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高低立判 ...
-
太后总是习惯性地先探口风，有个过渡，两人拉着家常刚要说到这儿，苏麻来了。
福临会起刺她有预料，但是这么没城府真教人想不到。博果儿无功无子，真要削爵也可以，其实太后也无所谓，反正娜木钟一儿一女都没了，朝廷闲养着，也省得费事。但博果尔是这么死的，才死了没几天，要动手也未免太急，想让人不往乌云珠的身上想，怎么可能。
其实真冤枉，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却让一个女人来背，他们倒躲得干净。
苏麻一时情急，竟用玄烨当借口，太妃不得不离了这里。太后望着苏麻，一点儿没挪窝的意思：“不是玄烨，是他阿玛。”
苏麻叹气点头，太后摸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抿了口茶，又道：“嗯，想动手了？”
知子莫若母，福临想干什么早有风向，济度要来，阿步其要来，再加上“乌云珠”，加上满朝文武，都逼着他，他受不了，正常。可是不该这么急，削爵这话，得从太妃的嘴里出来，那才好动手。博果尔无功受禄，人走茶凉，自有臣子上奏，顺水推舟便是了，哪有自己跳出来的道理，当皇帝当了这么些年，为了一个女人当真什么都不管了么。
太后很生气，顺临赶在她之前说要削爵等于和她对着干。要给太妃挑孩子，虽然是假模假势的，另有所图，但是态度做一做，也可以让太妃以为，“襄亲王”这个名号还能替博果尔占着，就算她怀疑，话放出去，也可以显得上头对他们母子是很恩恤的，博果尔是被逼自杀的“谣言”亦可平息。这样的处理，太妃没有理由反对，但是她真想名位和孩子两全其美，自有嫉妒的，看不过去的，明白上意的出来挡道。
到那时，就看太妃是选名位还是选孩子。呵，说是两条道，其实只有一条。没有孩子继承，要虚名有什么用？博果尔任性妄为自食其果，拿爵位换一个后人，委屈吗？没有势力的后人，太妃能拿他干什么？
竟是所有算计都在手里，可惜。福临啊，这都是为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经过无数次的失望，太后的心变得越来越凉。可还是要为他收拾烂摊子：“苏麻。”
“在。”刚才对静妃多了一句嘴，苏麻隐隐觉得不祥，回答的时候声音有点颤。
“怎么？”太后会错了意，叹息道：“我知道，福临那小子没让你少操心。可是谁叫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欠他的。苏麻，辛苦你，去和吴良辅说一声，我知道了，教他把岳乐找来。这小子，旁人的话不听，先压着，我不信他能疯成这样！”
“是。已经去请了。”苏麻想得也宽，为难地瞧她，很抱歉：“我，我刚才遇见襄王福晋。”
“你把口信放给她了。”太后看她的神色就明白，直接说了出来。
苏麻跪下：“对不起，主子。”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多年心腹，偶尔的过失怎忍加责，她把她扶起来：“她人呢？”
“在外头等着见您。”苏麻想想：“不能教她回去了。”
“嗯。”突然变了事故，傻子才不知道有问题，幸好耽误的时间不长，同时底下人也准备好了，太后直接走：“走，我去见玄烨，你跟我一起。”
拿玄烨撒谎，要当真的去办。静妃还没走，正好拉上她：“孩子，怎么在这儿傻站着，走，陪着我一起去瞧瞧玄烨。”
这是要把刚才的事遮过去，她笑得如此慈祥，静妃看看心虚的苏麻，没去较真，就当不知道：“是。”
扯住她才不能给太妃报讯，既然天意安排，教她知道，就先从她入手。太后打着主意，二人先后去往南三所，居然瞧见康妃。
康妃是通过吴良辅的关系违规进来的，不知道竟会这么巧，吓得花容失色：“皇额娘。”
她忙把怀中睡着的玄烨放回坑上，人往下跪。
有外人在场，布木布泰没有计较，过来拍着孩子：“挺好的，没咳嗽吧？该早点告诉我。”
玄烨没什么事，康妃听不太明白，但是静妃在这儿，她当然是和太后站成一线：“是，皇额娘。”
在这儿说话吵孩子睡觉，布木布泰看了一会儿就和静妃走了，回去的时候，两人挺亲热。
静妃就等着她什么时候说孩子，她不傻，知道这里面有事儿，跟着布木布泰夸玄烨夸了一路，就是等她先说。布木布泰笑咪咪地推推她的胳膊：“苏麻告诉你了？这孩子，还害羞呢。你怎么想的？不怕，你额娘（太妃）还没请回来呢。”
截着她把她拉住，让她和太妃没有交流的机会，这会儿又说要请太妃。分明为了圆谎，营造和睦的假象。
这是套话，要挑拨离间，恶心，真恶心。静妃感到一阵晕眩。尖刺刺的感觉让她很想发火，但是，她忍住了，她还想看看姑妈的表演，低下头去：“太后，都听您的，听额娘的，我不懂。”
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太后没把她的话套出来，笑了一笑：“呵，害羞了，那好吧，我找你额娘去说。”她抬眼看向苏麻，轻哼道：“送福晋回吧，到外边走走，透透气，别老闷着。”
这是要盯人。静妃暗中冷笑，她在想，你盯得这么紧，儿子派人来请，你放不放？
果然，才出了慈宁宫，福临的身影就在前边晃：“乌云珠，我有话说。”
岳乐也不同意他马上发旨，而且是两道旨意前后发。一则削爵，一则封妃，简直是疯了。
他被逼得受不了，情愿和人们对着干，乌云珠的意见很重要。福临看了一眼慈宁宫，急了：“太妃在里边吗，你们挑了孩子了吗，不行！”他是来阻拦的，他抬步就要往里走。
静妃不拦他，就等着他呢，她一脸疑惑地等着看精彩的好戏。
吴良辅恨不能抱腿，赶紧在前边跪下，叩首哀求：“万岁爷，您等会儿！这不成，您回去吧！”他没能耐，只好叫唤：“福晋呐，您救命！福晋呐！”
