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明月下西楼》一岸蒲

191、往事如烟

　　“西公子，我无意为难你，只是现在若放了你，你定会去找白家人，碍我的事。是以只得麻烦你随我走一趟了。”雪说着，让人放开西楼并给他送了绑。“你若能安分些，我自然以礼相待。”
　　西楼揉着发痛的手腕，没做声，算是同意了雪的提议。他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能干出什么事来？
　　雪自然是放心的。
　　壮汉们绑了元家父女，等了不到一刻钟，另有人押解着一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来到元府。那贵妇一见绑着的元家父女，惊诧不安，溢于言表，待看到雪，脸色顿时死灰，颓然不支了。
　　雪见了她，也不说话，只冷冷一笑，挥手吩咐要押着他们走。
　　一行大概二十来人走出内院，还未到大门口，押着碧瑶的人突然一个踉跄,不支倒地，压在碧瑶身上,让这位贵族小姐惊恐得大叫了一声.雪惊疑不定，怀疑是有人在暗中动手脚,于是下令不得擅动，门也不出了，就要往回走。
　　可这蹊跷的事并没有因为她放弃出门就结束，很快雪就发现，自己也手脚酸软，还未等她走到屋子里,就已经是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不得不瘫软在地上了。
　　雪抬起头，看到西楼正冷冷的看着她，居高临下。
　　“你用药。。。。。。?我真不该松你的绑。”一直以来，西楼虽然看来冷漠，却都是温和无害的，这时候雪才记起来，他是叶老的弟子，人畜无害，那得要看西楼愿意不愿意。
　　“难道姑娘以为,我就该任你揉圆搓扁?”西楼看着雪：“我待姑娘可谓仁至义尽，可姑娘却并不会因此，就尊重我一些。”
　　雪的脸色发白。
　　“西公子，解了我身上的药性好吗？”形势一转，碧瑶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了事情突变的原因，马上乞求西楼，声音哀婉，神情楚楚，让见者无不生怜。
　　雪闻言，脸色聚变，神情复杂得近乎扭曲。
　　“万万不可！”碧瑶话还没落，元四就开口打断了碧瑶的乞怜，惹来他女儿哀怨的眼神。元四心里头一软，然而另一种情绪很快压下了他对女儿的内疚：“请不要解开。。。。。。”
　　“你们父女一个要我解，一个不要，我该听谁的？”西楼找来一张椅子，慢慢坐下，并没有要放开任何一个人的打算。然而要如何处理他们，他也为难。
　　元家父女都不说话了。西楼也不看满地趴着的人，只对雪说话了：“雪姑娘，也许你愿意说说？”
　　雪迟疑，不知道是做什么计较。碧瑶的母亲，那位贵妇人，抢先说话了：“公子莫听这狐媚子谗言，这狐媚子，当年可是害得元家家破人亡啊！！！”
　　“害的人家家破人亡的，不是夫人你么？”雪冷笑，“公子想听？”
　　“反正闲着。”西楼道。
　　“我本就是这青城附近的村庄出生。。。。。。。”雪娓娓说起一个并不漫长的故事。
　　出了青城往青山方向走不久,就是青山脚下的青城名寺山青寺，寺院南边的谷底，有一个名为三眼泉的村子，得名于村内一条有三个泉眼的溪流。小村山环水绕，景色十分秀美，后山更有满山的梅树，花梅果梅参差生长，梅花开的时侯漫山遍野浮动的暗香吸引了不知多少游人来此踏雪寻梅。
　　十年前，雪和她的家人就生活在这里。
　　那一年的冬季雪特别大，山上的梅花也就开的格外的妖娆。
　　元四经不住女儿的央求，在一个大雪后的晴天，带着大队的人马出游，却恰好碰到了山青寺的女巫受度。
　　山青寺是黑教的寺院，所谓的女巫，几乎等同于寺院的妓女,但凡生活过得去的人家都不会愿意把女儿送去黑教的寺院。但寺院给的钱,到底比青楼的多,巫女的身份地位也比娼妇要好些。
　　受度的仪式一般是由寺院放出消息，要在某天接收新女巫。然后在那一天，愿意进入寺院修行的适龄女子在寺院门口集合，接受寺院神官的选拔，合格的才能留下。选拔所看重的除了外貌外，也可能是会某些技能，比如歌舞乐器方面的才能。
　　雪也出现在那次选拔中，因为她病重的母亲需要救命的钱，她的家也需要钱熬过那个酷寒的冬天，所以她背着家人自己一人来受度。外表清秀的她，因为担心不被入选，特意表演了一支舞。虽然没有接受任何系统的教育，但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山民载歌载舞的生活方式让她的表演非常的成功。
　　元四为那极具生命力的舞蹈所吸引，在得知了雪的困境后，表示愿意出钱收养和自己女儿年纪相当的雪，年少的碧瑶也十分高兴自己能有个姐姐。
　　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十分轻率而微小的决定，改变了的不仅仅只是雪的命运。
　　雪在元府的日子是美好的。元四请人教她读书识字，习琴棋书画，请来最好的舞师教她舞蹈，雪野聪明，这一起很快就让她成为了礼仪容姿无一不得体，才情美貌都名副其实的贵族小姐。
　　那时候，他们整日饮酒对诗，游湖嬉闹，她会在在期待的目光中，羞翩翩起舞，为那紧盯着自己的温柔眼神羞红双颊，情窦初开。
　　元四爱上了自己的养女。很早就接受家族联姻，生活平静得几乎像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的男人，爱上了那个舞起来奔放热烈平常却羞涩柔弱的小女孩。在大户人家里，这基本上不算是个事，然而受到冷落和他人嘲笑的碧瑶母女却咽不下那口气，雇佣了几个地痞流氓前去找需家人的麻烦。不想那几个歹人见着雪的母亲美丽动人，起了歹意，最终造成了血案。雪的父母和唯一的弟弟都被一场火给烧成了黑炭。
　　悲剧的结尾是，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杀了他家人的歹徒，是元四派来的。年少的人那里有什么思考能力，只知道去责问。元四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得不掩护自己的妻女，又因为莫名的期待，不答反问：“如果是，你会怎样？”
　　少年人的理智是经不起考验的，雪回答元四的，是插进他腹部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