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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开山凤雏 ...

  •   我从孔明营里出来,急着找了冯袭;冯袭见了我,微笑一拜:“将军。”
      我吓了一跳:“胡说什么,不过是暂时领六百军而已。那些物资都发下去了?”
      “发下去了,军士各有厚实寒衣,各个称谢,”冯袭道。
      我笑道:“我还不知该如何领军,请教我一二。”
      冯袭慌忙道:“不敢,小人怎敢如此?但凡先生不懂,小人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况,赵将军也会教先生如何领军,刚才他对小人提过。”
      “刚才?刚才他在这附近?”我疑问道。
      “正是,赵将军刚才被军师召见,”冯袭笑道。
      当晚孔明又召我前去,说刘备已经将荆州城中一处小宅赐予我作为府邸。我高高兴兴前去拜谢,然后由冯袭带着前往自己的府邸。这宅子不大,但十分精致,据说是以前一位大夫的居所,附近环境清雅,宅子中种植着无数翠竹和一庭兰花,极其幽静。
      我曾经将一百金给了魏延,谢他与我一同迎敌,他推拒不过方才接了;至于想赠给赵云的一百金,那人倒是压根就不要,连在荆州小屋下的大概三四十金一合。我便拿这钱先买了一匹好马,又买了几个仆人,男女都有;而冯袭则干脆在我这里留下来,闲时为仆,战时为传令官。

      再见赵云,已经是两天后之事了。刘备要前往东吴相亲,孙权派吕范与诸葛瑾为媒,大张旗鼓,徐庶已经遣人结好乔国老,请其美言、周旋。从人传刘备令来传召我时,我正坐在翠竹前摘取枯叶,听到之后便骑上快马奔驰而去。
      刘备还没到,文武之人在堂下议论纷纷。
      我与各人见了礼,便仍然随着糜竺一站,只听糜竺道:“东吴之人不安好心,若是主公前往便挟持为质,要挟荆州则当如何?”
      孙乾道:“孙权若作此不义之事,必为天下人耻笑。”
      文聘冷笑道:“那人可不是个好面子之人!”
      “但凡出师有名,只怕他暗地里做手脚,”魏延道。
      简雍见我一直不说话,便笑道:“灵烈先生为何如此沉默?”
      我淡淡笑道:“明面上好事一桩,暗地里乱子不少,所以不知该怎么说。”
      “灵烈先生,但说不妨,”简雍道。
      我想了想,说道:“主公于东吴遇刺,此事不大可能;毕竟吕范、诸葛瑾已经闹得满天下皆知,若是孙权行刺,不仅是与我们交厚的乔国老会察觉,孙吴更是会失去天下人心。只怕是后来,孙权让其妹蛊惑主公,留在建业以金珠美女迷惑心智,让其与荆州将领疏远,这是其一;其二便是阻止主公归来;其三,便是主公归来后,别有所图,却假此名义图谋荆州。”
      简雍笑道:“其一其二所言有理,其三如何说得通?”
      我未及答言,刘备与孔明、徐庶前来,关、张、赵云随后。
      刘备笑道:“此次我前往东吴,欲带一员大将同去,其余人留守荆州,防备万一。”
      徐庶与孔明对视一眼,徐庶笑道:“不知何人愿同去?”
      “我愿往,”此时赵云立刻说道。
      刘备笑道:“好,有子龙在,吾无忧矣。二弟三弟……”关张立刻拱手道:“大哥吩咐。”
      刘备道:“我不在时,与众文武好生保全荆州,切勿有失;三弟再不许喝酒!”关张及众人应诺。文武退去之时,刘备暗令人留下我;我停留了一刻,等到人都走了,才重新回去;刘备、徐庶、孔明及赵云在场。
      孔明笑道:“主公不必担心,我已仔细嘱咐了子龙,他必然使主公无虑。”
      刘备道:“吾非是思虑此事,只是荆州已定,之后如何?”
      徐庶微笑道:“主公又思进取别处?”
      我也是微微一笑,孔明见状道:“灵烈所思如何,不妨说来。”
      我笑道:“图谋西蜀。”
      刘备惊讶道:“西蜀刘璋乃是汉室宗亲,如何图谋?”
