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甚慰》陆子君

6、第六章

　　吕罗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心里明白着，却又脑子里糊涂。似乎有甚麽事儿忘了，却有某些情景分明鲜活。
　　那年的江南，水绿柳长。
　　到涠洲府外的那一日，微风斜雨。
　　那个小茶铺，旌旗都旧了，泛着黄。来往的客旅或是踏青之人，路过要一碗水，端着歇歇脚。谈笑之间，雨便更大了。
　　自个儿一行人到的时候儿，茶铺坐满了人。正犹豫着是否冒雨进城，里头儿有个带着家丁的公子哥儿起了身招呼他。
　　这位兄台，某与家人便要去了，你们且来此处落座吧。

　　吕罗睁开眼睛，夏府到了。

　　下了马车，自有夏府的家丁上来伺候。吕罗挥挥手，往后院去住下。洁面漱口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中雨荷的样子有些模模糊糊的，就像那天涠洲府的山色，朦胧的望不真切。
　　索性坐起身来，推开窗子等精忠报国回来。
　　坐着也是坐着，混是无趣。捏着桌上的茶杯喝一口，又凉了。看外头儿，不晓得甚麽花儿开了，幽幽的香。
　　于是换件衣裳，吕罗提了剑出门。

　　一路行到那地，吕罗默默立在坟前，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声，便又叹了口气。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吕罗倒也不惊慌。
　　“这位公子为何此时来此？就不怕孤魂野鬼索命麽？”身后那人停在两步外，淡淡的开了口。
　　“心中坦荡，自然无所畏惧。”
　　“当真坦荡？只怕别有祸心。”
　　“又不是大罗神仙，怎知善恶真假。”
　　“听上去倒是不错。”那人居然笑了一声，随后走上前来点上香。
　　“这位…莫非就是常明楼的紫薇姑娘？”吕罗看了一眼那身衣裙，嘴角微微一弯。
　　“奴家倒不曾见过公子。”紫薇立在坟前上了香，便又烧纸。
　　吕罗抬头看看天，一颗星星也无：“方才姑娘问我为何深夜上坟，这位姑娘不也是？”
　　“白日见不得光，只能夜里。”
　　“夜间百鬼出行，不知姑娘是甚麽鬼？”
　　“我看来像鬼？”紫薇转头笑了笑。
　　吕罗将手背在身后：“说是鬼未免失礼，但…若是成了精怪的甚麽花鸟鱼虫之类，也未可知。”
　　紫薇拍拍手起身，望着那一点点旺起来的火光道：“公子总是叫人捉摸不定。”
　　“总是？莫非，在下曾与姑娘见过？”吕罗挑了一下眉头，半真半假道。
　　紫薇便又放下一叠纸去：“方才公子能一口道出奴家姓名，岂不是认识？”
　　“…”吕罗抿了一下嘴唇，“姑娘啊，你与坟中之人可认识？”
　　“不认识会来上坟？”
　　“那麽，想必关系匪浅。”吕罗眼睛亮了一下。
　　紫薇抬头似笑非笑望着他：“自然，不过，有些见不得光罢了。”
　　吕罗点点头：“说得好，我与这位也是见不得光，如此说来，在下也该烧些纸钱才是。”说着便当真上前取了一些来扔进去。
　　紫薇没有动，看着他缓缓道：“死了这许久才来，岂不可笑？且看坟头冢草，已是这般高了。”
　　“迟来总比不来好。”吕罗摆摆手烧了一些就起身，“里头儿这位很是聪慧，但性子执拗，烧多了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就这些。”
　　紫薇斜斜一挑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吕罗冲他打个躬，这便去了。
　　紫薇立在原地，看着面前，方才火光熊熊此刻便又是火灭灰冷了。

　　査乐跟着精忠走出常明楼到了背街巷口，砸吧着嘴心里啧啧称赞这真实场景就是比仿真山寨要强。
　　你瞧瞧那楼里的摆设，你再听听那些菇凉们唱的曲调儿…难怪管这儿叫温柔乡。人古代诗人去妓院都是谈恋爱的！一谈恋爱一首诗，一个姑娘一篇词，流芳百世一定要上上上上青楼！
　　査乐握拳顿足发誓，等劳资有了钱，就自个儿开个妓院！买天底下最贵的姑娘，挖全大罗最美的姑娘！——呃，不过选人阶段还是自己来好了，不然就大罗国的审美标准…咳咳，咱们就心照不宣了吧。
　　正想着发财大计流芳百世，却没想到转弯时一下撞在精忠背上，抓抓鼻子不乐意了：“干嘛啊你这是…”
　　话音未落，査乐就看清楚精忠不动的原因了。

　　明晃晃，二指宽，一柄剑指在精忠的咽喉上。

　　査乐立刻缩脑袋藏在精忠背后：“这谁？”
　　精忠却看着前方，只将手拦在身后：“果然是你。”
　　“你又知道？”
　　“本说你陪着雷神一并失了踪，却不知何时又回了爷身边，爷不开口，你便以为我没觉察？”
　　“还爷？我看你才是假的吧？哼！”
　　査乐眨眨眼睛，探出头来：“报国？！”
　　“他不是报国。”精忠冷着脸，“他定是假扮报国来欺瞒爷的。”
　　“呃…可是那张脸…”査乐一下欢乐了，“人皮面具？！易容术？！哦我滴雷滴嘎嘎！我爱乃——”
　　-_-!那两个都这样了。

