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别样赤壁(上) ...

  •   刘备开仓放粮、安抚百姓,荆州九郡日益安定,但据说甘夫人身体违和。之后几天,我听说鲁肃前来,且刘备已经听从了诸葛亮之计,准备派人联络东吴共御曹操了。诸葛亮要亲自去,刘备犹豫了很久之后才答应放行。
      一天下午,诸葛亮召我前去,道:“灵烈,你可愿随我去东吴一游?”
      我欣然点头,笑道:“舅舅最明白我,我自然愿意。”上次去东吴行色匆匆,又被诸葛瑾家人赶出来,又是照顾吕蒙,压根没时间领略江南秀丽水色,现在有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此去东吴,并非赏景!”孔明低笑一声,点破道。
      我笑嘻嘻道:“舅舅!”
      孔明笑道:“有时看着是个大人,有时就是个孩子。这次去东吴,你要记得与吕蒙多加联系,你们毕竟是患难之交,他对我们的联合一定大有好处。”
      “知道啦,”我回答,“什么时候出发?”
      “你以为,只是你我二人出发吗?”孔明微微一愣。
      “顶多带几个从人,还能带着谁?”我反问。
      孔明微笑道:“主公担心我在东吴孤掌难鸣,命赵云随你我同去。”
      “他?”我这可是吃惊不小,历史上不是说,诸葛亮去东吴是孤身一人吗?怎么会多了个赵云?细细一想,我不由苦笑:还有我呢,我不也算是那多余之人?
      三日后的清晨,我被人早早叫起,匆匆洗了脸后就去找诸葛亮,恰好刘备、关张和徐庶等人也在那里。赵云持剑而立,见我来了,嘴角便微微一弯。孔明正在与众人作辞,这些东西我是不会的,只好向大家一拜,随即随孔明出了门。
      “舅舅,你刚才说的什么文绉绉的?”出了门,我便问道。
      孔明失笑道:“不过是一些礼节,你不懂也无妨。”他用羽扇一指江边一条大船,道:“我们就坐此船去东吴。”
      我一看,心里暗叫:坏了!我恐高……
      我呆呆地看了那大船一会,直到赵云在身后疑问:“灵烈,怎么了?”我才勉强挪动脚步,慢腾腾踏上船板,船板一摇一晃地让我头晕目眩,我好像走着走着就不走了似的,突然船板又是猛地一晃,我差点栽进水里,只见一个人从前面拉住我的手,拉着我迅速地走了过去。
      我在船上站稳了,才发觉孔明摇着羽扇,微笑着看着我。
      拉我走过的,是赵云。赵云笑道:“没想到,灵烈弓马娴熟,却害怕坐船。”
      勉强抑制住头晕,我仍然逞强笑道:“我这是晕船,什么害怕!”话一出口,我忽又想起刚才赵云帮我过了船板,现在又矢口反驳他,只怕不大好,便淡淡一笑:“就算是害怕吧……”
      孔明、赵云都大笑。
      我转羞为怒,气哼哼道:“舅舅你少笑我,有本事我们什么时候比试射箭!”
      孔明笑道:“好好好,你先去休息。子龙,送他去吧。”
      赵云应诺,把我送入船舱。我本想谢过他便请他离去,毕竟我是女子,而在这混乱的三国时代,又面对赵云这样一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家伙,我还真是没想让他多留片刻;不过转念一想鲁肃正在船上,我心里诡异一笑,便作势要呕吐。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吐了几口唾沫,还做出干呕状,没想到赵云立刻上前扶住我,惊慌道:“灵烈,你怎么了?”
      我勉强忍住,挥挥手:“没事,晕船……”
      话音未落,赵云厉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从人们连忙进来,惊得不知所措。赵云叫道:“晕船药,还有木盆、清水,快点!”
      从人们忙不迭出去准备了。我吐的尽是口水,心里已经快绷不住了,差点喷笑出来。
      赵云扶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声说:“你先忍忍,一会药就来了,不过半日就到庐江郡了,很快的。”从人们拿来了晕船药等物,又被赵云挥退。他拿着个杯子,把晕船药送到我口边,轻声道:“来,吃一点就好了。”
      怎么能吃?我假作剧烈咳嗽,伸手要接过来,却一不小心把那药丸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就不见了。我咳嗽着看了赵云一眼,见他脸色不好,便急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一下子没接好,我……”
      他却没言语,慢慢地将我搂进怀里,低声道:“掉了就掉了,有什么要紧。你……”
      他轻轻地拍着我,我枕在他胸口的坚硬铠甲上,不由微笑:心跳声倒是不错,挺有力的,显然没心脏病吧……我低声道:“赵云,谢谢你。”
      他明显愣了一下,笑道:“叫我子龙。”
      “嗯,赵子龙,”我低低应了一声,微微一笑。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抱着我,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后背。

      孔明与鲁肃正在船上边走边谈,忽然鲁肃听到一个船舱里有声音,便随意向内一看,未想到从门缝里看去,竟是二人相拥抱在床上,更奇怪的是那二人从装束上看都是男子,难道……?
      孔明注意到了鲁肃的目光,笑道:“子敬兄?”
      “嗯?没事没事,”鲁肃心里倒是一阵乱跳,难不成刘玄德的将领倒是有什么短袖分桃之癖?只听说两汉皇帝有此癖好,没想到荆州将领也是……不愧是汉朝嫡派……鲁肃连忙将话题岔过,与孔明说笑着往前面去了。

