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依偎 ...
-
半夜时送魂仪式终于在一系列折腾人的活动后结束。又吹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的冷风,雅令手下的人送了熬好的热汤,一碗碗的送到参加这个葬礼的人手中。用料当然是精细讲究的,香气四溢,动人食指。何况还是热的,对于这些在寒风里站了一个钟头的人们来说,无易于雪中送炭。
只是西楼却没有了胃口。
他鼻孔堵住了,也就是说,他得感冒了。换做中医的说话,就是风寒。
不知道是不是病毒性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回去睡下。也许还应该去找点药,以免自己发烧。只是,他没有带药来,那就喝白开水吧。
皇家的寺院,在这个晴朗寒冷的夜晚,灯火辉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在庆祝着什么,那里知道其实是在办丧事?
西楼坐在窗前,捧着茶杯,看着房间窗玻璃上的图案。宗教图案。神鬼怪仙人,飞禽走兽,好不热闹。外面是模糊晃动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得到那些喧闹,如这些图案在看不见的地方,喧嚣。
更衬得这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静。
心里也似乎荒凉起来。或者,本来就是荒芜一片的吧,真该多带几本书来,才好打发这样吵闹的夜晚。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还是去躺着吧,总比在这里冷着好。虽然棉被也可能根本就睡不暖和。
西楼方想起身,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吓了一跳。从来,几乎没有人,可以无声无息靠近他而不被他发觉。这和声响没有关系,只是一种本能反应而已。但是现在,谁?
“想什么?手怎么这样凉?还拿着茶杯呢。”太子说,似乎不屑,或者是不满。
“殿下……”西楼回过神,却不明白他这时候突然跑这里来做什么,虽然按理说,他也该是没有事的时候了。
“我听雅说你似乎不太舒服,就来看看。看来是来对了。鼻音还真重。”太子笑着叹息,拿下西楼手里的茶杯,拿出药丸来,递给西楼:“把这个吃了。”西楼闻那味道,知道是伤风丸,便张嘴吞了下去。既然太子愿意服务,他没有拒绝的必要。
喂他喝下水,清流放下了茶杯,握着西楼冰冷的手,靠西楼边上坐下,将西楼拥在怀里。
西楼不做声,软了身子靠住背后的人。不仅仅是手,那样的温暖,依偎着取暖又有什么不好。
时光似乎停止了,又似乎飞快流逝。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子突然笑起来:“这样子看起来,你还真是温顺可人,似乎依赖着我。旁人看来,倒是真有你侬我侬的意味。”
“难道这样不好?那殿下希望西楼怎么去做?”西楼问。
“很好。只是事实并不如此。”清流似乎叹息,说道:“你很独立,大概从来不曾依赖谁。但是也不会谄媚,当然也没有一脸清高的样子拒绝我。你知道自己想要的,也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得到。然后不掩饰的去做。让人,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才好。”
我想要的?西楼想,他当然知道自己想要的——离开这里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但是,什么样的生活,才叫安稳平静呢?离开的皇宫,都城,的确能够得到平凡人的生活,但是平凡人的人生,也一样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一盏青灯伴古佛,看去很清净,但是有那个人能够说,佛门就一定是清净的?
万丈红尘,那里不是俗世?
红尘障目。那红尘背后又是什么?
色即是空。
生命不过是一片荒凉罢了。
可是,死亡和黑暗更可怕,因为是更加荒芜的世界。所以即使就是堕落,也不要落到黑暗死寂中去。
既然如此,就一定还有期望,在心的深处。
活着,并不是想要去追求那一片空无一人的荒芜。
他其实,只是坚定的知道,他想躲避的想逃离的想摆脱的,而已。
不想再受伤,就这样简单。
“西楼,你说,是不是生在皇家的人,就只有这样的命?永远得不到他人的真诚对待?”清流的话,拉回了西楼的心思。
“不是。”西楼淡淡的说,“只是生在皇家,就注定了猜不透,也不知道谁的心是真的,罢了。”这世上的人,谁又不是这样?何止皇家?
人心总是隔着肚皮,人总是难以做到坦诚相待。人们都在猜忌——
爱人总爱问你爱我吗?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真的只爱我一个吗?
兄弟姐妹总在想着,父母在偏袒着那一个?
子女有时候也会怀疑,父母是真的因为爱我而爱我的吗?把我当作一个独立的单纯的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不带一点利益色彩的爱着?
朋友没有厉害关系的时候,一切都好;一旦牵扯到利益了,就会互相提防着;而一旦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朋友——谁叫朋友是最好出卖的?
即使是说着相信的话的人,心里也未必不是在怀疑的。
“猜忌吗?”清流不无嘲讽的,自语。然后再没说话。
外面依旧喧闹,室内却静得,听得到呼吸甚至是心跳的声音。
西楼靠着他,渐渐倦意涌上来——方才他吃的药的副作用。
这人到底来干什么的啊?什么时候离开?西楼终于熬不过药效,昏沉沉的睡了去。
西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呼吸畅通。旁边雅圈成一团睡得正香,太子却已经离开。
西楼看着窗外朦胧的天光,一是恍惚。
回去丧礼之后,清流把方天明的事交给西楼负责。
西楼再去方家的时候,方舞澄的态度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西楼询问准备的情况,雾澄说该联系的诸如锻造的作坊、提供药石的矿家之类的已经联系好,只等拿了构样图就可以试着做。
然后是拿出他自己弄的大概是火铳给西楼演示。不过是大约三四十厘米长的铁筒子,装上火药和铁砂,一头封死,点燃外面的引线,借火药的外冲之力打出铁沙。
威力的确很大,只是没有准头。
对于自己的作品,雾澄还是满意的。他这个火铳,并不是简单的铁筒子而已,而是由前膛、药室和尾銎构成,操作简单,威力巨大,再没有其他的机关类武器,能比得上这打出去的铁砂更快更有力了。他面有得色的看向西楼,却不料这个文书官对于火铳并不在意,而是拿出了一叠纸张,递给了方天明。
方天明看后,大惊。
雾澄不明就里,也凑过去看。
那是一些零件的图案。起先几摸样似是莲子,却又比莲子细长一些,形状也更有棱角。后面的就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只到最后,才看到组合起来的东西,像一个锤子,只是那个平常应该是做敲击用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用来做手柄用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雾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