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甚慰》陆子君

9、第九章

　　“…金锁，当真多年不见了。”吕罗点着头，捏着扇子一点点敲着桌沿。
　　面前一个相貌堂堂（罗国审美标准）的男子跪着磕了个头：“见过十三皇子。”
　　“你来找本皇子，只怕不是为了叙旧。”吕罗手指头顺着扇骨摸下来，挑着眉头笑了。
　　金锁跪在地上：“不过是发现了雷神踪迹，想着怎麽也该告诉皇子一声。”
　　“发现了雷神？”吕罗不由一笑，“不是说你和小燕子私奔了麽？会舍得回来？”
　　“毕竟父母高堂皆在此地，总想承欢膝下。况且，小燕子亦是日夜思念家中二老。”金锁抬头看着他，“只是不知皇子这些年可好？”
　　“甚好，甚好。”吕罗转转眼珠子，“你也别跪着了，怎麽也是旧相识，你这就领本皇子去见见那雷神吧。”
　　金锁便起身往前引他去了。吕罗使个眼色，精忠随他身后，报国自往另一边行去。

　　行行转转到了处宅子前停下，金锁淡淡一笑推门：“皇子请。”
　　吕罗提步迈进去，口里赞了一声：“倒是个清雅的院子。”
　　“当年皇子来此处寻我家公子，便不认识了？”金锁引着过了穿花游廊，进了堂屋转后院。
　　吕罗啊了一声：“原来是这里。”
　　金锁笑了一声：“以往多打后门入内，果然皇子不记得了。”
　　吕罗道：“好多事儿都不记得，譬如当年怎就没看出你喜欢燕家小姐来。”
　　“那是因着当年的吕公子眼中只有我家公子，哪里有旁人。”
　　“这话倒叫人…不好回答。”吕罗只是笑的，看着院中植株不由眼神一沉，随即又摇头笑道，“他年花下论异同，零落香散秀囊中。斜燕归去桃花坞，又道今年花开红。”
　　“今年花开自又红，远山苍苍薄雾笼。斯人已远独含香，雏燕啾啾旧巢中。”
　　“久不见，倒变得多。”吕罗回头一笑，望着院角另一处立着的人。
　　“如今该称呼吕公子为…十三皇子了。”那人朗声一笑，裙钗随风而起，摇曳生姿。
　　吕罗眯着眼睛赞了一句：“神仙之姿也不过如此。”
　　“神仙？神仙不就是跟在皇子身侧的雷神麽？莫非，除了他，还有他人？”那人笑着行过来行了礼，“也不算初相识，皇子何必掉文？”
　　吕罗回了他礼：“该称呼紫薇姑娘好，还是雨荷公子呢？”
　　“雨荷已随风去了，不是还一同拜祭过？”夏雨荷嘴角一弯，笑得悠然。
　　吕罗便哈哈一笑：“说得也是，我还给他烧了不多不少的银子，只盼他能收着。”
　　“心领了。”夏雨荷不以为意一伸手，“皇子今日之身份，可还愿在这小院中走走？”
　　“却之不恭。”吕罗一抿嘴唇跟了过去。

　　精忠在边儿上探了探头：“不是见雷神麽？怎麽是这个女人？啊，不对，是雨荷公子。”
　　金锁看着那边两个背影翻个白眼：“你懂甚麽。”
　　“你又懂？”
　　“哼。”

　　夏府上此刻无人，夏知府上衙门去坐堂，十三皇子跟着金锁去见雷神。留下报国一个人，混是无趣的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下面走来走去的也不过是家丁仆人，各司其职望着都老实本分，不似要做甚麽的模样。报国环起手臂来枕着头，爷叫我回这儿来等啥呢？
　　莫非，雷神一会儿就从天上下来？
　　眨眨眼睛看上去——
　　唔…太阳真刺眼…
　　闭上眼睛揉了揉，算了，爷吩咐跟这儿蹲着就蹲着呗。
　　百无聊赖正打算睡一觉，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过来，走走停停似乎在犹豫甚麽。
　　报国俯身望了一眼，惊讶的差点儿嚷出来，这便忙的又捂了嘴。瞪着两只眼睛只管往下看。
　　那人慢慢行来，左右看着四下无人，这就大着胆子推门进了报国身/下的屋子。不一刻又出来，再四下看看，这就连忙往院外走了。
　　报国抿抿嘴唇，正打算翻身下来跟上去，却闻见一股甚麽味儿…
　　不是谁放P，报国翻个白眼，突然跳起来：“糟！”
　　一股黑烟从瓦缝中冒出来，熏得报国赶紧跳下来，一张嘴就喊：“走水啦，走水啦——”
　　立时外头儿院子乱起来，一堆人就往这儿赶。报国立刻闪出院子追着那人去了。