      船停在了码头,我走出船舱,看到东吴大旗随风飘动,旗下数名将军列队等候。我记得以前读三国演义时,没这么大接待阵容,而后又想起:刘备现在并不是以前的丧家之犬,而是荆州重地之主了。
      鲁肃、孔明共立于船头,遥遥相望。鲁肃笑道:“孔明先生请看,那人便是我东吴大都督周瑜周公瑾,另外几人分别是韩当、周泰、吕蒙、董袭等人。”
      吕蒙?我连忙看向岸边那几人,只见他们一样铠甲,只是看不清楚。
      鲁肃笑道:“吕子明在某来之前,特意跟某说过,灵烈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特地来迎。”
      我笑道:“不敢,不敢。”话音未落,我便觉得身后有两道目光,不紧不慢地盯住了我。我心下一寒,只等着船板搭好,孔明与鲁肃先行下船,我也随在后面。下船的时候船板晃得不那么厉害,更容易下。
      孔明与周瑜等人相见,我则看着吕蒙,吕蒙似乎长高了一些,比起两年前也更威武了。吕蒙也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笑意,对我一拱手。我向他一笑。
      孔明与周瑜相见完,便对我们道:“子龙、灵烈,来见过周瑜大都督。”
      我与赵云上前一步,分别下拜;周瑜笑道:“二位请起。”我们起身后,周瑜对我道:“子明临来前便说过,灵烈先生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念念不忘。”
      我笑道:“不敢。”
      周瑜微一点头,与孔明、鲁肃向前而去。
      吕蒙大步走过来,笑道:“灵烈,你小子长高了不少啊!”
      我笑着,使劲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威风多了!”
      他大笑,回手也拍我的肩膀。武人力大,差点没把我拍在地上;我捂着肩膀,正在苦笑,却被一人猛地拉回,掩在身后。赵云拉了我回身,一脸的不悦之色;吕蒙莫名其妙,对我道:“这是谁?”
      我揉着肩膀,苦笑道:“这是赵云,是我的结拜兄长。”
      赵云冷冷道:“吕蒙将军,灵烈是文人,只怕禁不住将军铁手。”
      吕蒙恍然笑道:“不错,我以前便知道。灵烈,等下与我喝酒,我现在请得起你了。我们痛喝三十碗,不醉不归!”
      啊?我瞪大眼睛,结巴道:“这……子,子明……”
      “怎么了?”吕蒙问道。
      “没事,别让大都督和军师等久了,走吧!”我回答一声,招呼了赵云赶紧跟着鲁肃、孔明离去的方向赶去。吕蒙依然莫名其妙。我边走边想:喝酒?你自己一人喝吧,别把自己喝倒了就好。
      鲁肃、周瑜自去送孔明拜见吴侯孙权,我跟吕蒙自在建业城里闲逛。赵云本欲一起来,但我怕孔明有失,毕竟现在和当年三国演义里不完全一样了,就请赵云随侍孔明左右,赵云答应了。
      吕蒙指着这一处说,这是某某人的府邸,另一处又是某某将军的府邸,又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我看得厌了,便笑道:“你竟是给我弄这些东西做什么,这江南建业有什么美景良辰的,指给我瞧瞧。”
      吕蒙微微一笑,道:“灵烈真是长大了,想去寻花问柳?”
      “什……么?”我大惊失色:我去寻花问柳?切,别让人把我寻问了去!
      吕蒙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大笑道:“你瞧你,我说中了吧!走走走!我知道一个地方……”
      我连忙摆手讨饶:“别别,我不去!那地方要去,你自己去就是!”
      吕蒙笑道:“不去就不去吧,不过改日我们饮酒,不醉不归!”
      我苦笑不已。

