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二 为有源头活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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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小径道路长且泥泞，待众人赶到瑾娘占卜所示的甘泉村时，已是个个满身泥印狼狈不堪。村长洛云平慷慨地提供自家住所供众人休憩，并许诺天黑后带他们进藤仙洞取玉横碎片。楚蝉双手提着湿了大半截的裙摆，在周若花婆婆家里换了身衣裳。出了门，便见到芙蕖、风晴雪和方兰生三人站在竹制栈桥上商量着去捉鱼。楚蝉婉拒了他们的邀请，看天色还早，就在村子里漫步闲逛起来。甘泉村阴冷潮湿，大部分村人又都是些留守老人，身上多少都有些寒症，在这样阴雨天气里更是关节疼痛难捱。楚蝉不通医术，束手无策，只能仗着年轻人腿脚利索，自告奋勇地多跑了几趟药铺。她蹲在周若花婆婆家外墙旁边，拿着把破旧的蒲扇灰头土脸地扇着小火炉，炉上瓦罐咕咕嘟嘟地响着，微苦的药香随风飘散。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未回，在潮湿的木柴燃烧时巨大的烟气中一边捂住嘴剧烈的呛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屠苏……你过来看看……我不擅烹饪……这么大烟……到底对不对啊！”
“我来吧，你进屋。”百里屠苏接过她手中的蒲扇，拿起炉旁的长棍在火中轻轻一拨，炉火顿时明亮了许多，闷出来的烟气也散去了些。
楚蝉掏出手帕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低头一看，白净的手帕已是瞬间灰扑扑一片。她嘴角猛地抽了抽，进屋洗了下脸。再出门时，百里屠苏已是拾掇好了那只炉子，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方才偶遇红玉姑娘，她说……欧阳先生深藏不露，却性如烈火，未免令人不安。”他转过身看着她，抱臂说道。
“屠苏怎么想？”楚蝉提起裙摆拾级而上，站在他的身侧。
百里屠苏摇头道：“无真凭实据，妄加揣测，有违君子之道。然而她既好意告知，我亦要承她的情。”
“果然是你的风格。”楚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待人以诚，只是心中留一丝警惕，不见得就违了君子之道。我也无凭无据地揣测过欧阳先生很多次，说起来，也一样只是心头不安而已。我们这样的身世，多小心几分，不是坏事。”
“我记下了。”百里屠苏点点头，“村民皆是普通人类，洛云平是妖。”
“嗯，我看出来了。襄铃也是妖，是人是妖无甚要紧。”楚蝉小心地用手帕垫着，把煎好的药从火炉上移了下来，“只是村口遇到的那位老丈阻我们进村，倒显得有些古怪，万事小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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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村中心湖水干涸，众人齐聚藤仙洞前，阿翔歪着头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几人随着洛云平进洞后不久，便发现为他幻术所骗，被机关落石和禁锢之术困在了洞中。洞中瘴毒蔓延，尸臭熏天，藤蔓交织，血迹斑斑，俨然一副阴气森森的地狱之景。
虽然就此看来，洛云平把众人骗来的目的似乎是为怪物果腹之用，却也保不准那玉横碎片当真就在洞中。毕竟翻云寨之事在先，百里屠苏所取得的第一块碎片便藏在那山寨大王的身上。况且，百里屠苏、楚蝉、芙蕖、红玉还有风晴雪五个人绞尽脑汁琢磨了一番，一时解不开那落石上的禁锢之术。与其期待洛云平良心发现放他们出来，还不如进洞一探，或许另有机缘。
众人在藤仙洞深处遭遇了那只巨大的藤妖，其灵力深厚超出了他们一开始的估计，只得且战且退。待退到接近洞口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落石已经打开，洞外几位老人摇着头，一脸惭愧和庆幸地望着他们。
下午刚喝了药睡下的周若花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在百里屠苏和楚蝉两人身上上下摩挲一番，见他们未曾受伤，才一把抱住楚蝉，口中反复呢喃着冤孽二字，浑浊的泪水泉涌一般滑过苍老的面庞。楚蝉不知所措地回抱住老人，温言安慰了几句，洛云平已是从一旁出现，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老人们慢慢道起事情原委，听着这造化弄人的故事，楚蝉闭上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洛云平至情至孝，感人肺腑，只是世间规则，杀人偿命，无可更改。
说话间，那藤为皮囊尸为脏腑的妖物又一次从洞中蔓延出来，青绿色的柔软藤条在空中挥舞，宛如孩童的手臂一般。
百里屠苏当先挡在了藤妖之前，楚蝉缓缓从腰间抽出七星剑，将老人们护在身后。正当此时，千万道雪亮的剑影自高空中轰然坠下，直直刺在挥舞着的藤条之上，藤蔓畏缩地退回洞中，地上只留下了几根断藤和一滩暗红色的鲜血。洛云平目光一闪，表情瞬间扭曲一下，眼神中无数复杂的情绪滑过，最后只剩下宛如身受一般的痛楚。
