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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结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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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折射着煦光,像亮闪闪的长盘直铺天际。街市上人群熙攘,喧嚣叫卖声热火朝天,却是一派繁锦融融的场景。
穿过天阳街转入南巷,道路依旧平坦宽敞,只是喧声渐不可闻。
不久,马车停在一处寂静的府邸前,刻纹精饰的大门,两旁是高墙圈围的庭院。
放下脚踏,车厢中走出一名男子,白衣沐光生辉,脸庞在照射下,宛若剔透雪琼。
他侧过身,伸手去扶从厢内紧跟而出的年轻女子,注视间,眉眼一片温柔。
车夫赶紧上前敲了敲铜环,稍后家仆打开门,见了来人,忽然惊喜地高叫:“是公子回来了!快,快去……”马上派人下去传话。
笙儿松口气,这一路劳累奔波,如今总算回到安府。而慕半依仰头看得呆怔,嘴里啧啧惊叹:“原来这就是你在北乐的府邸。”果然啊,在自家领土就是不一样。
安逢然轻轻一笑,随即听门内传来焦急的询问声:“人呢人呢?”接着,便见一位五旬左右,身材略显发福的男子匆匆出来。
他穿着得体,身后跟着一群家丁。当看见安逢然,一张老脸激动,竟恨不得直接扑上前:“我的公子你可是回来了,快点让我瞧瞧!”
他又是端详对方的脸,又是揉起胳膊感觉细瘦,简直把安逢然当成了三岁孩童,最后心疼地摇头:“唉,瘦了瘦了!”
似乎早习惯他那模样,笙儿话语中带着讥笑:“要我说啊,你就求老天爷把公子变小,然后时时带在身边,这样你才能放心嘛。”
男子马上怒眼瞪去,喝骂道:“你个死小子,皮又厚了是不?瞧瞧你把人照看的,消瘦了多少?看我不把你这层皮剥下来的!”说罢撩起袖子,露出胖乎乎的手掌。
笙儿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到安逢然背后。
“柏叔……”安逢然连忙劝说,表情竟有些尴尬。
而一旁的慕半依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柏叔才留意到对方身旁还站着位姑娘,外罩长披风,飘开间可见淡淡粉花纹的裙裾。方才一笑,笑靥在光照中仿如春桃百绽飘荡,灿烂夺目。特别是那双晶亮亮的眼睛,好似凝聚了世尘之光,一眼望来,直直照进人心底里去。
柏叔不禁一愣,刚刚还骂得底气十足,这回反倒结巴起来:“这,这位姑娘是……”
安逢然解释:“慕姑娘是我在南顾结识的朋友。这次随我一起回来,需要在府上住段时日。”
“啊……”柏叔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慕姑娘。”安逢然转身,笑着冲她介绍,“柏叔是敝府总管,家里一切事务皆由他管理。”
慕半依点头,忙朝对方行了一礼。
柏叔仍是傻愣愣站在原地。
安逢然吩咐道:“柏叔,慕姑娘既是我客人,一定要照拂周全。先让下人们把挽香园收拾好,铺陈摆设一律换新。”
柏叔这才回神,舌头有些打结地道:“是,是……”
“我们进去吧……”凝视着身旁佳人,安逢然温和的语气中透出体贴关怀。
“嗯。”慕半依一应,随他一起进去。
看着二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样子,柏叔再次吃惊到不知所措。当笙儿从眼前晃过时,竟一把揪住对方的耳朵,给硬生生拽过来。
“哎呦哎呦。你,你干嘛!”笙儿疼得乱嚷嚷。
“臭小子。我还没有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公子去了一趟南顾,就带位姑娘回来?
“你不放手,我怎么说!”因他扯得用力,笙儿半边脸都红得像个苹果。等他终于松开手,赶紧自我心疼地揉了揉,撇嘴念叨,“真是个死老头……”
“你说什么?!”耳边又刮来疾风。
这回笙儿早有防备,立马倒退两步,可谓极其惊险地避开,随即转过话题:“怎么回事?这你还看不出来?”
柏叔一听,停止动作:“之前你寄来书信,说公子因事耽搁要晚些时候回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位姑娘?”
笙儿心虚地错开目光。当时自然不敢告诉他实情。否则得知公子受心病不起,还意外咯血。自己这几层皮还不真被他给生扒活剥了?
“是。”笙儿点点头。
“哦?”柏叔眼睛一亮,没察觉到他不自在的表情。反而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凑近跟前,“那你快给我讲讲,他们是怎么结识的?这位姑娘是南顾人士?家世如何?性情如何?”