      我默然不语,此时孔明道:“刘璋暗弱,据西蜀二十余年无恩于民,正合主公取之。”
      刘备长叹一声,道:“此事不仁,容我自荆州归来再议。”众人应下。刘备又言衡阳、长沙二郡近日颇为混乱,欲求徐庶、孔明之一人速去处置。孔明皆欣然应下,留下徐庶、关张等一班文武坐镇荆州城。
      出了府邸,我对赵云道:“军师给你锦囊了么?”
      赵云大惊,悄声道:“军师从未与人说,你如何知道?”
      “这你别管,”我微笑道,“我可是他外甥,有什么不知的。要是在东吴遇着难事,一定记得打开来看。”说罢,我拱拱手:“兄长一路远行,一定小心为上。孙权太过狡诈,我真有点不放心。”
      赵云笑道:“无妨,贤弟放心就是。”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想想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兄长文武兼备。”
      此时,一人身着皂衣,骑一头驴,慢慢走来。他走近了,我才看见此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髯,样貌极其丑陋,但双目炯炯;看到我们,他在驴背上微微一揖,问道:“不知刘玄德府邸所在何处?”
      我一指府邸大门,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请问贵客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不敢当,襄阳庞统。”
      我跳了起来:“什么,你是襄阳庞统,凤雏先生?”
      那人笑道:“少年人也认得我?”
      “不认得,不过久闻大名,”我笑答道,“先生可是来投效刘玄德帐下?欢迎之至,先生请进!”不由他分说,我把庞统推进了刘备府邸,一直望到看不见人影为止;这时我才想起赵云还在。
      赵云莫名道:“你还认得这人?”
      我笑笑道:“不认得,只是他有大才,能与元直伯伯和舅舅齐名。”
      赵云叹道:“随你吧,明日拜别。”
      我笑道:“今晚主公设宴,可别喝多了,明天起不来。”

      我回了家,过了半天让冯袭打听庞统如何了。冯袭打听一番,回来说庞统与主公相谈不欢,只放了个小小县令,即日便要赴任去了;且他必定没将那两封推荐信与刘备看。只是徐庶、孔明在侧,必然推荐与他,可刘备为何不应?
      我心道果然人看长相,庞统虽然长得古怪难看,但事实证明人有奇才,难道还要沉沦一阵么?
      我赶紧备马找刘备,刘备这时正打点行装,徐庶、孔明在场。
      我下拜道:“主公安好。”
      刘备笑道:“灵烈先生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啊?”
      “我欲谋一职,得一人,不知主公能应么?”我直接问道。
      刘备一愣,微笑道:“先生请说。”
      “我要做荆州尚书令,欲得新任县令庞统相随,主公是否愿意?”我回答。
      刘备惊讶道:“先生年纪轻轻,却有此大志,令人钦敬;只是荆襄之尚书令,事务繁杂,巨细更多,不仅要督管荆襄九郡之业,更要监管荆襄民生安泰。现元直充任此职,不知先生何以如此想法?”
      我笑道:“既然认了使君为主公,自然要替主公分忧解难。虽然元直伯伯现任此职,但主公不日便赶赴东吴,元直伯伯少不得为主公出谋划策,我现在请下这一职也算不得太唐突。”
      徐庶笑道:“灵烈,你虽有才,此间事情难办。孔明以为如何?”
      孔明笑而不答,道:“一切凭主公裁处。”
      刘备沉思片刻,笑道:“灵烈难得张口,我不应不妥。既然如此,灵烈先任武陵郡郡守,如何?”
      我笑道:“多谢主公!”我立刻叫了冯袭过来,准备打点行装。
      孔明道:“如何现在就走?晚上还有筵席,难道不去?”
      我一时尴尬挠头道:“激动过度,险些忘了。”
      刘备、徐庶大笑。

      冯袭已经请下庞统去我府邸,我从刘备处回来后吩咐人去寻找武陵郡地图来,多多益善,然后回家找庞统。庞统正在翠竹边看云,见我过来,笑道:“在下方才失礼,不知是孔明贤甥灵烈将军。不知将军找我过来,有何贵干?”
