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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风言风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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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抱她。
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阿步其的手才搭上静妃的腰,福临就出现了。事隔多年阿步其的模样在福临心中早就模糊,只是不管是谁都好,英雄救美的竟然是一个男人,天子的心像被钉子钉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像要喷火,吴良辅看情况不对,急忙去托他的手:“主子。”
福临已经奔过去,看静妃怎么了。她面飞红霞的样子真比西施还要娇弱。人已晕了,他瞪了阿步其一眼,仿佛他是仇人似的,激动地去拔他的袖子:“她怎么了!你是谁?”
边上的人都已跪下,惶恐地给皇上磕头。阿步其看见龙袍也已明白,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给他下跪,情愿装傻,用茫然的目光说明他的救助是光明正大,指责是没有道理的。他把她放在臂弯里,不主动脱手,他不信福临会不顾天子的尊严,从他的怀里抢女人。
就在这一时半刻,担心主子的蓉妞多了句嘴,她已经急哭了:“皇上,快救救福晋,早上还好好的,刚才又想吐又头晕,连道儿都走不了。”
这是真的傻不懂,还是有人指使,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再笨的人也听出门道。二十几双耳朵都是人证,乌云珠有喜了。
好像一棒槌敲在脑袋上。福临像只软脚虾似的就要往下倒,还好吴良辅在后边顶了一把,他才没露出来,心跑得马蹄似的,踢踏得他想死。
静妃被奴才们接过去,阿步其这才不情愿地甩袖子给他请安,自报家门。福临如坠梦中,理也不理。
如果还需要更热闹,就快赶到的太医可以做到,在这里审脉,只怕天下奇闻。
离这儿最近的,是慈宁宫,却也没时机往那儿搭,太妃出现了。阴阳怪气地让人把媳妇搬去自己屋。
福临不敢拦她,她来得太巧,像卡着点来的,太医就在她的后边,晚来一步想给静妃搭个脉都不成。太妃像母鸡护小仔似的霸在她的前边儿,癫狂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念念叼叼地说:“博果尔在天有灵,乌云珠有喜了,你们想害博果尔的孩子?滚,谁都不许碰她,不许碰她,谁敢碰她,谁敢?”
没有人敢,皇上也是她的晚辈,看着静妃被架走,想不开,挣扎一句:“您让给她瞧瞧,不伤她,就搭个脉。”
他的声音像坠落的水滴,半点气势也没有,简直恨不得求她了,倒是太妃回过头来,笑容阴险,一针针地戳:“不劳皇上费心,乌云珠的肚子,跟您又没关系。”说完了,她就不再理睬,大摇大摆地走她自己的路。
这么疯癫的女人,就连在宫里爬了多年的吴良辅都没经过,他心中一惊,急着看福临什么反应。果不其然,像被人打了似的模样,太妃心中受用得很。福临无奈地盯了一小会儿,看他们确实不可能回头,转过身就往慈宁宫跑。大家都还跪着,可是没有心思管的皇上把他们甩在了后边。塔布尔侧脸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牵起嘴角,却被先一步起身的主子拍了脑袋。
“嘿。”皇上是去慈宁宫求援,做得这么明显,看来乌云珠竟然重要到这等地位,令人心惊。塔布尔忍不住鄙视,他知道伙伴们想得都一样,只不过都不敢说,他唯有低低地附在主子耳边:“咱们先回?”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先撤。谁都没想到献宝还有大戏可看。阿步其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你带带着他们先走,我要跟慈宁宫的人知应一声。”
塔布尔看他望着背影不撒手,心里有点惦记:“主子,您上心了?”
阿步其没有理他。
英明威武的皇上在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他还是个孩子,遇上事了只能找妈妈帮忙。作为同仇敌忾的伙伴,塔布尔很高兴看着他丢脸,向阿步其面露喜色:“主子,这事儿您怎么看?”
阿步其还是没说话,回头看看这一溜儿长队。
另一边,福临委屈地进了门,发现布木布泰居然安静地抱着玄烨在看书,心里很急也很气:“皇额娘,您怎么不管管?”