      晚间,孔明归来,言孙权已答应了孙刘联盟,共御曹操了。第二天夜宴,孔明与赵云必然到场;至于我,孔明只说我是身边仆射从人,吕蒙看来也没给我说走嘴。第三日晚上,大家闲来无事,吕蒙便派人来请,说今日已经说定如此如此,到花坊喝酒等等。
      我看着那请柬就苦笑不迭,拿着放在手里搓来搓去之时,赵云进来了。
      “这是什么?”他一眼看到了我手里的帖子,笑问道。
      “吕蒙大将军的请帖,约我去喝酒的,”我苦笑道,“吕蒙这人,倒是豪爽……”
      “卧宵阁……卧宵阁?”赵云一惊道。
      “卧宵阁怎么了?”我反问,因为吕蒙曾经说过这地方很不错。
      赵云一把把请帖夺到手里,微微咬牙:“这地方……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又问,感到莫名。
      “这是花坊!”他回道。
      “花坊——花坊?”我闻言大惊,“天哪,难道吕蒙真的……”我打住话头。
      “真的什么?”赵云见我不答,追问道。
      “没什么,”我笑笑,琢磨着应该怎么办;我转着一支细细的毛笔,慢慢地转着、想着。没想到刚过一会,赵云突然夺过笔,在一张竹简上写下几个字“身体微恙,恕难从命”,吩咐人去给吕蒙带信来的从人。
      我一把夺了回来:“你做什么?”
      “敌我不分,不能贸然前去,”他冷冷回答。
      我苦笑道:“子龙,你太过虑了,他要动我,至少也要有由头。现在师出无名,他不会做什么的。”我从赵云手里拿了竹简,掷在火里,重新写了一条“稍后便去,稍安勿躁”,回给了那个从人。
      “你一定要去了?”赵云看着我道。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去内室换了件衣服,出来一看赵云还在这里。
      从人问道:“先生,马已经备好了。”
      我点点头,就在此时,我听见赵云说:“我与你同去。”
      我们二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观赏着难得一见的建业城夜色。夜晚的街道上灯火通明,酒楼茶肆十分热闹,摊贩沿街叫卖,好一副繁华景象。赵云看着这些,不由叹道:“这东吴的确民生安乐。”
      “早晚,荆州也是如此,”我笑着回答。
      我们按照那个地址,找到了那间花坊,上书三个大字“卧宵阁”,门边红女绿娥笑意盈盈。我们才下马,一名浑身锦缎的女子立刻迎上前笑道:“二位公子,今儿好大的雅兴啊!不知想找人呢,还是来喝酒?”
      “吕将军请我们来的,”我回答。
      锦缎女子笑道:“原来是吕大人专请,请这边来。”
      我们来到一个类似雅间的地方,从人推开门,只见吕蒙坐在里面,身边随侍着几个妙龄女子,已经半醉了。看到我们,他笑道:“贵客来了,快请!来人呐,上酒!我今日与灵先生不醉不归!”
      其中一个妙龄女子立刻站起,出门去取酒。经过赵云身边时,女子在赵云身上轻轻蹭了一下,顿见赵云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吕蒙看见赵云,疑问道:“你是谁?”
      “我是赵云,”赵云冷冷回答。
      吕蒙大笑道:“灵烈贤弟,你还怕我害你不成?好好,我们一起喝!”
      “子明,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说的,”我不紧不慢道,“我不会喝酒,吃饭没问题,因此只怕扫了子明的兴致,又不愿让下人传信、让子明空等一场,只好亲自来说明了。至于赵云,他是想来见识见识。”
      吕蒙笑道:“灵烈,你倒是很护着这小子。好,你是文人,可他不是!他来陪我喝!”
      没等我说话,赵云便应诺道:“灵烈不会喝酒,我陪你喝。”
      女子送上两瓮美酒,吕蒙见了大笑:“好!来!”他命人摆碗,两只大碗摆在他与赵云面前,女子一倒便是四大碗。吕蒙先举起碗来,对着我一举,笑道:“灵烈贤弟,这一碗敬你,谢你三年前救我两命。”
      说罢,他一口气喝下两大碗,赵云不声不响也喝下两大碗。
      我吃惊地看着他们斗酒,看着他们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把两大瓮美酒喝个精光,而二人都已经烂醉如泥。就在此时,我听到外间有人大声喊话,道:“吕蒙吕将军在哪里?大都督有请!”
      我一惊,这时候吕蒙已经醉得起不来了,该怎么办?
      这时,雅间的门被猛然推开,一名儒雅书生缓缓走进来。看到吕蒙醉倒在地,他眉目间升起一丝薄怒,随手将身边利剑拔出鞘来,作势上前。没想到赵云此时并没完全醉死,还摇摇晃晃撑着站起,阻拦道:“你做什么……”
      只听那儒雅书生冷笑道:“荆州使臣,居然如此放诞,形同醉鬼?”
      “你是何人?”我扶住赵云,明知故问。
      “你,又是何人?”他淡然反问。
      “军师身前仆射灵烈,”我冷冷回答。
      那人面色不变,笑道:“区区一名仆射而已!此人又是谁?”
      我冷笑道:“将军大才,可自去打听。我等先回驿馆去了。”
      “慢!”那人长身一拦,把我们拦住:“堂堂荆州使臣,就这么走了,只怕惹人笑话。”
      我微微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敢笑我们?”
      那人愣了一下,道:“那好,请二位随意离开吧。”随即,他把目光投向醉酒的吕蒙,冷冷道:“来人,吕蒙在大敌当前之时,醉酒生事,给我拖出去,重责一百军棍,在军营前戴枷示众!”
      话音未落,几人立刻上前,架住了不醒人事的吕蒙。
      我看着吕蒙被人恶狠狠拖起,又看到那不知名将领眼中狠毒的神色,不觉大惊,道:“慢着,吕蒙请我,鲁肃大人知道。”
      “鲁肃大人?”将领似笑非笑,“你们不记得么?我才是大都督。”
      大都督——周瑜?
      我一拱手,笑道:“原来是大都督,在下失敬了。我听闻大都督气量宽宏,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今日一见,似乎与传言有些不符呢。”
      话一出口,周瑜虽然还在笑着,但眼中却多了数分不悦之色:“仆射此话怎讲?”
      “东吴、荆州既然联合,两家将领便是盟友,盟友之间相邀,有何不妥?我们与吕蒙三人,虽是喝得大醉,却一不失礼,二不失宜,三未失职,只是把酒言欢,难道大都督看着,觉得不对么?”我反问道。
      周瑜笑道:“好一场盟友,你以为我不知,吕蒙是为了报你的救命之恩?”
      “既然知道,那么我来到东吴地面,吕蒙厚待,又有何不妥?”我又问道。
      周瑜默然片刻,笑着一拱手道:“仆射先生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也算得朋友了。那么,请仆射先生与我一大醉,如何?”
      我笑笑道:“不敢,但我一介文人,不会喝酒,只怕让都督失望了。”
      “只喝一杯,如何?”周瑜招了招手,手下人立刻送上两杯美酒,只是杯子极大。
      我笑道:“只怕喝不下去,即使喝了,也会失宜,被人怪罪。”
      “我自然不怪,”周瑜说着,亲手把一杯递给我:“先生可赏脸?”
      我再不推辞,一饮而尽;周瑜早已干光,举杯一笑道:“先生好酒量。”
      我正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发觉那酒上头极快,我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满耳只是周瑜淡淡的笑声:“先生,下次喝酒之时记住了,看清是什么酒再喝不迟。”
      我勉强笑道:“多谢指教。”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晕晕乎乎回过头,对赵云笑道:“多谢兄长……子龙,我就知道你没喝多。”
      赵云淡漠的声音响起:“赵云见过大都督,请问还有事么?”
      周瑜笑道:“无事,你们去吧。”
      “多谢大都督,”赵云回答道。
      我恍惚被人拉起来,走出门去,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头脑也清醒不少。只是我模糊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坐在马上,身后是赵云结实的胸膛。我轻声说:“你还能骑得马?不是早就……”
      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赵云身子一歪,他低声道:“好在,我……”又是一晃,握缰绳的手都松开了,吓得我赶紧一手抓住了缰绳,一手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拉紧了他别摔下去。他微微靠在我背上,道:“喝了好多……”
      我叹了口气:这家伙,还没我酒量好呢。不过我只喝了一杯,他可是喝了一瓮……
      “灵烈……”他缓缓地说,我应道:“嗯?”
      他微微地笑出了声来:“有时候,我真觉得……觉得……你像个女子……”
      我笑道:“那是我太柔弱没用了。”
      “不是的……”赵云低声道,“你知道么,你身上……总有香气。”
      我微微一愣,笑道:“那是因为我,曾经在匈奴的花都住过很久。”
      “是么,”赵云微微应声,“给我说说……”
      当年我在匈奴“复活”之后,便被诸葛静带在身边,也见到了我那位所谓的将军父亲。那人身长九尺,面目狰狞,却十分骁勇,名叫铁磨克里。诸葛静牵了我到他面前,让我叫他“爹爹”。我没叫,一直都不叫,因此被他打了好多的鞭子。
      后来我服了软,称他爹爹;他十分欢喜,应承我的一切要求,包括骑马射箭和学叽里咕噜的匈奴话,他都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我,之后又带着我和诸葛静前往匈奴繁荣的花都居住。我在匈奴学了整整四年,渐渐和匈奴人骑马、射箭、打猎没什么两样。
      我渐渐适应了那里的生活,直到一天下午,将军把我叫去,觐见匈奴左贤王。左贤王看到我之后立刻眼睛放光了。他对将军说话十分客气,将军也十分高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练习喝酒,从最轻的清酒,到后来可怕的烈酒——