      我傲然笑道:“凤雏先生初来乍到,便听闻封了县令一职。特地请先生前来,只是嘱咐两句。”
      庞统不解道:“将军请说。”
      我冷冷道:“耒阳虽然是小县,却也物产丰厚、人居乐业,请先生到那里之后,不要改动当地风俗,务必要萧规曹随才好。如若不然,失了体统,再惹怒了主公,我可无法保先生了。”
      庞统亦冷笑道:“将军过虑了,一个小小县城若是处置不好,我何以当得‘凤雏’二字?”
      我笑道:“本来我欲保奏先生为一郡郡守,但主公不许,说先生看着志大才疏,只怕难当此重任。”
      庞统愤然道:“我以为刘玄德知人善用,谁想居然也和世间人一样,以面皮觑人!郡守又有何难?吾若愿意,便做得一方宰相!”
      我假作大惊,道:“先生不要妄语,让有心之人听去了,许特意保奏先生,然后观先生出丑。”
      庞统冷笑道:“倒是要他们看看,我庞士元何时出丑!”
      我大笑道:“好!那就请先生,随我武陵郡赴任吧。”
      “武陵郡?”庞统大惑不解,我连忙把刚才之事说给他听,他闻之大喜,道:“请灵烈将军放心,看我手段便可!”又谈不数句,此人大笑告退,我自回去休息。冯袭听说了,对我道:“将军,为何保举这么个生人?谁知他可是草包?”
      我笑道:“他若是草包,我只怕就是三岁小儿了。无事,等之后来看。”冯袭告退。
      宴席上,诸人给刘备、赵云祝酒,我喝了几杯便不胜酒力,与刘备、孔明等人告辞,要回家里。走出席间,我正吩咐冯袭备马,却没想赵云也推醉出来,寻见我便拦了下来,道:“你今日怎么回事?我如何听说你推荐了一个庞统?”
      我笑道:“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道理。倒是兄长,一路上路途艰难,而孙权等人又足智多谋、心思奸诈,可千万小心。”
      赵云微笑道:“多谢贤弟。武陵郡地处荆州之中,虽不是钱米大地,却也弥足重要,贤弟务必要小心谨慎。”
      我奇道:“原来这还不是银米产地?知道了。”
      赵云轻声道:“灵烈,那庞统也曾有二位军师推荐,只是主公说此人尚未得用,不知是否有才,因此要眼见为实。而你此举有些太过,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我点头叹道:“说的是……兄长一路小心。”说完我深深一揖,赵云忙扶了我起来,欲言又止。我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说?”
      赵云叹道:“无话可说,我回席间去了。”

      第二日,我们送了刘备、赵云乘船而去之后,我便打点了行李,与庞统策马前去武陵郡。过了大半日,我们终于到达武陵郡郡衙,郡衙中衙役出迎,前任郡守李公迟早已把公务交割出来,交与我们。
      我们看了武陵郡详细地图,武陵郡虽然靠近江边,但多是山川之地,农耕不易,加之气候无常,因此不产良米。百姓虽然可以足食,但远非富庶。庞统与我看了半夜,道:“此处可以如此如此修正,彼处可以如此改正,他处可以如何。”
      我看庞统所言,虽然于民生有益,但也未动许多根本。
      此处多山多丘陵,难道可以……?
      我笑道:“快去休息,明日早点出去巡视!”

      我们一大早便骑马出去巡视,庞统不惯骑马,只能骑驴,我自己骑着坐下马与他一起走。走到山路之间,我看见百姓在山间耕地,那一点点的地上被满了打去的粮食残根,间距太小,种得密密麻麻。山下有水田,但山上大部分地面没用。
      我立刻下马,把马交给冯袭,自己上前去看。
      百姓们见我穿着官服,连忙下拜不止;我赶紧叫他们免礼,问一个老农道:“这样种植,种出的东西丰富吗?产量如何?”