笙儿皱起眉:“你问这么多干吗?”
“臭小子,赶紧讲。”柏叔敲下他的头,满是好奇兴奋的八卦神情。其实这也难怪。以前安逢然从不与女子亲近,身边就有个笙儿,也不让丫鬟伺候。转眼公子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那时候自己可没少张罗,还托媒婆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性格娴熟婉约的千金小姐。可惜最后全被安逢然拒绝,只说不想耽误她们。
想到这里,柏叔心中一阵酸楚,知道自家公子是因久病缠身,不愿耽误那些姑娘大好前程。但自从老爷与夫人相继过世,膝下就他这么一棵独苗,若是有个好歹,将来自己怎么对得起老爷在天之灵?
因此公子今天带了位姑娘回来,他怎能不好奇吃惊?况且那种温柔关切的表情,饶是他老眼昏花,也从中看出了端倪。
面对他一番追问,笙儿目光错闪,出口话语,却是泼了他一身冷水:“这位慕姑娘,现在可是无家可归。”
果然,柏叔一下子呆掉,嘴巴张得足可塞进个鸡蛋。
但笙儿紧接着道:“其实公子都不在意的事,我们又能管多少?难道就因她家世不好,你还要把对方赶出去不成?只要这个人……真心对待公子不就成了。”
柏叔听得愣神,细微琢磨下,却觉十分有理。尔后反应过来,立即怒目横眉:“好啊,臭小子,你小的时候我把你捡回来,吃喝拉撒的一手拉扯大,现在说话倒越来越不成规矩了。看我不打断……”
他刚挥掌上前,笙儿见状,马上抱着头往府里跑,口中求饶:“好,好,我错了还不成……”这种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男人最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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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公子带回来一名女子,府里上下的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听说她与公子在南顾相识,容貌更是生得绝色惊人。而且公子对她呵护备至,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派人送去挽香园,连柏叔都不敢对她有所怠慢。于是家仆们又开始私底猜测,公子以前从不与女子接触,婚姻大事都被搁置不谈,如今啊……准是迷上这位南顾美人了。可惜关于对方究竟是何身份,谁都没有打听出来。
有了公子吩咐,家仆们自然要悉心照料,但意外这位慕姑娘竟没有丝毫架子,也不要丫鬟婢女伺候,偌大个园子就她一个人住,吃穿梳洗全靠自己。平时没事,就会去主居找公子聊聊天,或者问柏叔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甚至还到后院跟着下仆一起做打扫。
一开始,大家都有些不适,后来才发现对方就是这个样子,完全没有深闺小姐的拘谨温婉,却是极具亲和,做任何事都随意自在,而且经常给大家讲些稀奇古怪的笑话,有时候就听后院传来一片嘻嘻哈哈的大笑声。等柏叔赶过来,马上又恢复安静,扫地的扫地,端盘子的端盘子,竟愣是让柏叔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她经常与下人们混在一起,虽是自愿,但安逢然总担忧她受累,不免劝说了几句。谁知对方却道:“我又不是身居闺阁的大小姐。”“老呆在屋里会憋出病来的!”最后竟给他硬生生驳了回去。于是大家才知,原来公子是怕这位慕美人的啊!
当然了,从南顾回来后,安逢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慕半依开始将精力放在给安逢然调养身体上,与笙儿和柏叔私下进行了商谈,最后得到一致同意。专门请大夫针对安逢然的身体开了一套药方,并配合着营养补品使用。
因此比起以往,安逢然要吃的东西明显增多。从早上开始就要喝些汤汤药药,外加什么燕窝灵芝啊等大量补品,几乎一天都在吃!
每次当他只喝了一半,或者尝了几口时,慕半依就跟得到通知似的出现门口,盈盈含笑的双眼中却带着令人悚栗的光绪,劝说道:“逢然啊,怎么能剩下呢。这些补品可是很贵重的,你知道熬了多久吗?来,再喝点吧,这回喝不了,下次就得全补回来啊。”
安逢然抿抿唇,一双清忧的眸子晃荡着波光,望向她时,竟充满了哀求。那模样,可是惹人心里疼。
慕半依发现了,虽然安逢然性情温和,但在吃药用膳这方面上,还是会耍些小性儿。是以每次她都陪同在旁,连哄带劝的,有时候甚至叉腰威胁,“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若是这样身体如何能好?”“好吧,今天晚饭我也不吃了!”