      回到驿馆安顿了赵云,我还没休息,就见从人到来,召我们前去。赵云醉个半死,怎么能去?我只得单独去见孔明。孔明见只有我前来,不觉吃惊,便问赵云;我如实回答了,孔明十分不悦道:“如此一来,子龙便损了荆州士气,不值得。”
      “舅舅有何事?”我直接问道。
      “曹操八十万青州兵马即将到来,明日吾与吴侯共议退敌之策,”孔明道。
      我默然。若是三国史上的那次赤壁之战,我倒是无所谓,毕竟当年是曹操损兵折将,而吴蜀两家大获全胜。但是现在,荆州并未被曹操占据,因此曹操也未大动水军,只是派步兵进攻,这应该怎么办?
      孔明见我发愁,笑道:“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共商大计,吴侯即便无能,我也自有办法。”
      我笑笑,施礼退下。
      回去休息时,我听见身边从人议论说:“赵将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都吐了。”
      “是吗?赵将军一向自律,酒量也不好,今儿是怎么了?”另一个问道,第一个说话的看见了我,连忙施礼道:“先生。”
      我笑笑点头:“劳烦你们了。”
      “不敢!”他们齐声回答。
      我坐在赵云床边,心道:真是,我怎么会知道赵云最不擅长的就是喝酒?看他整日里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和张飞等人一样都是海量呢。现在倒好,赵云脸色发白沉沉睡着,不像领军大将倒像是文弱书生了。
      “灵烈……”一声低呼,把我从冥想中惊醒。
      “我在,怎么了?想吐么?”我轻声问。
      他慢慢睁开眼睛,笑了一笑,又睡熟了。

      无人知道,赵云现在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仍在磐河山野之间,灵烈在他身边一边烤肉一边说笑,他十分高兴,于是便把睡着的灵烈搂在怀中,像那年一样。就在这时,灵烈突然变成了女子、穿上了红嫁衣,却嫁给了别人!
      惊怒之中,赵云猛醒。
      灵烈伏在床边,沉睡不醒,和衣而卧。
      赵云伸手,把灵烈轻轻拉近身边,拿了被子给他盖住。
      还是像那年一样。
      贪杯的结果,就是赵云、灵烈一直睡到荆州孔明的从人来把他们唤醒为止。而唤醒他们的从人暗地里十分惊诧,因为赵云在刘备手下日久,与关、张、简雍、糜竺等人虽是友善,却交往有度、不结朋党,为何灵烈一来便与之亲密,不避嫌疑?