      老农苦笑道:“产粮不多,但地方又小,如何隔得开?但若是不好生细密种下,怎么有够吃的粮食?虽是如此,质量也不好。今年还好,还够吃,就是天气太无常。”
      我看了看土质,点点头笑道:“多谢。”于是我又上了马,与庞统去江边看视。江边数个渔翁打渔,我查看了一下他们的渔网,问今年情况如何。渔民们说,今年鱼少,不得不加密了网眼;我看看那加密的网眼,点了点头,上马走了一段路,问庞统觉得如何。
      庞统道:“这样一般年份还能对付,要是遇上灾年,只怕没什么用。”
      我笑道:“那就把郡中精细匠人找来吧。”
      庞统不解。少顷,冯袭等人寻了精细匠人到来,我早已把草图画好,问他们是否能做。几人看了很久,应下了,答应三天之内交出一丈长的管子来;我又找来农人数十个,把草图画了给他们看,他们犹豫了一会,答应照办。
      庞统道:“将军这是什么东西?”
      我细细解释了一番给他听,他听后惊讶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可能奏效?”
      我答道:“只好到时候再看了。”
      之后我又去走访了猎人,并让郡衙将郡中猎户、渔户和农人共多少户整理了出来;至于郡内公务事则统统交给庞统,庞统极善此道,没一下午就把积压了数月的公务全都整理完毕,令衙役们大为吃惊。
      我派了人,把山上坡地按照现代的梯田进行开垦,原来农人的小块地则不去动它;老农们跟在士兵后边看,半信半疑地议论着。我看得高兴,干脆也自己卷起袖子下了地,和士兵们一起开荒,后来庞统来了,二话不说就下地,还被植物残根绊得一个跟头,满脸是土,众人哈哈大笑。我连忙把他扶起。
      整整两个月,我们在武陵郡里忙活着,把匠人按照屋檐做好的带孔管子在各个梯田地里埋下,然后在山顶和山腰开了几个大池子,准备蓄水,天干之时通过管子放水。我看匠人们做出的管子还不错,封闭性也好,还可以一用。
      我又派了人各处贴告示,规定网眼大小,并告示猎户若是捕到母兽而不放归山林者重责,每年冬天两月为休渔、猎之期,有私自上山者捕猎、下水捞鱼者斩首等等。
      春天到了。
      农人们还在自己的小片地上细密耕种,而我则找来数十户农人,在梯田上隔开一段距离耕种播种。春雨来时,山顶的池子自动储水,却被封闭得极好,不会流出。老农们看着山顶上的大池子,都微笑不已。
      谁想春末异常干旱,一场雨都不下。农人们只好挑水灌溉山地,而我则命人把池底的管道孔分别拔去木塞,灌溉梯田,有雨时又立即堵上。如此一来,梯田灌溉均匀,作物也不会干枯至死。
      夏季来临,当山雨过多时,雨水又被积蓄在池中,而其他落在山地上的雨水则通过有孔的管子渗透到田地之外,顺着管子和水槽流走了。雨水太多之时,士兵被派去给百姓们清理水渠,一个夏天大干一场。
      冯袭曾擦着水珠对我说:“这比一场大战也差不到哪里。”
      他还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刘备回来了,并召我回去。我问庞统如何,冯袭说刘备并没提到庞统。我因此对他说,只写书于主公,说我秋天收粮后便归。冯袭应下,自去写书不提。
      秋天到了,我吩咐军士们收粮食。梯田上收粮极多,我与庞统正着人清点粮食入库,就见农人们与一些猎人、渔户找上门来。农人们请求教给梯田灌溉之法,而猎人渔户则是因为今年收获少,愤愤不平,两拨人险些在郡衙前打起来。
      我让庞统、冯袭交给农人们梯田之法,自己却问猎人、渔人:“为什么前来?”
      猎人中一个身背猎叉的人深深施了一礼,道:“郡守,春天之时规定了母兽不杀、渔网加宽,而我等如今收入不如往年,敢问如何?”
      我问道:“你们每户少收入几何?”