柏叔守在门外,当看到笙儿端着干干净净的碗盘出来时,彼此会心一笑,更是对某人佩服不已。
后来慕半依嫌麻烦,干脆一天三餐都跑来跟安逢然一起用。以前安逢然由笙儿伺候,屋内只有两个人显得十分落寂。如今多出个慕半依,一下子温馨热闹不少。慕半依总故意在自己碗里剩下些饭菜,等安逢然快吃不动时,便眯眼笑道:“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口,看谁先吃完?”最后自然都是安逢然先吃干净。因为那勺子也是慕半依派人特别制造,一勺顶她自己的三勺,也算公然作弊了。她哄安逢然吃饭的方法,可谓层出不穷。
尽管拿对方没辙,但安逢然笑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平常有她陪着聊天,也不向以往总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虽说冬日里还会犯起寒疾,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柏叔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明白这位慕姑娘虽然说话直白不拘小节,实际上却是位细心体贴的好姑娘。或许也只有她,能哄得公子每天乖乖吃药用膳。原本她一名女子住在安府,总觉有些不妥,将来免不了流言蜚语。这件事安逢然也意识到,后来跟慕半依提起时,她却满不在乎地笑:“谁爱说就说去吧,我还管那么多?再说了,我若搬在外面,怎么能知道你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转眼过去两个月,她跟府里人混得愈发熟悉,已经说客又不算客,大家总是左一句“慕姑娘”右一句“慕姑娘”地叫。特别当她与公子在一起时,二人白衣素裙,一个弹琴一个唱歌,那情景简直美不可言,都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似乎有了这个人在,安府每天都是欢喜热闹的。
一场隆冬大雪过去不久,大地渐渐有了回暖气息。破云的阳光洒照在窗纸上,融化了凝结的冰晶,隐隐映绘出两道人影。
屋内,慕半依正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安逢然喝药,可刚服到一半,院外突然传来笙儿的惊呼阻止声:“季小姐?!你怎么会……现在公子正在用药,还不能进……”
笙儿说到半截便停止,随即有脚步声临近,只听门“哐”地被推开,响起一道甜糯欣喜的嗓音:“安哥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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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外有柔细的人影晃动,当她掀开帘来,明闪闪的晶珠正映得那面容俏丽,肌肤白嫩透粉,笑起时犹如青荷露珠,极是秀灵可人。
她身披抵风的毛皮披肩,下配一件杏黄色襦裙,腰系飘长丝绦,粉靥挟情间,更显尽了小女子的娇憨天真。
当季宛嫣进来,便见桌前坐着两个人,素裙白衣,就似画中的流云飘雪那般相得益彰,连此时听到她的声音,都是很有默契地一同回首。
不知是因某张容颜,还是因那画面太美好。这一刻,季宛嫣的笑容竟僵在脸上。
“你,你……”她突然移目,死死盯向安逢然身旁的陌生女子。穿着一袭净洁长裙,头上斜梳小髻,简单到没有任何珠钗点缀,与自己来前的一番精心妆扮相比,可说有着天壤之别。但偏偏如此,她坐在那里却是意外地引人注意,仿佛有青山碧水,白云薄雾,都围绕着她而转动,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自然。而一双眼眸,晶亮亦如经过轮回之洗,连碎砾尘秽都无法染尽,因此更显容颜焕着光芒般妍美绝丽,一眼,便把人吸慑住!
此刻她微笑望来,眼睛几乎眯成了月牙,正透着几分惊讶与好奇,但流露更多的是亲切友善。这种直视,映入季宛嫣眼中却成被针扎一样疼痛。
她脸上失去笑容,两手自己都未察觉地攥紧起来,脱口直问:“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慕半依一愣。怎么这语气听起来,倒像自己成了不速之客?
安逢然闻言起身,看到眼前人,竟浮现一丝头疼倦意,低唤一声:“宛嫣……”
季宛嫣这才收回目光,面对白衣清雅的安逢然时,立即重拾欢喜之色,但随后又抿起樱桃唇,只显分外委屈:“安哥哥,之前听说你去了南顾,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丝绦飘扬间,她已跑过到对方跟前,杏眸中水光闪烁弥着雾气,仿若下一刻,便要扑进对方怀里。
安逢然轻微叹气,只以一贯的温和语气道:“我沿途有事而耽搁。”
“有事?”不知想到什么,季宛嫣突然狠压眉头,朝慕半依瞪去。这目光里掺杂的情绪强烈,像有无数锦针射来。
因此感受到,慕半依身形不自主地往后一仰,倒被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
季宛嫣继而挽起安逢然的手臂,举止间亲昵,柔软的半边身子都快依偎进去:“前些天我让余姑姑去瑞安庄取缎料,正巧听说你已经回府了。安哥哥……你现在身体好些没有?上个月我爹的寿宴上有人送来了南疆血燕,听说很是稀有呢,我派人送到安府怎么样?”她语气撒娇又不失讨好,乌瞳里盛满了那个人的影像。
安逢然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臂:“宛嫣,你怎么又贸然闯进私人宅府,实在不成体统。”尽管语调平静,却掩不住那份生疏。
季宛嫣听完,一脸失望。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忽然想到身旁人,不禁问:“这个女人是谁?”
