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甚慰》陆子君

37、第三十七章

　　没
　　没穿越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还记得么？

　　住哪里，吃什么，早就不记得了，唯独记得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可以省吃省喝省衣服省手机，也不能省了网费电费键盘费。
　　忘了名字忘了生日忘了密码，也忘不了更新。
　　更新了刷一下，再打开收藏夹，点开某个专栏看看。
　　虽然知道那个专栏不会再有任何变化，还是会不断的去看。

　　对，没穿越前的自己是个卖文为生的。
　　卖文之前是个看文的。

　　什么都看。政治经济文学艺术历史宗教科学体育...三教九流好的坏的，严肃的诙谐的轻松的爆笑的kuso的，全素全荤全年龄段，来者不拒。
　　饥/渴的青春岁月呐——唯有左手相伴。
　　正版盗版都看过，不过有那么一个看了之后实在想回去补分以表达激动之情。写的是个啥文呢？在河蟹钳子之下，査乐觉得自个儿以后不管写的多无聊无耻无品都不能和那位作者比，那位真的是“淫而不荡黄而不色”。
　　于是就顺手把那专栏里有的文都看了。
　　看完之后査乐摸着下巴想，这么看来写文挺有趣啊，也许真的写不同风格的文很刺激，也许真的写不同类型的文真的很有挑战性。也许劳资也会写文，也许劳资也能写好文，也许劳资也能成任凭读者在下面撒泼打滚哭喊咒骂爱抚勾搭都不改文不改情节不改设定的写文的，也许劳资也要...写一辈子文。
　　査乐当时这么想。

　　写文之前是学文的，学文的时候是看文的，看文之后成了卖文的。
　　一边卖一边买。
　　査乐自己脑补出个很WS的笑话，然后埋头打字，直到不知不觉就已经毕业成为X飘荡一族。
　　正是最热的那个假期，査乐擦着汗第一次看到有收入。虽然只有几块钱，还是欢乐的奔去买那个作者最新的文。
　　按照那作者的速度早就填完上一个坑开下个新坑了，按那作者的惯例上个坑最多就是个包月。但是不管是包月还是V的，査乐挺开心的想，我看你文真的除了那一个被锁了的，其他都是看正版的！
　　才进去专栏看见公告，差点儿没把狗眼亮瞎。
　　看着下面不少一直潜水的读者冒头出来打滚泪奔，他心里喷出无数段子却双手发抖一个都没打进回复区。
　　盯着专栏里的某篇文章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当年那篇让他热血沸腾不顾一切留下来加入这个行当中的文章，那篇在无数个夜晚让他打败蚊子打败感冒打败胃疼打败卡文打败寂寞打败不甘打败失望打败口口打败等等一切的文章，那天晚上在五包烟里他第一次读出了激昂之下让人窒息的悲凉。
　　査乐看着往上冒的烟气儿想，其实如果关掉网页不看收藏夹，他根本记不住那个专栏记不住那作者的名字，甚至连那作者的文章、人物的名字，他都记不全了。
　　但是，但是，那些文字，那些故事，那些江山社稷，那些江湖恩怨，那些生离死别，那些男孩子们，那些男人们，那些年轻的那些鲜活的那些恶搞的那些黑暗的那些沉重的那些以为也一样已经忘记的突然像宇宙大爆炸一样璀璨的全部绽放出来。
　　仿佛看见某个人的某种情感某种思想顺着一个一个文字流淌出来，想要去触摸的时候，却又不见了。
　　只剩下文字，只剩下一个一个曾经的字。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的文呢...
　　査乐想想还是算了，这辈子之前的日子是说什么什么不灵，可偏偏就那么一句准了——那个作者永远没红起来。
　　这算什么呢？
　　査乐不知道。

　　有种不动声色的繁华乱眼突然散去了的冷清。
　　冷清的就像先前的喧闹根本不存在一样。

　　或者，刚才那些是什么？突然出现在脑子里面的场景...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了。
　　身体上沉重的感觉拉着似乎在某个瞬间飘起来不知去哪儿魂回来了。

　　低头一看，査乐愣住了。
　　“小，小十三...”喂喂，BT花心的色鬼小十三，你搞毛啊？！挂在劳资身上重死啦！自己起来走好不好啊？！
　　那双漂亮得要死的眼睛努力向平时那样闪烁着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没说完就不动了。手动了动，粘粘的，鼻子里闻到的不是铁锈味，就是血的味道，属于血独有的那股腥味。
　　看着面前那个目瞪口呆提着剑颤抖双手的人，小青菇凉啊小青菇凉...自作孽不可活啊。
　　査乐慢慢的吸口气，特沉着的抬起手来，抱紧那个一动不动抱着自己的人，用自以为最冷酷的眼神盯着吕青道：“我这人一向特民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给你三条路——你是自己砍了自己，或者等我砍了你，还是等美大叔亲自坑了你？！”
　　“...我，我不想，我——我是要杀你！”
　　“选！！！”査乐吼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了，那一瞬间好像把很久以来已经忘记了的什么都吼了出来。
　　那人手上的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腿软的跪了下去哭个不停。
　　査乐觉得头昏，胸闷，呼吸不畅，好像以前也这样。但是吼完，舒服了，刚想起来的什么却又忘记了。