      那人回答:“比往年少收五百钱。”
      我立刻叫了冯袭,把我带来的金子换成铜钱,补足了他们的亏空。猎户渔户们称谢离去,只是那身背猎叉之人拜道:“郡守大恩,只是若每年都如此,郡守何来钱财每年都散给我们?”
      我笑道:“若是三年后还是如此,你只来取我脑袋。”
      那猎户慌忙答道:“不敢,不敢!”此人领了自己一份离去,冯袭见他走了,道:“将军,若是正应了那话,应该如何?”
      我微微笑道:“你说应该如何?”
      冯袭道:“还是让他们随原来习俗吧,将军自己不也说过‘萧规曹随’么。”
      我笑着摇头道:“你且看着。”
      又一日,刘备来使,传我入荆州城。我嘱咐了庞统不要急躁,便留下冯袭,随来使回去。进了荆州城,我看着四处张灯结彩,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问来使。使者笑道:“大人如何忘记了?主公与孙夫人成婚归来,庆贺三月,因此热闹。”
      我进了刘备府邸,只见刘备坐于当中,蒯越与孙乾正拿着一份奏报在看。
      见我到来,刘备起身迎接道:“灵烈一年,在武陵郡辛苦了!”
      我忙笑道:“不敢,我在山村有所耽搁,未及时归来恭贺主公新婚,是我有罪。”
      刘备道:“先生请坐,吾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我连忙道:“不敢,主公请说,灵烈洗耳恭听。”
      刘备笑道:“荆襄九郡,其他郡粮食收成变化不多,何以武陵郡多收三成?”
      “三成?”我十分吃惊,秋天我与庞统算来算去,只不过多了两成五,那另外半成从何而来?
      见我吃惊,刘备笑答:“先生何故吃惊?多收自然是好事。”
      我想了想,只怕是如此,便咬牙道:“请问此事从何而来?”
      孙乾道:“乃是武陵郡监粮官范续所报,还称百姓深谢先生。”
      我对刘备道:“请主公责罚此人!”
      刘备吃惊道:“为何如此?”
      我在心里又一算,清清楚楚道:“我与庞统先生初到武陵郡之时,曾经细细考察过,武陵郡往年只收粮食三千担左右,今年我们算了半天,至多也只有三千七八百担,若是多收三成,那就该是三千九百担,那一二百担哪里来的?难不成是范续自己种的?”
      刘备哑然,孙乾也愣住了,只有蒯越笑道:“主公,灵烈乃诚实之人,只怕是范续虚报了一二百担。”
      刘备叹道:“原来如此!灵烈真诚实君子!不知所用何法?”
      我笑道:“请许我缓言之,等明年再做分晓可好?”
      刘备抚掌笑道:“就依先生。”
      我说道:“只是,庞统此人实在大才,若是放在山野之间,便可惜了。”
      刘备笑答道:“先生刚才所言,明年再做分晓,吾不妨也如此。”
      我微微一笑,心知不可为了。

      出去之后,我问孙乾:“子龙将军如何不见?”
      孙乾一捋山羊胡子,笑道:“赵子龙仍巡江去了,因此不见。”
      我辞别了孙乾,去寻孔明。孔明在府内看鱼,见我来了,笑道:“我知灵烈一去,必有计较,如此深得主公之心。”
      我笑问道:“舅舅,可曾见了孙夫人?样貌、秉性如何?”
      孔明微微一笑,将羽扇一摇,道:“此乃主公家事,你我不可说。你今日为何而来?”
      “主公还没打算下西川么?”我问道。
      孔明笑道:“主公仁义之人,如何肯夺取同宗基业?只怕顷刻之间不可为。”
      “那舅舅现在可有闲暇?”我笑问,孔明答道:“有何事?”
      “请舅舅去寻人,”我回答。我将天水姜维、汉中王平之事说明,随后辞别了孔明,仍去求见刘备,请许留在武陵郡。刘备犹豫片刻,允许了,我便留书一封给赵云,随即拜别几人而去。
      庞统见我归来,眼中颇有期待之意。我把事情与他一说,他长叹道:“原来如此,我倒愿做个山野闲人了。”
      我笑道:“你别担心,明年他必将重用于你,眼下还是忙着田地之事吧。”
      夜里我有时睡不着,除了给吕蒙、赵云写信,给孔明写家信报平安之外,我拿来一封竹简,在上面按照自己的记忆画着在图书馆里曾经见过的攻城器,画着画着觉着不对,正想扔掉,却听一人在耳边道:“你这是什么?”
