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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汉江遇旧 ...

  •   同一日,孙策、吕蒙挥师荆州,我出了城,向南阳而去。这一路我并未着急,只是边走边看、游山玩水,因此在半年之内只是走到了长江边,找船渡江,之后留在江对岸的一座小山之中,终日以打猎为生,剩下的金子被我保留了很久,一直放在山村小屋的床下。
      我在汉江边的小屋里住了下来。
      此地常下大雨,生活倒还是平静。想过去找诸葛亮,但转念一想诸葛瑾的为人,又想起刘备的三顾茅庐、诸葛亮后来的鞠躬尽瘁、西蜀之灭,心还是冷了几分,便就此驻足。
      大约一年之后的一天夜里,我突然听见离此不远的山路上有嘈杂的人声。我连忙灭了灯,把厨房里的灶火也熄灭了,细心听着路上的动静。有些人走近了小屋,一人道:“主公,就在这里暂歇一刻吧。”
      这人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仿佛赶了远路似的。
      另一人道:“也好,就在这儿休息吧,不知此处是否有人。”
      第三人说:“主公,我愿先进去瞧瞧。”
      我悄悄拔出长剑,架上短弩,立在门口;果然有人把门推开,不过他立刻就被长剑横住了。他大叫一声:“啊!有人!”
      我点起了灯,道:“废话,这两年大雨连绵,屋里没人住早就塌了……你们是谁?”
      门外站着零零落落五六个人,身上湿透,一个人还举着个火把。那为首之人下拜道:“在下刘玄德,不知可否借宿一夜?”只见这人态度十分温雅恭谨,可最显眼的倒是脸边那副大耳和超长的双手。
      我愣了愣:真是巧啊,连住在这偏野小地也能遇着刘备!扶住额头,我无力地说:“都进来吧,这风都快吹死我了,快点。”几个人迤逦而入,个个都像落水狗一般抖着雨水,只有刘备先是警惕地四周望了一眼,看到了我佩着的长剑和手里的短弩,未发一言,手却悄悄地移动到了剑鞘旁。其余人一看就知道是文官。
      只听他身侧一个人不满道:“你这是为何?”
      我放下家伙,笑道:“好让你们知道,我是习武之人。”
      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说:“先生见笑了,不知可有东西——”
      “来一个人,帮我端吃的,”我对他们说,一人应声而出,跟我走入厨房。一刻钟后,这五个人个个手里捧着碗或者盆,吃得不抬头。看着此景,我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大观园时那句笑话“老刘老刘,吃饭像头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不由微微一笑:还正好是‘老刘’!
      只见这位老刘刚好一抬头,笑道:“多谢先生收留。”
      我淡淡道:“吃完了就在灶台边睡吧,那里够暖和,不会让你们得病。”
      “先生,我知道我这话不好说,只是——”山羊胡子犹豫着,拿出一锭金子:“我家主公年纪不小,身体虚弱,不知可借床榻一用?”
      我放声大笑。几人被我笑得不知所措,只有刘备温和道:“孙乾,你多话了。先生,请不必理会。”
      我说道:“对不起,我实在不能把床榻借你,不过床上毯子你可以拿去。”说着,我走进里屋,抱出一大摞毡毯,撂在地下;几人大吃一惊,刘备正要道谢,只见孙乾大惊而立,道:“你是匈奴人!”
      “我要是匈奴人,刚才早就宰了你们了,”我示意一下身边的短弩,“你们不过几个文人,能抵挡得住吗?要睡就睡,不睡就走!”
      刘备道:“我们失礼了,先生。”他严厉地看了孙乾一眼,我知道他这一眼不是因为孙乾说错话,而是怕孙乾说话得罪了我,而我会怒起杀心。于是我笑道:“刘使君,不知子龙为何不在?”
      “子龙?你识得子龙?”几人大叫起来,我捂住耳朵:别看是文人,叫起来声更大。
      我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你们放心,我不会趁黑害人的。”
      几人点头,我看刘备心里还是不信,便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若是不信,有一人守夜足以。我可要去睡了,打猎一天困死我了。”说罢,我打着哈欠回到里屋,就此睡下;只听外面的响动渐渐变小,稍有些说话声,然后归于安谧。
      天亮时分,我被激烈的马蹄声惊醒了,外面乱哄哄得满是人声,不知怎么回事。
      一边嘟囔一边往外走:“真是麻烦,怎么……喂!冻死了!关门!”
      这时,在门口说话的那几人一起回头看着我,我哈着气一愣:倒是长短大小不等啊,有一个好像还挺眼熟。没等我反应,那个眼熟的几步走过来,把身上所披的斗篷一扯,盖在我身上,又拉我到身边,动作十分亲密。刘备等人都十分惊讶,刘备便问道:“子龙,你这是……?”
