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七 蓄谋已久的绣球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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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璀璨，游人如织。百里屠苏行走在琴川灯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前的一切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轻雾，恍如梦中一般……
今日不巧正是朔月，没有了焚寂之剑在身边，煞气便如蠢蠢欲动的凶兽一般难以压制。脑中嗡嗡作响宛如钟鼓齐鸣，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晃动不停，游人间的笑语像是从深水中传来，带着鬼魅一般的空洞回声。他咬紧牙关，跟在时不时尖鸣一声提醒方向的阿翔身后，机械地迈着步子，像是在沙地中行走般举步维艰。
终究还是大意了，楚蝉说过，焚寂或是屠村的关键，怎可被人随意拿去？
况且，自己现在并非是在天墉城的卧房，而是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若是真压制不住伤了人……那他就再无颜自称天墉弟子了。
想起之前在雾灵山涧发生的事，他心里更加烦乱。虽非有意，终究是自己唐突在先。当务之急是把焚寂要回来，好平安度过今晚，之后必定还要好生地道个歉。那女子似是颇为天真烂漫，然而名节之事，着实轻忽不得。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唤鹰的呼哨，阿翔扑扑翅膀犹豫了下，低鸣几声，看百里屠苏并无指示，便依旧在他身前盘旋引路。
此时的百里屠苏，五感已几乎完全被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掩盖。血脉中隐藏着的野兽，随着心跳左冲右突，像是要破开胸膛而出一般。他定了定神，攥紧拳头接着往前走。穿过几道小桥，人群逐渐稀疏了下来。行至一个黑暗的角落前，他若有所觉地抬起眼，只见那名雾灵山涧中的女子正抱着焚寂，坐在路边的墙头上，笑嘻嘻地说：“淫贼，你怎么现在才追来啊？”
眼前顿时涌起了一阵腥红，那女子无意中的说辞竟是引得他杀心四起，他咬牙说道：“休得胡言！”
指甲深深地嵌在了肉里，闭上眼，心中反复回荡着楚蝉说过的话。
“你不去控制它，它就会来控制你。”
“我们只有自己，再无路可退！”
眼前这个女子并非小蝉，只是寻常人家姑娘。虽然自称有些力气，但在武学一道上，多半一无所知。若是真的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子后来似乎又说了许多话，他却统统听不到了，心里有个声音蛊惑一般响着——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杀杀杀……
一双红的耀目的眼睛猛地睁开，他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右手自剑柄滑了下去，直直攥住钢剑剑锋。鲜血泉涌般自掌心泊泊流出，沿着一侧血槽滴落在地，寂静无声。
右手高高抬起，寒光凛凛的剑尖照着左手手臂，狠狠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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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不知自己何时昏了过去。恍惚中有一股暖意在身体中回荡，所到之处，煞气似是有所收敛，发作的趋势一层层缓了下来。他感觉整个人似乎浸泡在温水之中，心底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慵懒舒适和安全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溺。正在此时，脑中突然一抹惊天撼地的电光劈下。他忆起那次魇魅来袭前的情况，猛地一惊，刷的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身下微微摇动，似是置身船舱。右手按在床上有些隐隐的钝痛，他低头一看，受伤的手掌已被严密地包扎好。
他的视线随即沿着左臂滑下，惊讶地发现那名雾灵山涧中的女子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正是身体中那股暖流的来源。女子似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用另一只手拍拍胸脯，担忧地看着她：“淫贼你总算醒了，突然就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剑，还一下子昏倒……吓死人了！”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暖流断开，被压制的煞气像是被加热的水般缓缓涌动起来，然而这种令他痛苦令他恐惧令他厌恶的熟悉感觉，此时，却是让他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自己这算不算草木皆兵，然而那一次的软弱，终究对他心目中天人一般的师尊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与其依赖这外界一时的慰藉，他更习惯于用内心强大的意志，守住本心，分毫不退。
只是自从离开天墉之日起，每逢朔月，煞气发作的势头便一次强过一次，隐隐有将他蚕食之像。这次有这女子相助，却是好了许多，不免感激。
“淫贼？”那名女子疑惑的眨眨眼，“我看你很痛苦的样子，试着输了些真气过去，有用吗？”