      我吓一跳,抬头一看是穿着冬衣的庞统,于是我对他讲了讲,说攻城器如何能把城墙打碎。庞统听得满目放光,笑道:“若是有此物在手,破城更易!”
      我想起一事,问他号炮如何构造,他略略一说,我按照他说的画下来,心想这不就是现成的大炮么?只要有铁质炮弹,不就是大炮了么?若是有大炮在手,攻城器发挥作用,再有一只精锐骑兵……我不觉忘了时间,与庞统谈论彻夜,直至冯袭打着哈欠对我们说天已经亮了,我却仍然毫无睡意。冯袭又送了赵云一封信来。
      庞统道:“我素知南阳黄承彦对此事十分熟悉,他虽不在,但卧龙就在荆州,可请来商议。”
      “为什么不直接把草图送了去?”我疑问道。
      庞统但笑不语,我顿然醒悟,笑道:“不必如此,若是研制出来,记先生第一功。”于是我把草图交给了冯袭,命他必须亲自把草图交在孔明手里,沿途不得贪酒误事,又严加叮嘱,才放了去了。
      庞统道:“灵烈,你为何如此慷慨?”
      我淡然笑道:“为何?我也不知,只要胸中有沟壑,功劳算在别人身上又何妨!”
      庞统嗟呀一声。

      转眼又是一秋,金色满园。现在的武陵,正是金桂飘香好时节。冯袭一边检点着秋粮,一边道:“大人,如今那些猎户如何不来闹事了?”
      我看着账簿,没抬头道:“也许还没到时候吧。”
      庞统道:“今年居然岁入四千七百担,若是各郡都如此做法,何愁仓库不满?”
      我笑笑,正要答话,却听从人报道:“大人,猎户、渔户们又来了。”
      庞统看着我,苦笑道:“算账的,又找上门了。”
      我命人让他们进来,猎户渔户们站好了。我正要问他们今年亏空多少,铜钱已经准备好了,就见那些人齐齐下拜道:“大人大恩,吾等今生难以报答,来生做牛做马——”
      我打断道:“别说这些,亏空了多少?”
      那个去年曾经身背猎叉前来的猎户拱手道:“不曾亏空,反倒多了些。”
      冯袭看着我,十分吃惊;我笑道:“真的?”
      那猎户答道:“没想到今年猎物、鱼虾居然多出不少,也不知是为何,吾等深谢大人!”
      我笑道:“猎户们从此可愿随这个规矩?”
      猎户们答道:“愿意,愿意!”
      我又问渔户们,渔户们也答愿意,我随即说道:“既然如此,网眼再加宽一寸,休猎期再增加半月,你们可愿意?”这回没人再质疑,全都答应了,我叫冯袭把那些铜钱仍然补给他们,道:“你们若一直如此,则江鱼取之不尽,山兽猎之不竭。”
      众人称谢,领了钱离去。
      冯袭奇道:“大人真是神人哪!”
      庞统微笑,我则说道:“别扣高帽子,不过凡人一个,秋粮算到哪了?”

      没多久,刘备使臣又到,这次使臣对我越发恭敬,满口将军长将军短,说刘备急招我回去。我问起庞统,使臣犹豫道不知此事。我说道:“我自会与庞统一同回去,主公一日不传召庞统,我一日不归。”
      使臣连忙上马,道:“我这就去请主公意旨!”
      不消半月,使臣去而复来,召庞统与我同入荆州城。我与庞统、冯袭打点了,便要回去,没想武陵郡百姓知道了,纷纷扶老携幼出来相送。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不由潸然泪下,庞统也泪湿衣襟。
      那个猎户之首伏拜于马前,久久不去。
      我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猎户道:“我家世代居住此地,未见如大人般厚恩之人。如蒙大人不弃,愿随侍大人左右!”