      那熟悉声音笑道:“主公,此人是我旧识,早在磐河便认得,乃是北地人灵烈。为人纯善,又极识人,颇有谋略……”
      我打断他的话:“我说你以前就这么唠叨,现在怎么一点没改?”赵云打住话头,显得有些尴尬。我看着他心想:怪不得眼熟呢,只是比原先长高了点,另外——更俊秀了?
      刘备感叹道:“果然不错!灵烈先生昨日收留我们,又给我们饮食、住宿,真良善之人。不知灵烈先生可愿与我们同行?”
      我笑道:“不敢,我是乡野粗人,文不成文武不能武,只怕不合。”
      刘备叹息一声,点头拜谢,就要离开。赵云忽然一把抓住我,毅然对刘备道:“主公,此人大有裨益,云带定了。”
      我怒道:“赵云,别让我给你几分面子就开染坊!”
      赵云笑道:“灵烈贤弟,你若是不走,恐为他人所害。”说罢他抓了我上马,提在马前。我大怒,一拳打过去,被他轻松化了。我取出随身手枪,对准了他的胸口:“赵云,别自己找死。”
      赵云一时愣住了:“这是……”
      “嘘!”不知谁喊了一声,“看那边!”
      “怎么会是吴军?”赵云脸色一白,“不好,我们快走。”他把我手腕一握,我一时未反应过来,手枪走火,一发子弹斜射上天空,伴着一声轰天巨响。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吴兵中一人大喝一声:“何人在此?”
      我听出了这声音,欢快地看着那人。此时天光已明,我看见那人竟是吕蒙!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吕蒙看向这边,忽然叫道:“那……是不是灵烈?”
      未及我答言,赵云便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吕蒙盔缨,吕蒙大惊。刘备等人策马掉头而走,不消多时奔入荆州城。入城之后,孙乾、简雍去游说刘表,我们则被留在驿馆里;我十分生气,对赵云毫不理睬。赵云自觉惭愧,也不敢多言。
      没过多时,孙乾归来,说刘表已经同意联合之事,皆大欢喜。
      赵云走到我面前,不好意思地说:“灵烈,赵云惭愧,我……”
      “你什么?”我一瞪眼,“我说我不来,你一定要拉我来!不对,不是拉,是绑架!绑架我来!”
      赵云红了脸道:“此事是我不对,只是我想你料事极明,对主公一定大有裨益……”
      这种人,简直无法与他沟通,我气得掉过头去。
      半晌,他才慢慢说道:“灵烈,你暂且休息,明日再说。”
      明日?我心里微微冷笑,嘴上却应了一声:“嗯。”
      赵云大喜,施礼离去。

      半夜三更,我走出屋门,果然无人看守。有几匹马养在槽内,我悄悄过去,刚牵起一条缰绳,就听一人冷冷道:“先生何处去?”
      我一抬头,一人身量极长,面如重枣、身着绿袍,等在那里。
      关羽冷冷道:“子龙让吾看守,说他不忍拦你,不想先生果然出现了。”
      我冷笑道:“我就想走,那又怎样?”
      “先回了主公,再走无妨!”关羽把大刀一横。我大怒,正要反驳,便听到身边几人大叫:“什么人?偷马贼么?”于是我和关羽不由分说便被人押了,押往刘表府邸。
      刘表与刘备都在座,身边幕僚围绕左右,赵云也在,赵云身边一人十分粗鲁、强壮,又是环眼,应该就是张飞了。押解我们的军士道:“主公,偷马贼已经落网!”
      刘表看到关羽,只是大惑不解而已;而一看到我,则吃了一惊:“你不是那人?”
      举座吃惊,蔡瑁道:“主公竟认得此人?”
      “故人蒯良曾言此人天赋异禀,具王佐之才,我本不信,可缘何又在此?”刘表问道。
      我淡淡道:“大人可好?年前蒙大人馈赠五十金,至今不敢忘。”
      刘表笑道:“快扶起来,这人抓错了。”刘备和赵云看着我,脸色阴晴不定,蔡瑁却笑道:“先生既是王佐之才,如何不在陛下身边随侍?”
      “我本无才,蒯大人只怕看走了眼,”我平淡道。
      刘表道:“把关将军也放了。”蔡瑁等人颇为不忿。刘表又笑道:“先生,若能与我占卜一卦,我便不再追究。”
      “大人想占卜什么?”我反问。
      “荆襄之前程,”刘表道。
      “不知,”我冷冷回答。
      刘表不悦道:“先生欺我?”
      “何人欺你?小人可变大事,自古而今。人心又难测,一丝一毫之变念,难以预知,故荆襄之地亦难以预知,”我回答道,“况且大人刚才也说,我们是抓错了,又有何可追究的?”
      刘表微微低头,沉吟一声:“人心难测么……这话倒是不假。好了,先生,请先回去。”
      刘备谢过刘表,自领人回去了。回去之后,刘备召了我和赵云、关羽近前,对赵云、关羽温言责备道:“你们二人为何如此无礼?灵烈先生之去留,不由你们,亦不由我。”
      赵云拱手道:“主公所言虽是,只是此人极聪明,留了对主公有益无害。”
      关羽一哼鼻子,道:“幼稚小儿而已,有何裨益!”