　　听见响动似乎有人赶过来，一看是美大叔和花神道长，査乐努力想笑笑，但是脸太僵了...我勒个去，一定是小十三太沉了，压得劳资都快没表情了。
　　美大叔和花神道长明显看着这三人的模样都愣了。
　　美大叔最先明白过来，上来想从査乐手上把吕罗接过去。査乐倒也想放手来着，却发现吕罗死死抱着査乐没撒手！
　　我勒个去，你个小十三你是做鬼都不放过劳资啊？你不是劳资砍死的，你别抓错人啦！

　　美大叔试了好几回才掰开吕罗的手，一把抱着他儿子到里边儿榻上放下来躺好脱了衣服验伤。査乐跟了一步，美大叔已经叫他出去打水来。
　　査乐出去的时候儿有点儿恍惚，从青吕道长接过放好水的木盆时还有点儿傻，端着走了几步有点儿虚，跟踩在棉花上飘着似地。差点儿没叫门槛绊倒。
　　青吕道长刚把吕青绑了跪在门外，抬头看査乐这模样，暗中叹口气上来接过木盆送进去，叫査乐坐着歇会儿。
　　査乐就坐下了，歪着头看着美大叔他们忙，什么都没说。

　　美大叔心道幸好平日里老大总念叨他，所以随身都会带着些药，如今可算用上了。
　　青吕道长帮着擦了血迹收拾了屋子，等外敷内服一通的忙完，见吕罗呼吸渐渐平缓面上有了血色，这才齐齐舒口气。
　　美大叔擦着手：“可真没想到。”
　　青吕道长叹口气：“那逆子贫道绑了跪在门外，请皇上责罚。”
　　美大叔却似没听见，只转头看看査乐：“朕才发现雷神这娃娃好一阵没说话。”
　　青吕道长也看了一眼：“皇上最宝贝的儿子就是这个小十三，如今他却为了雷神肯去死，皇上为什么没杀了他？”
　　美大叔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朕也不明白。”这就起身过去，摸了摸査乐的头。
　　査乐这才发觉美大叔走到身边了，收回放在吕罗身上的目光道：“美大叔，你好神奇啊好像机器猫神马都有——”
　　若是往常，雷神这娃娃说这种朕听不懂的话的时候儿，肯定眼珠子是滴溜溜转的。现在这样子...怕是惊吓过度了吧？看看地上那麼多的血，美大叔不觉自个儿心也隐隐的疼了。
　　下一刻，发现雷神这娃娃拉着自个儿袖子低声问：“不会死的，对吧。”
　　美大叔摸摸他的头：“...嗯，朕没准他死，他不能死，死了就是抗旨。”
　　这娃娃噗的笑了：“你又不是皇阿玛...美大叔也穷要中毒了咩？”
　　虽然还是不明白说什么，但美大叔宽怀的笑笑：“你也累了，睡吧。”
　　査乐点点头站起身，却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美大叔叹了口气：“雷神若不嫌弃，便与小十三一同将就一晚吧。他流了不少血，多半要惧寒了。”
　　査乐点点头，难得的话很少乖乖照做了。过去脱了鞋子躺下去来，果然记得“惧寒”两个字，紧紧抱着吕罗才闭上眼睛睡了。
　　“皇上在想什么？”青吕道长跟在美大叔身后出了屋子合上门。
　　“朕方才看着他们俩，突然想那时候儿朕说把小十三舍了给雷神，究竟是为什么呢？”
　　“皇上看现下他们俩这样儿，便想他二人究竟是患难见真情了，还是兄弟情深了，还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愧疚了？”青吕道长与他转到旁边，这便去倒茶。
　　“不管是那一种，赌上命了，便不是好了。”美大叔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转头看着跪在外面台阶下的吕青淡淡的叹了口气，“像那孩子傻就傻在还不晓得是什么的时候儿，就认定是恨了。”
　　青吕道长微微一笑：“说得也是，错了便当罚。”
　　美大叔叹口气：“都累了，明儿再说吧，那孩子也让他去睡下。还是扰了你清修，朕的罪过。”
　　青吕道长微微欠身：“便是化解一桩冤孽，岂不胜过再毁两三性命。”这就去了。
　　美大叔等都静了，自门缝里再看一眼，窄窄的一条缝里浅浅的月光洒下来。

　　当然，多年之后，吕罗有一次很愉快的提到这天雷神十分温柔可爱娇羞主动的帮他暖被窝，査乐就毫不客气的说十三皇子像个女人一样缩在自己怀里晕了都不肯撒手，而吕陆则都点着头捏着折子笑着说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用巴巴儿的叫精忠报国专门跑这一趟了，可怜兮兮的张副将和王副将赶紧跪下谢恩，声儿大得差点儿吓着刚端着点心进来的中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