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有水有美人》慕鱼

19、第 19 章

　　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

　　我坐在客房外的小院子里。这里地势颇高，可以望见一半青山一半湖面。算算日子，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天了。美景美酒，好菜好饭地受陆传招待。昨天，李澄风的父亲李博终于来到陆传的精舍。我陪着李澄风父女扮演了一番宾主尽欢的好戏。
　　本来李澄风被陆传带走的当晚李博就得知了消息。但是仙凡有别。他在仙门外递了名刺，直到陆传一声令下，才能进到仙门来看女儿。按照规矩，陆传既然肯和他见面，自然是已决定将李澄风留下来。只不过究竟是做妻还是作妾，由不得别人决定。昨夜宴席之间，李博几次向我好言询问。眼中的深情令我胆战心惊。我能理解为什么他不愿女儿嫁到仙家。但这事，几乎可说是李澄风一人之力。作为一枚被无辜卷入的棋子，我感觉压力很大。
　　陆传知道老土是我的顶头上司，把他找过来嘱咐了几句。大意是我近期留在承天峰，以后大概会作为小舅子荣迁。要他把我的档案调过来，以备查询。期间我几次用眼神向老土求救，可惜他很不愿意用目光和我交流。后来我急了，趁着他不敢在承天峰玩土遁，好不容易在精舍外截住他：
　　“师父救命啊！”
　　这是我的第一句话。他果然大悦，但又不明白我都靠上这个靠山了干嘛还要找他。我不敢明说李澄风的坏话，只好跟他含含糊糊地分析我现在的处境：
　　首先，这件事和我完全没关系。我是无辜卷入。我一个凡人，怎么能知道跑到仙门去交点木头都能撞到百八十年不联系的远房表妹呢？何况你也知道我来历不明，你觉得我要是这种出身当初还会轮到你捡便宜吗？
　　其次，因为某些不能言传只能意会的原因，陆传不喜欢我。他肯定会找个混吃等死的活把我养到老死，但学东西就别想了。怪只怪当初李澄风把戏演得太像，我不被发配边疆就算我上辈子积德了——我上辈子的确积了不少德，但是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算不算。
　　再次，你不救我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你难道真的要把我逼到绝路吗？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这样的处境真会把我逼得狗急跳墙的。
　　经过我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认可了我的分析。于是我就继续跟他分析我们合作的前景：
　　首先，你想找个徒弟传你的道门。目前看来，我是最佳人选。你也说过，以我的根骨，真要拜师也肯定有人要。只不过我志不在此，你也知道。将来我要是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说不定能创立个小宗门，到时候你就是一派祖师的地位。你动不动心？动不动心？
　　其次，如果说上面是长远打算，我们就来说近期。你也知道，凭你的能力，山林看管你就已经到头了。只要我留在承天峰，我表面上就是陆传的亲戚。他再不喜欢我，别人也会看他的面子给我方便。到时候你顶着我师父的头衔，是不是机会就比现在多很多呢？。何况陆传修炼有成，他不喜欢我，也只是这一段时间的事。等风头过去了，这层亲戚关系可是抹不掉的。你只要把我保住，我就是那长期看好的潜力股啊！
　　他听完我的分析，点头认可。又问：
　　“什么是潜力股？”
　　“这个无关大局，你觉得怎么样吧？”
　　“好是好……”
　　他摸着胡子沉吟。
　　“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怒了。我已经受够了。这个鬼地方我已经受够了。
　　“你是个女孩儿。”
　　我心头咯噔一下。
　　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不屑地说：
　　“看得出你的根骨，还看不出你是男是女吗？我能看出你是女的，大师兄自然也能看出来。你那个表妹是个凡人，也就罢了。但大师兄为什么不揭穿你呢？要是他有什么别的安排，我怎么好拂了他的意思？”
　　我靠！我心中狂暴粗口，感情这几天我除了被李澄风当傻子，还被陆传当戏子啊！
　　看我有狂化的倾向，老土身形一动。尼玛的！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想溜？你当我的猥琐是说给人好听的吗？
　　一不做二不休，我学着李澄风一把拉住老土的袖子，顺势跪下去，大声道：