“嗯?”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知道,布木布泰却很平稳,眼睛都没离开书本:“管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福临不方便讲下去,他只有说:“嬷嬷,您先把他带走。”
苏麻看看布木布泰,摇摇头,没有动。
布木布泰的心思完全被玄烨牵着,又是给他念书又是哄他吃糖,福临才丢开一会儿不说话她就不搭理了,只顾着孙子。福临什么话都插不上,只好气鼓鼓地走,回乾清宫。
这事再找岳乐,那可丢脸。向他诉苦为什么博果尔让媳妇有了孩子?那是人家的事,就算他是皇上,他也管不着。可是博果尔竟然没顶住骨气碰了她,到今天这是把他的心戳了,他受不了。他还记得从前总是召乌云珠来宫里那会儿,博果尔打了她,他把他叫来,狠狠扇回去的时候,曾经警告过,不许再碰她。那时博果尔气狠狠地说她很久没和他亲近,心早跑了,才让福临更有了希望。难道说这是骗人的,还是说为了报复,故意在出征前有这么一遭。
不管怎么样,现在想也没用。太妃已经把她搬走,他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能派人去,能怎么样。再怎么说先帝在的时候,太妃的份位比太后还高一头,到了今时今日,虽然是昨日黄花,他也不能强行下旨,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要她放人。
可真巧呢,就赶着削爵撤府的当口,福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皇额娘居然可以充耳不闻地去做哄孩子的事儿。要不是在对博果尔的处理态度上他们是一致的,福临真会怀疑她对“乌云珠”的怀孕会乐见其成。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的确确是这么回事,博果尔有了遗腹子,他的媳妇,怎么着也当不成皇帝的女人了。
太后一定挺高兴的,就算是片面之间,福临想起来就锥心。他逃了这么久,都逃不开拿不掉命运的掌控。他的女人通通都是别人塞给他的,他最想要的,抓不住了,抓不住了。
静妃怀孕的事儿,第二天宫里都知道,倒不是下人乱传,是太妃喜孜孜地把好消息往外撒。除了她最高兴之外,还有那些心惊胆战的嫔妃们,终于念着“阿弥陀佛”吃了定心丸,皇上总算不能把这个祸水招进来,害大家吃苦。里面最快活的当属康妃的额娘佟夫人,“乌云珠”怀孕了,女儿的威胁少了一大半,玄烨几乎是没事了,正该烧高香。
她一趟趟往宫里跑,康妃终于忍不住提醒她“太扎眼”。可是佟夫人却说:“不要紧,这以后就不来了,乌云珠这算是倒了,太后不定怎么高兴呢,赶快表个态,把精神收拾起来,皇上就快回来了,不能看见您这样子。”
已经很久不再指望他的康妃又想起当初。现在回忆起来,她是做了乌云珠的替身。几年前他没能纳乌云珠进宫,正好抓住了腊月这个年轻貌美的来填补缺口,如今他将要彻底失去她,感情没有地方释 放,回来找安慰也是理所当然。康妃的心里很不舒服,都说女人像衣服,她这件“衣服”被扔在角落里不管这么久了,指望拎起来把灰掸掸就光鲜如新了吗?心早死了一半,就剩这么点活气,还经得起折腾?
额娘总是好大喜功,哪有那么快的。康妃想了一想,叹道:“太医那儿还没消息呢,听说太妃不让看。不看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再说,就算真的是喜,又关我什么事?”
“那还不容易猜?她害怕孩子被‘那位’搅和没了。”佟夫人把手伸出,偷偷一指,康妃也猜到,觉得很无聊:“额娘,您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
“行,我再给您打听打听。不管怎么样,您都得把自己拾掇起来,上回您偷着去南三所,太后都没怎么着,她对咱们玄烨这么经心,可想着将来就是当皇帝的料。”
她志得意满地沉浸在幻想里,心里美得不行。可惜梦人人能做,却控制不了它会变成什么样。
太妃仗着疯劲儿不让太医进门,太后竟然也随着她,不闻不问,像泰山似的,动也不动。吴良辅在苏麻这儿得不着太后的信,心里恍神,走路都不得劲,福临催他像催命,怨不得,只能从外边来消息,他自己没办法。实在逼急了,他终于再次登门找太后,布木布泰一句话就抵了回来,轻描淡写地透着骨气:“皇上,人家说过了,乌云珠的肚子跟你没关系,你这么急为了谁啊?嗯?”
福临垂着手,眼皮子跳了跳,站着听她训话,对,太妃的嘴毒,毒得他不敢派人去“乌云珠”的屋,这是实情,给皇额娘惹了大麻烦,要打要骂,他也只能忍耐。
麻烦通常是因为沉不住造成的,布木布泰的心里也像点了火似的,她拿帕子抹了抹手上的汗珠儿,有些鄙视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惊人:“还是说,它跟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