　　那人出了夏府，驾轻就熟的穿街过巷，行过三个街口，折身进了个地界。
　　报国从后侧巷口远远看着，抬头看看那院墙摸摸下巴，怎麽…有那麽点儿微妙的眼熟呢…顺着路转到正门，报国一拍手，常明楼？！！
　　这下好了，里面都是莺莺燕燕的，爷啊，我搞不定啊…
　　不过既然是爷的吩咐，那也只有舍身往死拼一拼了！
　　报国一闭眼一咬牙再一跺脚，低着头再回去从后门往里走！
　　“诶呦呦这位爷怎麽打后门儿进来了，再说了，哪儿有这麽早就来找姑娘的？”老鸨打着呵欠正呼喝龟奴打扫院子，一见有人进来这就应了一句。龟奴么也就哈哈笑了。
　　报国斜她一眼：“谁说找姑娘了？”
　　老鸨眨眨眼：“啊？不找姑娘…”这就捏着手绢往他身上一挥笑眯了眼睛，“要找小官儿，也不该上这儿啊~~~~~~”
　　龟奴们便都笑了，挤眉弄眼看着他。报国面上一臊皱眉道：“胡说八道。”这就打定主意往后面去。
　　“呦呦呦，我说这位公子啊，哪儿能胡乱往里闯呢~~~~~~~姑娘们都没起呢——”
　　报国一头窜进去，让过几个扑来的龟奴，心里只念着后院。看你往哪儿跑，夏府管家！！！
　　才要迈腿，脑后一阵风来。闪身让开回头一看：“少管闲事啊你！”
　　老鸨子手上抱着根也不知哪儿找来的粗木头棒子，另一只手还捏着那红丝巾，只一挥一挥笑道：“这位公子干嘛这麽着急？叫你别闯非乱来——”这就一棒子又打来。
　　报国抬腿踢开：“再拦着我办差别怪我不客气了！”
　　“呦呦呦，这位公子啊，你和你们家爷甚麽时候儿客气过？是不是啊，报国大爷？！”老鸨子咯咯一笑，有些和那脸不相称的调儿。
　　报国一怔：“这个声音…你是燕府小姐——”
　　邦——
　　后脑上挨了一棒子，报国翻个白眼倒下了。
　　夏府管家从他身后转出来，看着老鸨子道：“怎办？”
　　“关起来。”老鸨子恢复笑声，“夏管家啊，你要去就去呗，干嘛还带个人回来？”
　　“雨荷公子的意思。”夏府管家转身将报国一条腿提起来，拖着就往一间屋子去了。
　　老鸨子摸着脸：“唉，还是当紫薇那丫头儿爽，每天就管美美的画个妆弹个琴，哪儿像我，还得涂得像个鬼送往迎来跳大神！”这就一甩红丝巾转身进去了，“你们这些家伙，又偷懒麽！找打！！！”
　　邦邦邦——
　　“诶呀我的妈呀，这麽多棒子？！！你们都是干嘛的啊，官大爷？！”
　　“把他们都给本府抓起来！！！”
　　“啊？！夏知府。夏老爷，夏老爹= =||||”

　　一觉醒来，天儿都黑了。
　　査乐张开眼睛大大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扭扭脖子坐起来，摸摸肚子，嗯，饿了。
　　利索的跳起来看看左右，桌上只有茶水…真倒霉。
　　想出去找点儿吃的吧…衣服不会穿。
　　胡乱裹了两裹，査乐提着裤子就往外走。管他呢，见着谁都好，先帮我把衣裳穿了再说。
　　一走出了屋就是院子，出了院子就是走廊，过了走廊又是院子，再出院子还是走廊…
　　我说…我的方向感有那麽差？！
　　一转头，终于没别的路了，才想进去…啊？那个不是那谁麽？！嗯…他旁边那个不是那谁麽？！！
　　再看眼对面院角，站着一个男人认识，他旁边那个，不认识。
　　査乐摸摸下巴，反正都是认识的，打个招呼也不算啥对吧。才想进去，却又把脚停住了，这三个认识的里面有一个现在特不乐意见。
　　见着好了点儿的手腕又开始疼了…
　　可是肚子饿啊…
　　手疼…
　　肚子饿…
　　手疼…
　　没等査乐想明白，里面隐隐传来变大的声儿。