百里屠苏翻身下床，郑重地拱拱手：“多谢姑娘援手。姑娘的真气竟可压制我所中煞气，实在是帮了大忙。冒昧地问，不知姑娘师承何人？所修心法来自何方？属于哪门哪派？”
女子为难地摇了摇头：“我的心法是大哥教的，门派什么的我不知道。可是来自哪里……这个……婆婆嘱咐过一定不可以说。”
“是屠苏唐突。”百里屠苏平静地一礼，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先前之事，请姑娘务必见谅。屠苏并非无礼之人，只是机缘巧合。这次又蒙姑娘相救。今后若有缘再见，有所差遣，定当尽力。”
那女子慌忙摇了摇头，咬唇说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丢了剑会那么伤心。喏，这把剑还你……“她取出焚寂之剑，递给百里屠苏。
“淫贼，你的剑很眼熟，带的鸟很威风，人也有意思。交个朋友好吗？我叫风晴雪。”名为风晴雪的女子笑盈盈地站起身。
百里屠苏收下焚寂，扫了一眼剑身，点点头：“百里屠苏。”
“那么苏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风晴雪冲他一抱拳，眨眨眼笑着离开。
他皱起眉。先是淫贼，后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称谓，这个女子，似是喜欢胡乱称呼别人。
不过，觉得焚寂……很眼熟？
也罢。他摇摇头。今日之缘，明朝逝水，不过是萍水相逢，再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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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狐妖变人欲求报恩的戏码，百里屠苏方得知自己原是被翻云寨中遇到的名为欧阳少恭的青年所救，并挪到这艘用于泛舟赏玩琴川花灯盛会的画舫上进行医治。他对这位性情温厚仁善的医者一番感激后，自去船舱休息不提。
之后，隐约听见有些熟悉的琴音。他心有所感，走至甲板，见欧阳少恭正端坐抚琴，琴音中隐有沧海龙吟之像。
欧阳少恭邀他坐下，两人来回交谈几句，不过是询问他身中煞气和焚寂之剑的由来。百里屠苏也未多说，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听琴。
星光灿灿，灯影重重，碧水悠悠，琴音袅袅。他沉默地听着欧阳少恭想要起死回生的志向，觉得这离自己，未免距离太远了些。
他虽然想要活下去，可也并非十分怕死，不过随缘而已。倒是小蝉和师尊两人，在这一点上，显然要比他看重的多得多。
“……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欧阳少恭低头抚琴，刚说了一半，百里屠苏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抽出剑。
九霄环佩琴“刺啦”一声，发出了粗哑的破音。欧阳少恭眼神一利，左手按弦，右手藏于袖中。手指屈伸两下，蓄势待发。
“先生当心！”百里屠苏上前一步，横剑挡在欧阳少恭身前。只见一物卷着风声从半空中呼啸而来，直直地向这艘船撞了过去。
那球状物体先是撞在了船舷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船身一晃，百里屠苏立足不稳，身形一偏。为避免那来势汹汹之物伤到自称道法修为稀疏至极的欧阳少恭，他长剑斜指向那静坐抚琴的青年方向挡去，自己则一瞬间空门大开。此时，红色球体像是活物一般跃起，带着船体溅起水花的微微潮气，轻柔却准确无误地贴在百里屠苏胸口之上。
他不知所措地丢下剑，双手抱住那缀着红色流苏的球体，眨眨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烫手一般丢了开去。
绣球骨碌碌滚到欧阳少恭的脚下，青年余光一扫，浅笑道：“今日，似是琴川孙家在绣球招亲，百里少侠当真艳福不浅……”
“断无可能！”百里屠苏斜斜跨出一步，远离那刺眼的红色物体。想起傍晚时看到方兰生在绣楼下被砸中的一幕，深深地摇了摇头。
除非方兰生坚决拒婚，那女子重新抛掷绣球……可他拒绝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也是。”欧阳少恭轻轻颌首，“能把绣球直直抛入河中，寻常闺阁女子，实难做到。除非……”
他朝百里屠苏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在听，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河对面。
“小蝉……”他低声自语道。
欧阳少恭长长的丹凤眼一挑，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阿翔！”百里屠苏高声一唤，一声鹰鸣，海东青阿翔画了个漂亮的弧线掠过水面，在河对岸一名身着青衣襦裙的少女头顶盘桓往复。
星河灿烂，光影摇曳。虽是朔月之夜，天上人间两相映照，光亮耀人眼目。
杨柳随风，飞花逐水，两人面前铺展开一条幽深的河，似真似幻的各色花灯飘飘荡荡地汇成明亮妍丽的光带，像是往昔流淌过无数美好的时光。
少女提着一盏桃红色的荷花灯，站在挂着一串红色灯笼的桂花树下，脸颊上带着几分疾步行走后的潮红。她抬头看了看在头顶连声愉悦轻鸣的阿翔，伸出手，阿翔会意地站在她手中挑着的花灯竹竿之上。
眼神从阿翔身上收回，她抬起头，直直地对上河中心百里屠苏的眼睛，良久，轻轻地勾起一个笑容。
“屠……苏……”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她慢慢地用口型拼出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七 蓄谋已久的绣球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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