      “云昔日磐河之时既与灵烈相识,此人未见公孙瓒便知其人非治世之人,云尚不自知,后才知其为人,为时已晚;而今主公既与灵烈有幸相识,自然要留他在身边,”赵云说得理所当然,殊不见我已经气红了脸。
      刘备对我笑道:“先生不必理会此言,孙乾!”山羊胡子孙乾应声而入,手持一盘,上盖红布。孙乾揭开了,里面盛着三十金。刘备笑道:“某身居他人檐下,财力衰微,以此赠先生,望先生笑纳。”
      我答道:“多谢使君,既然如此,我有一言可说。”
      刘备笑道:“请先生说来,备洗耳恭听。”
      “不日使君必遇一人,颍川单福,其实此人真名徐庶。使君遇到此人,若想久留他,就定要速速派人去许都把他老母接回来,以保永久,否则必为曹操所得。此人先不提,南阳隆中有一人,名为诸葛亮,字孔明,此人旷世大才,若能细心求得则使君无可限量,”我答道,点点头便要离去。
      赵云急道:“不可!”他一手扯住了我。
      我气道:“赵云,你几次三番阻我,什么意思!”
      赵云一拱手,恳切问道:“灵烈贤弟,你为何就不愿留下?”
      我气得说道:“赵云,你要不要我告诉你你的死期?”
      赵云一怔。此时关羽却道:“灵烈先生,我听说你曾经受刘表五十金大礼,为何不报答?”
      我笑道:“我已然报答过了,虽然晚了些。今夜那话可是肺腑之言,若是他听懂了……他也不会听懂的,否则……”我想起荆州后来的事,不由打住话头,惋惜地摇摇头,任由刘备、赵云看着我疑惑不解,关羽则面无表情。
      刘备说道:“多谢先生指教。”
      “灵烈,江南吕蒙与你有旧,为何不去投奔他,而是隐居汉江山上?”赵云问道。
      我淡淡一笑。“若是投奔了他,我免不得与诸葛瑾那人打交道。”
      “诸葛瑾与贤弟有仇?”赵云疑问。
      我摇摇头:“那人,是我大舅舅!”接着,我把我如何在江南被诸葛瑾家人赶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却只字不提吕蒙。几人听完,关羽笑道:“如此说来,那诸葛亮不就是先生二舅舅?”
      “正是,”我冷冷道。
      “怪不得,”关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笑道:“随便关将军怎么想。”说罢,我没接那盘金子,就要出门。赵云走到我跟前,说道:“贤弟,我送你一程。”
      我摆手笑道:“不敢,不敢,你就好好呆着吧。”
      赵云跟出门来。他替我拉了马,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
      我叹了口气。“你这人……”
      他拉住我的手,说道:“再留一天,可好?你我结拜为兄弟,你可愿意?”
      我一呆,随即笑笑道:“好吧。”和赵云结拜,自己是大大的不吃亏。
      “既然如此,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们抵足而眠!”赵云笑道。
      我愣在那里:“你说什么?不……不行!”
      “这又是为何?那日在荒野之上,不也如此?”赵云疑问道。
      我的脸早已红了半边,那一夜倒是我极力想遗忘的。那晚不知为何,我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觉:赵云这人是不是缺乏安全感,所以睡觉就总想抱个东西?我居然被他紧紧抱着的,怪不得一点不冷……想到这里,我瞬间又气白了脸:要不是我当年从匈奴逃离之时有一副铠甲穿在身上束住身子,恐怕早被人察觉我是女子了吧!
      赵云看着我的脸又红又白,十分疑惑。
      我咬咬牙,道:“结拜可以,分开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与赵云同跪在香炉的三炷香前,结拜为兄弟。赵云大我一岁,因此我拜他为兄。在说那些誓词“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之时,我悄悄在腿上画了个叉,据说这能让死誓变活,也就是说我根本不必什么同年生死。偷眼瞥过赵云,他倒是一脸虔诚,看得我咋舌不已。
      等我们结拜过,刘备笑道:“既然如此,灵烈先生不妨用了早饭再走。”
      我笑道:“多谢使君。不必麻烦了,灵烈拜别。”关羽一哼鼻子,扭过头去;刘备起身相送。我请他留步,便与赵云一起出门去。他牵了马过来,笑道:“灵烈你看。”
      我一看,那匹马通体白色,眼边有泪槽、额上有白点,就也猜到几分,笑道:“这马我不骑。”
      赵云疑惑道:“为何?”
      “只请使君问伊籍罢了,”我笑回道,裹紧身上衣服。十月荆州风冷雨大,阴气遍布,吹得人通体生寒。我把马缰仍然递到赵云手里,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举步离开。没走几步,他追上我,像两年前一样把我包在一件斗篷里,握紧了我的手:“后会有期。”
      我淡然一笑,再次谢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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