　　“于是…”吕罗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你们就一起回来了？”
　　査乐点点头：“因为精忠说报国不是报国，报国说精忠不是精忠。精忠说报国说他不是精忠就是因为他不是报国，报国说精忠说他不是报国就是因为说他不是精忠——”
　　“停！”吕罗扶额，“雷神…”
　　“我说清楚了麽？”査乐欢乐的眨着眼睛，“我可以再说一遍呦~~精忠和报国他们——”
　　“我说，你究竟清不清楚现下是个甚麽状况？”吕罗望天长叹，摆摆手，“你们先去外头儿候着。”
　　“是，爷！”精忠报国两人一起抱拳躬身应了，却又互看一眼，哼了一声，一起出去了。

　　“你个假货——”精忠环着手臂立在门边，口里悠然道。
　　“你才假货，你全身都是假货！”报国哼了一声，斜靠着门边的立柱翻个白眼。
　　“别以为动作学得跟他一样就是他！”
　　“别以为老说没脑子的话就是他！”
　　“我一直跟在爷身边，只有你消失不见却又莫名其妙出现，你就是假的！”
　　“你还不是离开了爷的身边，别以为假扮精忠骗过雷神就能骗过爷！”
　　“那你怎麽解释被抓之后又出现？”
　　“我就没被抓！我只是被那迷烟迷晕，醒过来在柴房。仆人们找人时没见着我，我醒来自然去找爷！”哼了一声便道，“那你怎麽解释？你怎麽能轻而易举将大家伙儿找了许久的雷神找到？！”
　　“我是按着爷的吩咐跟着那个紫薇才找到，为了确认周围没埋伏，才等到这个时辰！”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你？！”
　　“你别以为你能这麽和我说话，咱们还等爷断！”
　　“别是被我说中了心虚吧？！”
　　“你才心虚！”
　　“报国的功夫我都认得，你敢和我打一架？”
　　“精忠的动作我全记得，你敢和我过两招？”
　　“你以为能杀我灭口？”
　　“你当自个儿毁灭证据？”
　　“废话少说！”
　　“送你归西——”

　　査乐眨眨眼睛，看着门外一左一右淡淡两个影子跳起来，不一刻外头噼里啪啦叮叮咚咚响的很是热闹，这就咧着嘴笑了：“看看去？”
　　吕罗摇摇头，口里却道：“看看去。”
　　一拉门，正看见精忠一剑刺出，斜斜擦着报国的脸划了过去。报国回身让过，举剑立定看着他。精忠便也收招，满眼戒备看着对方。
　　报国哼了一声：“手下留情做甚麽？精忠哥从来不会放过敌人！”
　　“那你还不是不趁我方才变招时攻来？你以为这样就像报国那个软绵绵的性子麽？”
　　“呸！劳资甚麽时候儿手软过？”
　　“啊哈！你这假货，精忠哥从来不说脏话！”
　　“滚！不说脏话的那是报国！”
　　“真的精忠就听我说过！”
　　“那你说，你和我说了甚麽？”
　　“好笑，这不应该是你说给我听好证明你是精忠？！”
　　“牙尖嘴利，哪里像报国？！”
　　便又交手，缠斗不休。

　　査乐打开门出去坐在台阶上摸摸下巴直咂嘴：“呐，他们只有两个人，要麽都是真的，要麽都是假的，要麽精忠是假的，要麽报国是假的，还有别的可能性不？”
　　吕罗看了他一眼：“有。”
　　“嗯？”査乐愣了愣，扳着手指头道，“当时我和报国和夏府的管家在一起，我在这儿了，丢的就是那两个人，不是正好儿配上精忠和报国。”
　　“但是丢了两个现在有三个。不知有多少种替法？”吕罗眯眯眼睛。
　　“丢两个有三个？”査乐抓抓头，“丢的叫甲乙，有的是ABC，那麽，甲替换A，BC是真；乙替B，AC是真；甲替C，AB是真…嗯，这个是P23还是C23来着…劳资当年数学不好嘛…呃…”
　　看着吕罗似笑非笑的脸，査乐不服气的踢了他一脚：“笑毛笑，你算一个来看看啊！”
　　吕罗也坐下来看精忠和报国打架：“甚麽诶啊逼啊鳃啊的，听不懂。不过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是谁？”
　　査乐摸摸下巴：“对啊，不是只应该有两个麽？还有一个可能是假的是谁？！”这就眨眨眼睛一拍手，“我知道了！夏管家又出来了？！”
　　“…那倒是真没有…”
　　“噢噢哦，那就是你是假的！”査乐一下跳起来往精忠报国那儿跑，“你们快来啊，你们都是真的，这个BT王子是假的！！！”
　　精忠报国一下愣了，吕罗却一只手把他揪过来，拖进怀里另一只手扼住他咽喉，却贴近他面孔笑了一下：“要本皇子说，你才是假的。”
　　“哈？”査乐眨眨眼睛。
　　“你是假的。”吕罗笑了一下，“你这雷神，便是假的！”
　　…我勒个去，我还以为你要说个啥，期待象牙从狗嘴里吐出来是我错了，耽美大神，我真滴错鸟！我不该YY精忠和报国相爱相杀来着！我不该YY一个侍卫忠犬的替身故事来着！
　　额错鸟还不成麽！
　　可为毛三个人就一定劳资是假滴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