芙蕖抬起头，望着身着天墉城紫白双色袍服御剑而来的众人，表情瞬间明朗起来。她挥了挥手，冲领头气宇轩昂的青年惊喜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芙蕖师妹！”陵越站在爱剑之上，居高临下，目光凌厉地看着出声叫住他的少女。风声飒飒，袍角翻飞，一身气势凛然如剑。
“胡闹！你如何在此？可是也为了师弟私逃下山？如此行事，置掌门颜面于何地？”
“才不是……”芙蕖握拳跺了跺脚，“大师兄先下来，芙蕖仰得脖子都酸啦。”
楚蝉收起剑，与百里屠苏对视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低头见礼：“师兄。”
陵越看着自家的一对师弟师妹同时出现，表情更加难看。他御剑而下，强忍住怒气说道：“且待片刻，自会与你等分说清楚。”
有天墉城的介入，藤仙洞一事最终以洛云平以身相殉收场。老人们泪流满面，欧阳少恭一行人亦嘘唏不已。方兰生想要拦下洛云平，却看到身旁楚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错了……就终究是错了。大师兄说的没错，天道承负，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一时一刻的心软并无法真正偿清夺人性命的罪孽。洛云平终究还是一片孝心，不忍见亲人被斩杀当场……求仁得仁，复无怨怼……这样的决定，兰生，你是无法干涉的。”
洞口大门轰然关闭，灰尘漫漫中，几位老人反复尝试，却再也无法打开机关，只得跪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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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众人为洛云平扼腕叹息一番，陵越一双眼睛便冷厉如电地扫了过来。他看也不看楚蝉一眼，直接提出要带百里屠苏回天墉城细加教导。芙蕖低声道了句果然，连忙跑上前去，向陵越仔细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解释了一遍，包括肇临一事暂且搁置，掌门发话令她自己跟随，允百里屠苏下山帮助青玉坛寻找玉横碎片云云。陵越皱眉静听，时而发问，他带来的几个陵字辈师弟依旧握住剑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百里屠苏的动向。
趁几人忙着说话，楚蝉走到欧阳少恭面前，温婉地一笑，福身道：“欧阳先生，玉横碎片事关重大，先生医术高超，楚蝉是信得过的，只是道法一途上……莫怪楚蝉直言，略略有些欠缺。若是有贼人想要抢夺这碎片，以先生为目标，当真有所差池，却是不美。先生若是信得过楚蝉，不妨将碎片交与我保管。楚蝉亦知自己能力不足，先生也可在我们中间任择一人，托付于他即可。”
欧阳少恭抬起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翘起嘴角轻笑起来。
“楚姑娘说笑，少恭岂能不信姑娘的剑术品行？这两片碎片就交付于姑娘保管，望姑娘慎重行事。”
方兰生在一旁嚷嚷着自己也可以帮忙保管一片玉横碎片，好分担风险，也更加稳妥。他挽起袖子，旁征博引，闹得欢实无比，直到被欧阳少恭一指弹在了额头上，才捂着脑袋消停下来。
楚蝉接过两片玉横碎片，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手指拂过玉上渗血之纹，她闭上眼，深深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将碎片收于袖中，楚蝉郑重答道：“必不负先生所托。”
“屠苏师兄，楚蝉师妹……”远处芙蕖手掌在嘴旁圈成喇叭形大声喊道，“大师兄有事，叫你们过来一下。”
楚蝉向欧阳少恭道了个罪，便抬脚朝两位师兄师姐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几十步，骤变陡生。两名青白制服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突然凭空出现，制住欧阳少恭。那白底滚着青边的颜色，从楚蝉烙印一般的记忆中翻涌而来，灼热的宛如火地狱之火。三人快速地对话了两句，离得最近的方兰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端倪，像是寂桐背叛了欧阳少恭，通报消息于新任青玉坛门主前来抓人。待他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时，来人已是带着欧阳少恭一起向远处急退，之后瞬间隐匿消失。
红玉认出了这是名为闪行之术的障眼法，必定离得不远。还没等她提议大家先放下疑惑一同去追，只见一道澄澈的青色光芒闪电一般划过半个圆弧，顺着那三人离去的方向直奔而去。
“七星……”认出了那天墉城独一无二的剑光，陵越低声自语。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二 为有源头活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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