只有乌云珠能让他停止发疯，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回乾清宫。
书房里，岳乐还被勒令跪着，沉默不语。“乌云珠”一来，福临也不叫离：“你不能走。今天这事，咱们三个商量。”
岳乐惶恐：“皇上，臣不敢。”
“我最信的就是你。”福临感到无力：“岳乐，这是最艰难的时候，你得留下。”
哀求的意味如此浓烈，岳乐不能再推，静妃却说：“皇上。咱们两个的事，别拉着安亲王，让他走。”
一下子戳破不可直言的隐秘，这么直接，直接得不可预料。福临万分惊讶：“你？”
不止他，就是岳乐也接受不了。印象中温婉无比的女子，居然直利利的像一把刀，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怯懦，岳乐在旁边跪着，她却站着和天子说话：“皇上，您不让他走，那我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福临自然是拦。等岳乐走了，他才知道，静妃是为了他的脸。
她这么恨他，却还没有当着外人撕他的脸。
福临盼她开口，她却冷峻如霜。他只好猜，声音软软的，没有底气：“是不是今天你出去，听见什么了？你别在意，这些人总是乱说。”
“他们没有乱说。”静妃截住他：“皇上，他们说得都对，您是个情种。只是您把自个儿的脸撕干净了，就别来撕我的脸了。”
“乌云珠。”被心爱的人这样指责，福临简直是心如刀绞：“你，你怎么会？”
“皇上，您是不是疼得受不了啊。”静妃很乐意看见他面容扭曲的模样：“满大街的人脸上都在笑，您知道吗？”她将手掩上心口。
“我知道。”福临想她在说那场火，害她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他很难过：“我不是故意的，这他们也知道了？不，你应该告诉他们，你什么都没有做过。”
“是啊。”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可是想的方向南辕北辙，无尽的恨意像火花般地绽开，静妃借机勒住他的心肝，狠狠地踩：“皇上，您也什么都没做。”她看着他，又加了一句，声音像血滴一样，小小的：“反正您又不喜欢她，她死了，她是自己找死。”
“不。”福临看着她的阴郁，面露凄然之色，抵触陡增：“不，她是博果尔带走的，因为我要带走他喜欢的女人。所以他也要把我的女人带走。可是他弄错了，静妃是我不喜欢的，是他弄错了。乌云珠，他现在已经带走了一个，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带走？乌云珠，我们没做错什么。我跟你的心，是贴在一起的，我不怕告诉任何人，是贴在一起的。”
“不。”太无耻的作为，就连唾骂都变得可笑，静妃一鼓作气地冷斥：“那只是您一个人的想法，皇上。您需要我，只是因为您害怕，您害怕在这个位子上，”她指着他的龙椅：“您觉得冷，您想暖暖和和的，您想永远待在暖被窝里躲起来。您害怕挨骂，怕天下人说您软弱，说您没资格做皇上！只有‘乌云珠’会体谅您会对您歌功颂德，所以，您要找一个比你还要软弱的人陪您一块儿挨骂！丢脸！”
福临完全被吓住了，他很害怕，他在退缩：“不，这不是你，乌云珠，这不是你会说的话。不是！”
“就连博果尔，都比您像个男人。”恨不得将心头血洒在面前，才能更改悔不当初，到了这一步，静妃完全不再顾及情面：“他敢死，您呢？您只敢欺负他死了，因为他死了，所以他不能跳起来骂您，连句让您不顺心的话都不能说。您只敢欺负一个死人，皇上，给您自个儿留点脸吧，别让我瞧不起您！”
福临的眼前恍惚，他似乎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甩甩头：“不，不可能。”
“您害怕了？”静妃走近了一些：“您为什么害怕？”
“我会拿走襄亲王府的爵位，不全是为了你，博果尔无功无子，他还让大清国丢脸了，这是应该的。”福临想到她这么失控，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个，他恨极了吴良辅，认定泄密。他急着解释：“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威胁你。乌云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你是我的知音，你怎么能这样想？”
“因为您害怕。”一时口快的苦处吃了不少，静妃却还是忍不住：“您害怕……”
“乌云珠。”福临的脸上已经滚满委屈的泪，他伸手把她抱住：“都在逼我，你不能也逼我。我是害怕，我害怕把你弄丢了。我再也不能把人弄丢了，找不回来了。我不能再找不回来了。”
复杂的感觉，把心裹住。静妃不能断定这是不是在提她的本尊。颤抖的心跳像鞭打似的，迫得她呼吸紧促。她很快推开他，目不斜视地站远了些。谈话却也因此中断。
“皇上。”隔了一会儿，才传来怯怯地敲门声，吴良辅在外边低着脖子像条乖顺的狗：“主子，科尔沁岁贡的粮队进城了，阿步其贝勒……”
这个名字像轰雷一样，静妃完全被慑去心神，她的眼睛马上转了过去。
有火。福临看见它燃起火花，与刚才的冷漠憎恨全然不同，迷蒙中的向往，他瞅见了。他可以当作错觉，但这一霎，他竟然尝到了嫉妒的滋味。不愿被人知道，他只有屏住怒气：“滚！”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高低立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