      我为难道:“非是我不留先生,只是我此去荆州城,不日又要随军调动,先生有家人在此,只怕难享天伦之乐。”
      猎户泣告:“三年前家母病亡,家中现只有我一人了。”
      我便道:“敢问先生大名?”
      猎户喜道:“不敢,我叫秦昊。”
      我笑道:“那就请秦昊先生随我一同去吧。”
      秦昊大喜,拜道:“多谢大人!”遂随于军中。
      冯袭道:“大人,此人来路不明,且只怕一无是处,如何留得?”
      我淡淡道:“以观后效。”

      我们一路疾行来到荆州城门口,却见城门紧闭,城上戒备森严。我看了不解,冯袭却一马当先越众而出,在城下大喊道:“灵烈将军归来,汝等为何如此?”
      话音未落,只见城门缓缓而开,一众人出迎,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刘备带着文武百官远远出迎了!且刘备极其殷勤,一路长笑,快步走到马前,亲手执住缰绳;文武众人相随,周围香花灯烛。
      我吃惊,连忙下马深深拜道:“何须主公迎接?灵烈不敢当!”
      刘备亲自扶了我的手,大喜一拜道:“灵烈先生,灵烈将军!果然是王佐之才!”
      我莫名其妙,回拜道:“主公,我不敢当。”眼见文武赶上,孔明却在侧微笑,我便问道:“舅舅,主公病了不成?快请大夫啊!”
      孔明笑道:“主公喜极,哪里会生病!”
      刘备示意孙乾上前,孙乾手持一单上前,大声道:“牙门将灵烈,自北而归,虽居北地多年,不忘汉室兴盛。救主于汉江之滨,护持于荆州城内,功绩累累,不可胜数。去冬今春二岁,牧野于武陵郡,人心安定,粮食丰足;所筹划之火炮,夺天之巧,造化之功;更荐王、姜二将,慧眼识人,丰功至伟。现特封为尚书令、偏将军,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锦缎三百匹!”
      我深深拜道:“谢主公封赏。”
      刘备笑道:“昔者人言灵烈将军乃王佐之才,我犹犹疑,而今我只笑自己不识人尔!”
      我淡淡笑道:“主公,可许我说一言?”
      刘备笑道:“先生快请讲,吾洗耳恭听!”
      我忙道:“灵烈不敢。我只有三件事相求:第一,请主公与庞统先生谈论一个时辰。”
      刘备看了我身边庞统一眼,不解道:“这是为何?”
      我笑道:“庞统先生身怀大才,到武陵郡不到一下午便处理完积压半年的公事,这是其一;其二,庞统先生与我共谋屯田灌溉之事,多出主意,实在有功;其三,东吴鲁子敬也曾有书下在身边,言其大才,只怕是庞统先生未给主公看。主公若能与此贤才畅谈,必将受益良多。”
      刘备点头,笑道:“吾允了,第二件?”
      “第二件请主公撤去我的尚书令与偏将军,”我平静道,“我不过一介文人,顶多能耕田种地,何能任尚书令?我手无缚鸡之力,所擅长的不过是匈奴短弩,又怎么胜任偏将军?因此请主公撤之。”
      刘备疑道:“先生既然自觉不能胜任,为何先前如此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听孔明笑道:“怕是只为推荐庞士元而已。”我笑道:“舅舅说的极是。”
      刘备笑道:“此事稍后再议,何为第三件?”
      “火炮战车,即使是我所创,其监造过程也不免荆州众文武、匠人参与,主公若只封赏我一人,只怕失了众人的心,请主公将赏赐散与各位文武,我不需要钱,”我笑笑道,心想这些东西又不是自己发明的,只是仰赖后人而已,所以还是不要贪天之功为好。
      只听得近旁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却不知是谁。我泰然自若,只看着刘备;刘备愣怔,眼睛竟渐渐湿润了:“好个灵烈,果然是谦谦君子!”刘备慨叹道,随即大笑:“好,这三件事,我都应下了!请先生与我进城!”
      说罢,刘备握了我的手,与他并肩而入,文武官员、关张二人都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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