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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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
十月的汴京算不上冷，但也渐渐转凉。汴京虽然不是江南地方，但是这场秋雨下的亦是缠绵非常。雨滴顺着小甜水巷路旁的勾栏画舫顶上青色的屋檐一滴滴落下，落入那素白的掌心里，又沿着曲线优美的皓腕下滑，隐入了那人一身宽大的青衣内，打湿了他的袖口，那一小团水渍，从远了看和那青色融合，变成了暗暗的黑。黑的透彻。
“公子……顾公子？”李师师忽然觉得呼吸变得困难。青衣公子出神的坐在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凭栏远望，那托着雨水的手素白纤长，指节分明修长有力，卷发丝丝缠绕着优雅昂起的脖颈，竟是半身都探入了那一江烟雨之中。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哪怕他身踏这勾栏院中也能不沾脂粉世俗。
“你说，他会不会来？。”
顾惜朝忽然觉得很冷，比胡天八月即飞雪比天下奇毒箱子燕都冷。那是心冷，最寒不过心冷。汴京夜里一片片烟雨朦朦，灯火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里，他却能看见西边那几角高楼，金风细雨楼。顾惜朝缩回了身子，关好了那扇窗。“先有江湖第一美人，现在是白牡丹，都是他戚少商的红颜知己，我倒想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他慢慢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一圈又一圈，杯中是江南的名酒醉花荫，酒意温和悠远。“可惜了……不是炮打灯。”
李师师没有回答。她也不用回答。因为顾惜朝要等的人来了。拖着满身雨水从容不迫的推门进来。
他满身都是雨水，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被雨水已经淋透了，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绝不会显得狼狈。顾惜朝细细的看他——他的面容好像永远都不会老一样，永远是白玉无瑕，哪怕他的心其实已经是一张被蹂躏起皱丢在地上的纸。戚少商的眉眼透着淡淡的倦意，唯有鬓角上几点银霜证实他是经历了很多大风大浪的人。
他手上已经没有逆水寒，现在那把剑唤作“痴”。白刃如雪，人如雪。
顾惜朝忽然就笑了。恍如一夜春风，千树万树梨花开。他发现无论是何时，他总也看不厌戚少商，看不厌他的寂寞。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人，他们都明白何为寂寞。
“炮打灯……”戚少商像是怀念般轻轻叹了一句。眉眼渐渐温和，雨滴顺着他的两道剑眉滑落，氤氲开来。他像顾惜朝之前般开始出神，眸光里的东西仿佛还有当年旗亭酒肆那一夜的谈笑风生，琴剑合鸣。他也笑了，不过是笑出了无限的沧波意，无限的凄凉。“……时至今日，我已多年没有喝过酒了。”
顾惜朝看着他。忽然长长的叹息出声。
李师师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戚少商和顾惜朝之前的回忆，终归不会有她的余地。
戚少商也看着顾惜朝，很平静的看着他。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那场痛彻心扉的千里追杀，没有皇城决战时的恩断义绝。
戚少商道：“是你要挟师师写信给我说有故人相约前来一叙？”
顾惜朝道：“是我。我想见你，大当家。”
戚少商道：“我以为你向来不喜欢秦楼楚馆。”
顾惜朝道：“人总会变。”
戚少商道：“你变了。我也变了。”
顾惜朝道：“对。有些事情只要想通，就会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戚少商道：“你想通了什么？”
顾惜朝道：“很多。”
戚少商忽然笑道：“你想通了很多，我也想通了很多。”
戚少商坐下来看着顾惜朝——青衣书生依旧未变，还是那身清贫的青衣黄衫，哪怕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有桥集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方应看小侯爷手下的谋士，能够一掷千金坐在这销金窟艳冠群芳的白牡丹李师师的闺房中，他仍旧不肯换下那身清贫的装束。不过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仅存的温暖。戚少商也明白，顾惜朝亦是明白。
“喝酒么？”顾惜朝抬手，左手拢着右手垂下来的衣袖，素白的手指捏着那装满上好醉花荫的酒壶。戚少商摇头，“喝酒误事。”顾惜朝笑了，笑意悠远又带着许些伤感。有些事就算能够想通，也未必是能再回来的了。就好像他与戚少商之前，前尘旧梦如今尽数散去，剩下道道疤痕清晰，只是谁都不再提起，因为一提起就是鲜血直流，何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