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之后（策权）》顾小如

21、二十一

　　“杀人？”
　　曹操信手捻起一枚白子，淡淡道，“许久不见，小仲谋倒也出息了，有胆子和我提杀人了？”
　　孙权颔首，“人总是要长大的，当年那个小仲谋长成今日的孙权，您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曹操放下手中的棋子，抚着下颌笑道，“好，小仲谋，那你说，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仲谋自然不会空着手而来，这次仲谋是来送曹伯伯一件大礼的。”
　　“哦？大礼？小仲谋不妨和曹伯伯说说，到底是何大礼啊？”
　　曹操笑眯眯的站起身，缓步至孙权身边，盯着孙权的目光让孙权喉咙一阵阵发紧，孙权下意识的想别开头去，理智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怯了。
　　于是他也抬起头，正对上曹操好整以暇打量自己的眼神。
　　“是。一份足以动摇袁氏家族的——大礼。”
　　曹操闻言，只是眯了眯眼。那动作却让孙权想到戏弄猎物的猎人。
　　老狐狸。
　　孙权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正是眼前这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正是当年从街头的一个小混混起家到如今掌握着数十个城市的地下交易，让黑白二道皆俱闻风变色的狠角色。记得兄长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副睚眦欲裂的模样，他下意识的将背挺得更直一些，殊不知他这样的小动作落在曹操眼里更显出少年人的苍白和不稳重来。
　　“侄儿一直知道，同曹伯伯争天下的袁氏家族于曹伯伯而言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却拔除不得，做子侄的，自然要为叔伯分忧，是以仲谋这次，是专门献上袁氏的——军火采购账目的。”
　　孙权也眯了眯眼，那模样如同正在算计着什么的小狐狸。
　　“是么。”
　　曹操笑了起来。“曹伯伯有些好奇，小仲谋要我杀谁呢？”
　　“江夏刘表手下首席鹰犬——黄祖。”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曹操大笑着拍上他的肩，“文台兄果然有个好儿子。小仲谋你的要求，伯伯这就允了。”

　　从曹操的办公室退出去的时候，孙权长舒一口气，一直紧握的手这才松开一些，正要将门掩上，一只苍白不失纤细的手却先他一步扣了扣门，旋即又将门推开了。
　　来人不过三十上下，肤色极为白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竟氲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流，一身剪裁妥帖的西服将那人身形衬得更为修长，曹家有这般出彩的人物，孙权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人却行色匆匆，只打了个照面就匆匆进了屋。
　　“奉孝啊，你来了。”
　　曹操仍是在摆弄着面前的棋局，看到眼前的人，眼皮浅浅的抬了一下，语气里却有不复平常的欣喜。
　　“是。嘉正是来恭喜老板的。”
　　曹操一笑，随手放下手里拈着的棋子，“方才出去的那个少年，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已经很多年……大概有十多年，自从他坐上这个让人敬畏的位子，就没有人再如同那人一样毫无畏惧的直视他的眼睛，和他那样的讨价还价还能那般的轻松。
　　果真是后生可畏矣，大约再过个一二十年，这天下，就再也不是他姓曹的天下了吧？
　　不过那又如何？
　　天下——越是大乱，才越是真正的天下。

　　出了曹氏大楼，孙权望着这蓝天白云，丝毫没有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的觉悟。
　　伸开手，一枚芯片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己手心。
　　孙权叹了口气，这个芯片是公瑾哥当年用命换来的，而今却被自己做了这般的用途，不知公瑾哥若有知，可会气他？
　　公瑾哥对不起。可我已别无选择。
　　他在心里低低道一声。
　　妥帖的将芯片收好，孙权回目一望，果不其然发现刚才一直跟着自己的几个大老粗还在几步开外，回过头叹了一声。
　　这几个保镖真是神经过敏，不过是曹操亲自指派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孙权，至于跟这么紧么这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人来暗杀我啊？
　　孙权正自盘算着走哪条路能将这几个讨人厌的保镖甩掉，肩膀突然就被人一撞，他刚要骂人，就看到眼前人欣喜的声音响起。
　　“孙二少，好久不见，你怎么想到来找我啊？”
　　说着不由分说就揽上他的肩，说着竟是直接要找孙权去喝酒了。
　　孙权点了点头，回头看去，方才那几个一直跟着的讨人厌的保镖竟都看不见了。
　　孙权方才一直紧绷着的脸这才松了松。
　　“曹大才子，我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曹丕见他微微一笑，还是以前的模样，也慢慢笑了起来。
　　“不说这么多了，咱们上车慢慢聊吧。”

　　坐上了曹丕的跑车，孙权不禁幽幽感叹果然是富二代人家要奋斗多少年的东西丫的轻轻松松的就到手，实在是让人眼红啊眼红。
　　这边厢，曹丕一边开着车，一边还不忘揶揄他。
　　“我说孙二少，当年一别，你一开始还同我书信往来，怎么到后来连信也不给我写一封了？“
　　孙权闻言，一时有些怔忡。他和曹丕自幼相识，当年年纪尚幼的曹丕随着家人出去游玩，却在半路上迷了路和家人失去了联系，正是路过的小孙权好心将他带到了当警察的孙爸爸那里，两家也因此结识。
　　两个孩子极为投缘，一开始书信往来极为密切，假日里曹丕还经常独身一人来孙权的城市找孙权玩。后来孙家出了事，孙权搬了家，渐渐地两人也失去了联系，此时能遇到，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之后我父亲过世，我们便搬家了，我就忘了给你写信了。”
　　孙权说话声音明明不大，却让曹丕的笑容堪堪凝在脸上。
　　“抱歉，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你遇到了这些。”
　　“无事，”孙权淡淡一笑，“这些都过去很久了。”
　　是过去很久了，但那些事清晰的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父亲浑身是血的惨状，公瑾哥奄奄一息的样子……兄长颓然失意的模样。
　　这些，他都不愿意再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