      我醒来以后,趁着赵云依然懵懂,便整了整衣冠,随便洗漱几下,赶紧随他一同与孔明会合。坐了一会,鲁肃亲自来接,孔明就带着我们前往吴宫。不知为什么,鲁肃一看到我或者赵云就好像浑身不自在似的。
      进到吴宫内,我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那天在花坊找我们麻烦的周瑜。此人笑容可掬,对孔明拱手道:“孔明先生,快请入座!”
      孔明也笑道:“大都督有礼。”
      周瑜又一眼,看到了我们,笑得更加和蔼:“两位,快快请坐。”
      我微微一拱手,淡笑道:“不敢,都督先请。”我与赵云在孔明身后落座。
      孔明与鲁肃、周瑜相对,我们跪坐在后面。
      鲁肃只管和气地看着孔明,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周瑜则相反,与孔明交谈之时频频看向我们。孔明与周瑜略谈片刻,刚刚提及曹操是否会水陆两道进攻荆州之时,一名荆州从人急急走入,把一封急报送与孔明。
      孔明看了,递与我与赵云,转而对周瑜、鲁肃道:“唉,荆州居然又生了变故!”
      我接了一看,上面简单地写着:蔡瑁张允带家中亲族反出荆州,私奔曹操,蔡夫人随蔡瑁逃去,刘琮没走。此时,又一东吴奏报急送入宫,周瑜、鲁肃看了,鲁肃大惊,周瑜也脸色不虞。递给孔明来看,原来写的是曹操收了蔡瑁、张允二人操练水军,屯兵汝南郡建造水寨,准备伺机而动;另提陆军七十余万,进逼荆州。
      我看了奏报,心下暗喜:原来,历史又回到原来的路线上了。
      赵云见我反倒高兴,十分不解。
      孔明笑道:“不知大都督有何良策?”
      周瑜也笑道:“以愚之意,暂且按兵不动。未知先生有何良策?”
      孔明笑而不答,鲁肃说道:“青州兵远道而来,又不习水性,旅途劳顿,何不以奇兵击之?”
      孔明笑道:“子敬所言甚是,如此,某愿奏请主公,起荆州兵袭曹操粮道,而请大都督出水军探其水寨,如何?”
      “此计甚好,”周瑜大喜道。
      回到驿馆,孔明屏退从人,留了我与赵云,却笑而不语。赵云见孔明不语,先说道:“军师,今日在吴侯宫殿,为何要请先断曹操粮道?曹操远道而至,自知粮草之重要,相反水军薄弱,此去让周都督去水寨查探,岂不便宜了他?”
      孔明笑道:“子龙所言甚是,只是此事你知我知,曹操又岂能不知?我料曹操必定严防水寨,而粮道可以奇兵突袭,必然大胜。”
      赵云惊讶道:“原来如此。”
      “我与公瑾约定,七天之后各自发兵,”孔明笑道。
      “不知使君使何人迎敌?”我问道。
      孔明笑道:“不管是谁,计策已出,主公可以安心了。”
      我笑道:“舅舅难道就不担心,周瑜图谋使君性命么?”
      赵云一愣,孔明笑道:“确有此牵挂,只是周瑜虽有图谋,云长必定不忘,则主公无忧矣。”
      我点点头,自笑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孔明又将一封密信交给我们看,原来经过这些天,荆州武将大多降了,刘备因此得了不少贤才,而文人大多辞官而去,只有蒯越一人留了下来,说什么自己有眼无珠等等。刘备大喜,收了蒯越在帐下为幕宾。
      不出半月,捷报传来,言张飞用奇谋截了曹操粮草,大败魏兵;而周瑜手下韩当去探看水军营寨,却遭遇曹操手下蔡瑁水军的巡逻,大杀一阵,互有亏损回来。
      我们即将前往汝南前线了。
      之后,又听说蒋干到了东吴,周瑜设大宴款待。
      孔明听闻,笑道:“蔡瑁、张允二人死也。”
      赵云不明白,而我亦笑道:“舅舅好明白!只是别说与周瑜知道,这人心胸狭窄,一定要陷害舅舅和使君的。”

      “大都督没打你吧?”又一日,我在汝南大营不经意间看到了吕蒙,便问道。
      吕蒙笑道:“大都督何曾打过,只不过是空吓唬我们。你为何不在诸葛军师营中?”
      “闷了,出来走走,”我笑回答。
      吕蒙低声说:“灵烈,他们说你是诸葛军师的外甥,可是么?”
      我也低声说:“你怎么这么说。”
      “我只是听说,且诸葛大夫今日来了,来与你家军师叙旧,因此我发觉你竟然不在荆州军营中,觉得奇怪,”吕蒙回答。
      我淡淡笑道:“军师与诸葛大夫有旧,我与他又无旧,在那里碍事。”
      吕蒙笑道:“你称诸葛军师为舅舅,那么诸葛大夫也该是你舅舅。当年在建业你便对我说过,你此来是投亲戚的,却没能寻着。只怕当年你找到了诸葛大夫,但他没见你,你才流落街头?”
      “你说对了,”我微笑道,“而今日,诸葛大夫去找军师,只有一个原因。”
      吕蒙面色渐渐凝重:“什么原因?”
      “说降,”我直视着他,他转开了视线:“我实不知。”
      我微微一笑,道:“现在你也有空闲,我们去比比骑马射箭,如何?”
      吕蒙立刻脸色发亮了:“甚好!”