　　“师父，您这样，弟子再无容身之地了！”
　　说完就不再吭声，猛叩头。当时我是下了血本了。仗着自己基因突变，使出全力往地上碰。事实证明，再好的身体，也架不住自己一心糟蹋。我磕到第十个的时候，就觉得额头上有一道暖流。我心中一喜，人家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是舍不得磕头，逃不出苦海啊！
　　这一番做作，就惊动了陆传。等我头晕脑胀，血流满面的直起身体，只见老土满面尴尬。而陆传李澄风两口子则惊讶地站在一边。视野边际，还隐隐绰绰站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观众来了，我顿时豪情万丈。李澄风，陆传你们给我看好了！世界之大，可不是只有你们会演戏！
　　“当初弟子遭逢不幸（这个和李澄风对好了口供，就说我家本来是远亲，因为种种原因败落了，后来失去联系），是师父收留了弟子！师父供我衣食，又收我为徒。此恩此德，慕鱼若敢忘记，岂不是比畜生还不如。如今师父只弟子我找到亲人，就要和弟子断绝关系。师父若是真疼爱慕鱼，怎么能让慕鱼做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我演得十分投入，想起来到这个世界非我本愿，又到处看人脸色，小心翼翼，一时声泪俱下，到后来假哭变真哭，就真的哭了个天昏地暗。陆传和李澄风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李澄风反应过来，抢上来扶我：
　　“慕鱼哥哥，你肿么了？”
　　又回头喊：
　　“陆大哥！”
　　一脸焦急。我当时冷眼看着她，很想当众挑明我就是个女的，让大家都尴尬一回。可惜一时冲动，还是没忍心。
　　“师父！”我一脸倔强地看着老土。你是不是想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大家一拍两散？
　　老土看看我，又看看陆传。一脸茫然，显然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人说穿鞋的怕光脚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老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鱼怎么成了你的弟子？”
　　陆传开口问。
　　老土这时候回过神了。他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终于还是拱手说：
　　“大师兄见谅。小弟当初看慕鱼根骨甚好，一时动了爱才之心，就收作记名弟子。考察一番过后，见她心性纯良，本要报到张师兄处，正式录籍为太清道弟子。谁知师兄召见，方知他是李姑娘的亲戚。小弟想太清丹道本是太清道旁门，不敢和大师兄的正一正道相比。若能有所际遇，成就自然会更好。谁知她本性淳厚，不愿离开小弟门下。小弟一点私心，却惊扰了大师兄和李姑娘，还望恕罪！”
　　他一边说，我在心中一边赞。人家说什么，一出好戏要所有演员都给力才叫好戏。要不就是念台词。等他说完，我趁机又磕头说：
　　“师父太折煞弟子了！弟子本来就是小户凡门，不敢奢望仙道。只求能长奉师父膝下，以报大德！”
　　火候已经到了，这次就不用力了。李澄风扶不住我，眼睁睁看我又哭又磕头。不甘落后，也抱着我呜呜呜地哭。
　　戏已至此，陆传也感叹道：
　　“你二人这样缘分，也是深厚。慕鱼，你先起来。你若愿意继续奉老土为师，别人自然不会勉强你。”
　　于是我在老土和李澄风的搀扶下站起来。皆大欢喜。陆传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周围看热闹的人那么多，他想怎么样也没机会。非但如此，他还好生勉励了我一回。这样群众喜闻乐见的结局，自然让围观群众毫不吝惜地喝了一回彩。李澄风知道我的底细，我偷眼看她，只见她眼里满是不解。我心中冷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爱往火坑里跳吗？
　　这一番事后，我表面上是陆传的“小舅子”，又兼是老土选定的嫡传弟子。便顺理成章地卸去了樵夫的身份。照陆传的说法，我本性太好，是个可造之材。不能只做樵夫。就把我留在这个小院子里。等陆传和李澄风的亲事办了，就随着老土修炼。等修炼有成，就给我选个职司。
　　表面上看起来，一条旱涝保收，金光闪闪的大道已经在我眼前展开。
　　不过么……
　　我看着远方的湖面，惬意地想：
　　我本无心，谁能留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