云轩七年，圣旨降与白云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慕绛雪贤德聪慧，广得人心。孝行德意，愿为太后守灵，落此白云庵修行。钦此——”庵堂所有的人叩首谢恩。
　　既然是贤德聪慧，广得人心，又怎么会如此下场，偏偏要落发为尼呢？还偏偏要来这个深林人不知的白云庵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广得人心，却不一定能得到一个人的心。广，并不代表所有。染上了皇室，注定就是一场悲剧”师傅深幽的说。“安排一间上房，再怎样贬谪也还是皇后，不能没有规矩。所有的人都得给铭记着。”
　　秋菊开的浓艳的时候，落叶正是憔悴的时候，精简的人马沿着逶迤的山路上了白云庵。庵堂大大小小的人都跪在堂前迎驾，却偏偏那趾高气昂的皇后只是略略的扫了一眼，笔直的朝大堂走去。留下我们在落叶底下跪着。
　　“神气个什么？自己就是一弃后！”我听见有姐妹愤愤的说。
　　“住嘴！”师傅的目光难有的严厉。
　　许久，才看到有个男人出来：“大家都起来吧！”
　　于是大家才扑打着身上的尘土，满心抱怨的站了起来。我却因为跪的太久，膝盖酸疼的厉害，一倾身，反倒偎在了师傅的怀里。
　　“轻尘，你没事吧？”她用那般怜爱的眼神看着我。
　　“没事！”我微笑着回答。
　　就这样的一天，入夜，路过师傅的房间，我隐隐约约听见有哭泣的声音，而师傅在我的眼中是绝对不会哭的。哪又是谁呢？我屏息凝神覆在门上听。
　　“姐姐，为何绛雪的命就这样的悲苦？他说好会给我一生一世的幸福，而今，却将我母子抛弃，甚至扬言要废了太子。当初他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个狐狸精，居然拆散了我跟他的感情……”
　　“你这是何苦？当初我又不是未曾劝你：侯门一入深似海！你偏偏不听。嫁与东风春不管，现在落得这般，又怨的了什么？至少你们曾经还相爱过……好了，绛雪，不要哭了……”
　　“想当初我要是听你的，和你一起在做‘雪月双侠’该多好！悔不该听那人花言巧语。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最终还是……咳咳……”
　　我听得正吃惊，偏偏有人在我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啊！”我惊得大叫。
　　里面有了些动静，师傅启门走出来，看见了我，瞪了一眼，示意我过去。
　　“谁在外面？”里面的人问道。
　　“我的徒弟，夜里走路胆小，被一只野猫吓住了。”话罢，又对我说，“下次小心点，没什么可怕的。”
　　“恩。”我乖乖的点了点头。可是我的心却蓦然的提了起来，刚才是谁？
　　出了师傅的院门，我飞也似的走着，可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回头却又看不见。
　　在一棵桂花树转角处，却蓦然看见有人在前面站着。顿时把我惊吓住了。
　　那人回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我，若不是那面孔还是副人的面孔，我定要惊叫的。“你叫什么？”
　　“谷轻尘。”我怯懦的回答。
　　“倾城？哼！姑娘倾的是哪座城？”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般轻薄的话语不禁让我产生了反感。也不想多做解释。“公子若没有什么事，轻尘就先回了。”话罢，向前走去。
　　他伸出手来，挡住我的去路。“这么样就走，枉我今儿认识了姑娘一场！姑娘就没别的话说？例如，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顿时愣住了，“你想怎样？”显然刚才就是他。
　　“我可没想为难姑娘，连师太都替你隐瞒，我也不敢怎样。”
　　“那么请让开……！”我冷冷的说。
　　他很规矩的缩回手，“请！——”
　　我并不搭理，头也不回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