      教练场上,我们各骑着一匹马,手持弓箭。
      “比骑马射箭,只怕你也不是我对手,”吕蒙手持硬弓笑道。
      我不语,当先一箭,射中红色靶心。吕蒙面露吃惊,道:“有两下子!”随手一箭,也射中靶心。我换了一个靶子,又是一箭射出,吕蒙追以连环箭,每一个靶子都是。最后三个,我都脱靶了,而吕蒙则十射十中。我沮丧垂下弓箭:还是不怎么样啊。
      吕蒙策马到我身边,笑道:“灵烈,要不要我来教你?”
      我条件反射似的大叫:“不要!”随后低声补了一句:“以后吧。”
      他被我逗乐了,连连点头。

      回营之时,我与吕蒙骑马一边说笑一边走。就在这时,我看见有个东吴兵士走过来,对吕蒙施了一礼,道:“将军。”
      “你怎么在此?”吕蒙笑道,“大都督今日如何?”
      “大都督今日饮宴,不需我等,”兵士笑道。
      饮宴?我眉头一皱,道:“与什么人饮宴?”
      “与刘使君啊,他今日从荆州过来,”军士不觉说道,随后变了脸色。
      好个阴计。
      不理会吕蒙的大喊,我策马向军营而去。
      我在江边碰上了同样急如星火的孔明,他正从江边匆匆赶来。见我到来,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道:“你怎么来了?你可知周瑜埋伏下刀斧手,要取主公性命?”
      我急道:“我正是为此而来,舅父与我一同去看!”
      我们迅速来到周瑜帐前,远远一望,我看见刘备与周瑜正坐着饮酒,可令我不解且惊讶的是,本应存在的绿色长袍关羽竟然缺席!无人立于刘备身侧,而他却安心坐在那里与心怀不轨的周瑜敬酒祝酒,十分安详。
      我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孔明,孔明也是面失血色,僵立在那儿。我低声叫道:“舅舅,舅舅!快想办法,否则周瑜一旦掷杯,刘备必死!”
      孔明眼光一闪,冷冷道:“无妨,我去!”他不假思索便要上前,却见一队兵士蜂拥而至帐前,对孔明道:“你是何人?”
      孔明几乎来不及说清,但这队军士将孔明阻住,为首之人笑道:“先生,鲁肃大人有请,请速去吧。”他们不容孔明上前,我便急急走入,军士又拦住我:“你又是何人,安敢阻挠议事?”
      我笑道:“我与吕蒙大人有旧,特有要事禀报。”
      此时一人越众而出,笑道:“这不是吕大人旧友么?怎么到了这里?”
      我心念一转,道:“刚刚接获重大消息,必须立刻通报大都督。”
      那人笑道:“放过去。”
      孔明目视于我,我微笑点头,走上前去。

      军舞已然开始,刘备自得其乐,而周瑜面带沉思,不时看着刘备。就在这时,一人走上前来,道:“大都督,荆州急报。”
      周瑜惊醒,道:“快传。”刘备面有忧色。

      我疾步走上前去,深施一礼。
      刘备一愣:“怎么是你?”
      周瑜笑问道:“使君认得此人?”
      刘备招手叫我过来,笑道:“都督不认得?此人名叫灵烈,是吾诸葛军师的外甥,三年前刚从北地匈奴归来,现在吾军师帐前做仆射。”
      “我曾在花坊见过他,他当时与吕蒙将军饮酒作乐,喝得酩酊大醉,”周瑜笑道。
      刘备闻言,颇为尴尬。
      我笑道:“大都督所言极是,但只是当时我并未喝醉,何来酩酊大醉一说?况且若非大都督亲临,如何能知道我与子明相谈甚欢、饮酒作乐?乐府花坊之地,我等无家无室之人去当然可以,可不知都督在那里做什么?我来此之后,久闻人说都督与夫人是天下难得之璧人、神仙眷侣,那为何都督却入夜流连花坊?灵烈愚钝,难以明白。”
      一番话说得周瑜面色铁青,刘备怕周瑜失却面子,连忙道:“灵烈,你才说有荆州消息,快快说来。”
      我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对了,差点忘了。”之后我笑对周瑜道:“大都督,您瞧,刚才就是因为您出入花坊之事,我险些把大事都耽搁了……”余光看刘备,他眼中笑意大盛,我继续道:“刚刚荆州急报,公孙康被曹操杀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刘备道:“那公孙康曾经因为杀了二袁,而被曹操封赏,官至辽东太守,如何被杀?”
      “听说是曹操现见孙刘两家联合,怕势力做大,便请公孙康前往议事,公孙康毫不设防,身边未带一员大将,便慨然赴约;谁知曹操背信弃义,却在宴席之上暗伏刀斧手,等公孙康喝酒之时献上军舞,以摔杯为号,就地将公孙康狙杀,”我信口胡说道,“曹操奸雄之人,做此等下作之事自然是无可厚非,只可惜那公孙康,为人也算是光明磊落,没想到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啊。”
      周瑜眉头急跳,刘备则额上沁出冷汗。
      “因此,曹操北方不定,只怕最近没什么机会在汝南作耗,”我微微笑道,“只说这宴席之间,宾主双方,虽是言语喜笑,但客人难知主人心思。那曹操卑鄙之人,自然毫无德行,待人以鸿门宴,趁机狙杀,可以料矣。不过我见大都督这等样人,必定是心怀坦荡、心口如一之人,即便献上军舞,这次宴席也必定不是鸿门宴,我说的可是?”
      周瑜犹豫道:“那是自然。”
      “曹操无义之人,设那一局鸿门宴对他自然没什么损害,只是在他那恶劣行径上记上一笔‘弑杀盟友’之罪,将来遗臭万年也不过如此,”我淡淡笑道,“只是如大都督如此清白高洁之人,若是走错了一步,只怕百年之后,那皎皎清誉就要毁之一旦了。所谓‘皎皎者易污’,若是清白之人偶一失措,受了他人蛊惑,一时做下错事,只可怜百年之后这笔糊涂账只能记在大都督这般清白人身上,永远抹杀不去了。”
      周瑜额上冒汗,手里酒杯也微微一抖。
      我笑道:“刚才所说,又非指的大都督,请大都督不要见怪。”
      周瑜强笑道:“自然不怪,灵烈先生可畅所欲言。”
      “既然不怪,请许我为大都督倒酒,”我笑道,从从人手里接了酒壶,给周瑜杯中倒满。斟了酒,我淡淡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都督可要仔细些,别平白无故打翻了酒杯,染了巾袍倒是其次,让人笑话才是大事。”
      周瑜抬头,冷冷地盯了我一眼,淡然道:“多谢。”
      此时,不知怎么回事,帐外有乌鸦叫,不绝于耳。
      周瑜道:“此次欢宴,怎会有不祥之鸟大声聒噪,令人厌烦!”
      我一拱手,道:“方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如今大都督不喜乌鸦叫,我去为大都督除了那鸟,让大都督安心如何?”
      周瑜笑道:“灵烈先生一介文人,不知何以杀之?”
      我笑道:“请都督验看。”说罢,我从宽大袖内取出一副随身短弩,快步走向帐门口而不出,只一抬手,乌鸦应声坠地,其余乌鸦哀鸣着振翅飞走。我回到帐内,手提死乌鸦道:“大都督请看,是否安心?”
      周瑜惊讶道:“灵烈先生大才,不知这是什么弓弩,如此短小?”
      我淡笑道:“这是匈奴短弩,前些年偶然得人传授,慢慢学得。此物长地无用,只是在短距离□□杀,力量强大,可透铠甲,人难提防。”我说完之后,将短弩收在袍袖之内,仍然站在刘备身后。
      周瑜道:“先生为何备短弩而来?”
      “身在外世,不得不加以防身,”我笑道,“只是这次因为军务来得急,不记得是都督请客,因此忘了将此物留在帐中。毕竟行走于世间,所遇如大都督般品行高洁、心地坦荡之人,实在是少而又少。”说罢,我微微下拜。
      周瑜苦笑道:“不敢当,请先生满饮一杯。”