　　“当年就那麽走了，十三皇子你也真狠心。”
　　“时母妃病重，不得不走。”
　　“一走便遥遥无归期。”
　　“本皇子…我确实答应过你要回来。”
　　“如今你也确实回来了，呵呵，很好！”
　　“不想笑就别勉强。”叹口气，“其实你很好。”

　　査乐听得直挑眉头。

　　“我很好？呵呵，自然，南下江南调剂调剂，也是好的。”
　　“雨荷，我从未轻看你。”
　　“你也没高看我！不然，你何必同我虚与委蛇，也不过是因着你晓得我家不是罗国人，想看我们是不是奸细罢了！”
　　“…雨荷，我从未如此想过，我认识你时，还不晓得你是夏知府的公子。”
　　“后来不也晓得了？我从未隐瞒你。”
　　“是，是我辜负你…你很好，你很好。”
　　“…”

　　査乐听得眉头都皱紧在一处了。

　　“好，我现下不妨就告诉你！你们猜的不错！我家就是癸国派来此处的奸细！所有我父亲贪污的银子都通过小燕子开的常明楼洗干净了才送到燕府的钱庄兑成银票送走！怎样，你说不出话来了？你就算晓得了，也没证据抓我们！”
　　“…其实我也只是查到常明楼有古怪…但是今天金锁来了，我就想，你是不是想见我了。”
　　“…吕罗，你真不是个男人，更不是个皇子！你以为我看上你甚麽？我看上你的王子身份，我看上你能帮我给我的癸国带来更多好处！可是你却跑了，现下还敢来查这案子，你以为夏雨荷当真死了麽？！！”
　　“雨荷…”
　　“没错儿，雨荷是死了，他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紫薇，是夏紫薇！雨荷死的那天，就是紫薇生的日子！”

　　“都住口！！！！”
　　査乐终于忍不住跳出去了，提着裤子抓着头：“我说你们俩真是八点档看多了！！！”
　　那四个都惊讶的看过来，精忠瞠目结舌：“雷雷雷神？！！”
　　“是我是我就是我！”査乐瞪他一眼，却又呸了一口，“听了那两个的真情告白，劳资不配叫雷神，他们才是新时代的雷公电母！！！”
　　这就上前一把拉起夏雨荷的手：“你分明就是喜欢他的，干嘛这麽别扭啊？！”
　　“谁说我喜欢他！”
　　“跺毛脚？不别扭会死麽会死麽会死麽？！K！”査乐狠狠揪着他手一摔。
　　“我这是报复他！”
　　“这叫报复？”査乐炸毛了，“这就是小别扭憋出来的大别扭而已！还把你老爸都连累了！！你家是特务密探神马的我不管，但是这事儿要做也是你爹干吧？你凑甚麽热闹？！”
　　不等他回答，査乐转头看着吕罗一眯眼睛：“你丫儿也是个渣！神马叫‘其实你很好’？！！他真好？擦，那你还甩了他？！！”
　　“不，我…”
　　“雨荷啊紫薇啊…我早就想说了，做人嘛，不要记仇，你看我这人，从来不记仇！”
　　“那你还答应和我一起骗十三皇子来此处？”
　　査乐一卷袖子上去揪住吕罗的衣领握起拳头：“一般有仇当场我就报了！！！”
　　精忠立刻冲上去分开二人：“雷神住手，住手！”这就一捏他手——
　　啊啊啊啊——
　　査乐内牛了，叫你捏劳资的旧伤口！！！

　　“把他们都围起来！”
　　嗯嗯？
　　査乐一眨眼，看见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跑出来很多官兵，啊！夏知府？！你来是…恩劈的麽？！你好潮啊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