当望向慕半依,安逢然眼中意外多了几分柔动:“慕姑娘是我在南顾结识的朋友,目前暂住这里。”
“什么?!”季宛嫣张大眼,简直不可置信,“她,她竟然住在安府?”
双唇启启阖阖,她似难以接受,又似气急败坏,最后出口嚷道:“安哥哥,你怎么能让这种长相狐媚的女子留在身边?”
什么?长相狐媚?
慕半依眨了眨眼,可怜自己不讲话都“中枪”。
“宛嫣!”这刻安逢然语气变得严厉,“慕姑娘是我的朋友,如今住在府上,亦是我的客人,不许你这般无礼!”
季宛嫣禁不住倒退两步,深知安逢然脾气一向平和温顺,极少动气,可现在却因这个人,对她……对她严词训责?
记得小时候,她拉着那个大自己三岁,一身白衣的孱弱男孩满园子游逛,春花烂漫,天真笑语,那时情景,如今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呆若木鸡,等下刻反应过来,几乎泫然欲泣:“你因为这个人……这样说我?”她忽然上前,使劲摇晃那白衣纤臂,大有不依不饶之势,“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生气!”
安逢然就像一根琼竹,直被她晃得有些喘不上气,随即胸口一闷,捂嘴呛咳。
“逢然……”慕半依见状,连忙挡在中间,阻止对方举动。
“来,先喝口水。”她没去看季宛嫣快要气炸的表情,只是扶安逢然坐下,递了杯清水。
“你竟然直呼安哥哥的名字?”耳边马上传来季宛嫣的质问。
“呃……”慕半依一时无法解释。平时与安逢然相处,如果总以安公子称呼难免别扭,不知不觉便改了口。
见她答不出,季宛嫣气得咬牙切齿,正欲再说,却被缓过气的安逢然打断:“好了。”
他面容上已微染红晕,启唇轻淡道:“你回去吧,若让太祝令大人知道你来了这里,一定不会高兴。”
“我……”季宛嫣欲言又止。
安逢然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心平气和道:“安季两家之间的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说清。如今你我身份有别,你若总是这样擅自闯进来,将来令尊怪罪,我也无法承担。”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是极重了。季宛嫣心中听得明白,顿时面色发青,声泪俱下:“我不管!就算我爹不同意又怎样!我,我就是要来看你……”
随即狠狠瞪向慕半依,她银牙咬紧,目光犹如一柄短刃刮过姝颜,之后转身。
“让开——”她掀开珠帘,冲挡路的笙儿凶巴巴喊了一嗓子,便夺门而出。
“真是不可理喻……”瞧着对方背影,笙儿也是气得牙痒痒。
屋内一时恢复安静。慕半依对上安逢然的目光,却是笑道:“可惜药才喝到一半,现在都有些凉了,我去让笙儿温热一下。”
她好像何事都未发生般,转身将药碗递给笙儿。安逢然看了,不禁歉疚更深:“慕姑娘,刚才的事……”
谁知她转首,反而投去个安抚笑容:“你别乱想,我可没生气。”尽管平白无故地就被人讨厌,但她完全没往心里去。明莹生辉的瞳眸,融入窗外一缕天光,更衬轻笑之间,美得让人心旌荡漾。
安逢然突然望着她出神,忘记言语。
直到慕半依凑近过来,他才省回神,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想到自己一心在意的人,并非今日那个黄衣柔细的身影,心底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庆幸。
思忆往事,他唇边浮现淡淡怅然:“早在家父在世时,就为我与季家千金定下了亲事。”那时候年纪尚小,不懂男女情爱之事,只知道常有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女娃娃来家中做客。自己经常牵着她在园子里游玩。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女孩变得愈发活泼好动,而他自己却是纤弱多病,每次被对方拉着各处跑完,就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被家仆搀扶回房。
安哥哥,为什么你不能陪我玩了?
安哥哥,你总是在吃药,不觉得苦吗?
以后女孩再来探望他,问的最多的总是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