      刘备辞别了周瑜,与一众文官来到江边,我也随行。只见孔明急忙赶来,看刘备无恙方才放下心来,下拜道:“主公无忧,亮安心矣!敢问席上如何?”
      刘备笑道:“席上安好。”
      孔明问道:“不知关张二将军为何都不在身边?”
      “二弟戍卫荆州,而三弟北防曹操,元直执意命人跟随,我只不曾应允,”刘备道。
      孔明擦擦额汗,对我道:“灵烈,席上情形怎样?”
      我淡淡道:“席上怎样,舅舅难道不知?席间军舞者皆身怀利刃,只等周瑜摔杯,便一拥而上,不过他到底没动手。”
      “为何不曾动手?”顾不得刘备心惊,孔明急忙问道。我把前言说了一遍。孔明方才擦汗笑道:“原来如此,虽是关张二位将军不到,灵烈一席话也足以震慑那周瑜不敢动手。主公且请早回,周瑜不安好心。”
      刘备大惊叹道:“无怪今日周瑜听闻公孙康被刺一事,汗流浃背、面失常色,原来如此!”
      “公孙康被刺?我如何不知?”孔明疑问道。
      我羞惭笑道:“我胡说八道,借人说事,吓唬吓唬他而已。公孙康与曹操有功,与公与私都不会杀他,只是借事说事。我没什么声名,说个谎不打紧。”
      孔明笑道:“你也奇怪,周瑜居然被你骗了。”
      刘备对我道:“今日多谢灵烈先生!”说罢一拜,我连忙闪开,笑道:“不敢,不敢。”孔明回营,我送了刘备登船才慢慢离去。

      回了营帐,刚进门便被一人紧紧抓住:“你去哪里了?”
      抬头一看是赵云,我急急挣脱:“抓死我了,快快松手!”
      他慢慢放了手,焦虑道:“我听说你去见主公,与周瑜同席?”
      “怎么,嫉妒了?”我微微一笑,“那周大都督请我不请你?”
      “到了这时你还说笑话!”赵云怒道,“你知不知道,军师对我说今日周瑜设下鸿门宴专侯主公,若不是机缘凑巧,主公与你早已成了肉酱了!”
      我平静点头,道:“不错,今天席上却有军舞。”
      他咬牙切齿道:“你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得那种地方?为何不来告诉我?”
      “时间太紧,来不及了,”我回答。
      他见我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怒色加深,道:“若是此次有失,如之奈何!你还笑!”
      “使君不会有失,一则舅舅在此,二则荆州有关张二将,若是使君有失他们必然倾兵杀来,与曹操夹击则东吴必然伤筋动骨,我就不信周瑜会一直看不明白,”我冷笑道,越过他坐在了毡毯上,擦了擦虚汗。
      第一次与这么大的人物,在这么险峻的形势之下较量,虽然赢了,但也不觉冷汗涔涔。
      “来,别拿手擦,”赵云随手给我一块手帕。我拿着擦了又擦,一阵风过,只觉得浑身湿冷;我伸手一摸,原来连内衣也湿了个透,不由叹气。
      “这是怎么了?”赵云问道。
      “没事,我只觉得周公瑾此人十分难得,文武双全,怪不得蒋干要来说他,只是这般人物怎么就归了东吴……不过也是,周瑜与孙策有旧,孙策我还见过呢,也是争衡天下之人,当年倒是何等潇洒!”我叹气道,对赵云说:“你出去一下。”
      “为什么?”他大惑不解。
      我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犹豫一刻道:“没什么,我有点累了,你去见舅舅,问问他还有什么事,需要提防什么人。”
      赵云沉闷道:“好吧。”他出了门。
      我赶紧遮了帐子,换了中衣,这才又穿上软甲走出来。

      过了没两日,周瑜便传召孔明前去商议事情,归来之时孔明对我们说:“子龙,我前日与元直军师通过信,主公欲召你归去荆州,等半月之后便与曹操一战,你可成大功。灵烈,你不妨也随子龙同去;此处险境,周瑜多有算计。”
      “军师,今日那周瑜请去,可是有何事?”赵云问道。
      孔明摇扇一笑道:“周瑜害我之心不死,令我三日内造十万支箭。”
      赵云眉立,大怒道:“周瑜何等样人,大战在即便要弑杀盟友!”
      孔明笑笑,看向我;我也回之以一笑,不作言语。
      孔明笑问道:“灵烈为何只是笑?”
      “舅舅,你这不是自己送死去么?”我冷笑道,“卧龙先生,如此无谋,当真可怜!我自然与子龙同归荆州,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灵烈,你这是作何言语?”赵云薄怒道,“且不说军师是你舅舅,但有我赵子龙在,周瑜便碰不得军师一指头!”
      我只是微笑,走向帐外,挑帘一看,似乎有人远远遁去。
      回身帐内,孔明悄声道:“那些人可走了?”
      我点点头,笑道:“舅舅刚才声音太大,我只怕有人窃听。”
      赵云不解道:“你们……”
      孔明笑道:“子龙勇则勇矣,智谋难敌灵烈。”
      我立刻笑道:“不然,我只是雕虫小巧,探出舅舅尚有妙计。舅舅何时归荆州?”
      孔明迥然变色,低声道:“你如何得知?”
      我淡淡笑道:“不敢,猜的。”
      “你什么都推猜测,只怕将来一天终究无法推搪,我也不深问你,”孔明叹息道,“子龙此次回去,传亮口信于主公:十一月二十日,请子龙带小船数只来江边接应我,切勿有误,否则吾命休矣。”
      赵云拱手,郑重应下。
      “而你,灵烈,”孔明对我道,“此地危险,你与子龙同回。你今日损了周瑜面子,他必然苛责于你。”
      我听了这话,心下举棋不定,道:“我不放心把舅舅一人留下!”笑话,诸葛亮现在可是我最大的靠山,这人一旦有失,我只怕再无什么机会操纵刘备政权,而自己也不免跟着倒霉;在我掌控一部分军权之前,他最好还不要出事——反正也不会出事。
      孔明慰然笑答:“傻孩子,舅舅自有脱身之计,你若在此,舅舅只怕无法保你周全。”
      我立即应允,又道:“许我与吕子明作别么?”
      “留书一封则可,”孔明答言,我迅速寻了纸笔,短短写了一封书信留下,交给孔明。
      孔明让我们将行装速速打点好,得便就在傍晚时分离去;而在此时,从人来报鲁肃鲁大人求见。孔明对我们使个眼色,我把竹简收好,放在座下不起眼地方,等待着鲁肃的大驾光临。
      鲁肃急匆匆进来了:“先生,你今天怎么如此鲁莽!”
      孔明无奈笑道:“子敬,快快救我!”
      鲁肃一脸苦相:“我如何救得你!你若是没画那文书,我只是好说歹说,便能救先生一命……如今军令状已立,我又有何办法!”
      孔明忿然作色道:“我来东吴前,是子敬在我家主公面前作保,请我过来。如今出了事,如何不救?!世人皆以为鲁子敬为仁厚之人,依我看来,未必如此!”
      鲁肃脸色煞白,半晌之后他道:“先生既然如此说,我也只好鲁莽一回了!”他顿足叹气道:“今夜三更,我自拨一条小船,送先生过江,之后我留在东吴领罚便是!”
      孔明大笑:“子敬何须如此?我只求子敬帮我两件事,这两件事万万不可让公瑾知道,否则我命丧于子敬之手。”
      鲁肃忙道:“哪两件事,请先生说来。”
      孔明一指我与赵云:“会战在即,赵子龙乃主公战将,主公要索回领军,因此即日便走;灵烈一介文人,在亮身边无益,也随赵云离开。子敬可借我一只船,送这两人过江回到荆州,此为其一。”
      “无甚不可,”鲁肃点头应道。
      “其二,便是……”孔明又把草船借箭所用之物告诉鲁肃,再三叮嘱他千万别叫周瑜知道。鲁肃再三应诺,随后离去。
      我对孔明道:“舅舅,你在这里实在是身处险境,一定要小心啊。”
      “好了,速去收拾行李,周瑜知道则迟了,”孔明笑笑吩咐道。
      我与赵云在营帐中收拾着行李,做着做着我愣了下来,我不知自己这么一走是否妥当。
      赵云走过来,道:“快一些。你在想什么?”
      我摇头不语,把东西收拾好,当晚就趁黑离开了东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