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无风无晴

2、月色江声

　　但是没有下雾，可能是因为日落后不久就下了一场急雨，天竟然晴了。
　　她小时候并不住在江边，虽然家后有一条弯月似的池塘。
　　青草池塘处处蛙，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不仅处处蛙，不远处的水稻田里，就是这个时候吧，黄泥里一个个拇指大小粗细的小洞，里面盘着黄鳝，田里捉了来，就是一道菜，不过她从来不喜欢就是了，那个东西像蛇，总有一点儿吓人，虽然很美味，下酒不错。把鸭子也放到水稻田里，鸭子吃虫。不过说老实话，鸭子更喜欢吃稻田里的小青蛙。不过好像不管怎么吃，青蛙还是不见少就是了。
　　在屋前空地上坐了，摇把大蒲扇，一是扇风，二是扇蚊子，听家人闲聊，东家长李家短，小孩子就到处跑，又打又闹，烦到不行的时候，娘就啪一个巴掌拍过去，继续和妯娌闲聊。男人则放开喉咙议论国家大事，虽然他们也许连个村民小组长都不是。
　　跑累了的，说累了的，自己去树上摘一个桃子洗洗吃，或者一个大西瓜一破破开，用调羹挖了或是切成一压一压，吃的一嘴的汁水，一不当心可能还要溅到衣服上。
　　电视开着，却未必有人看，不过提供一个背景声音。其实背景的声音已经很多了，远处运河里的船的马达声，乡间小路摩托车的突突声，稻田里的蛙叫、虫鸣、还有穿过稻田的簌簌的风声，星星爬上天空的声音。最突出的是安静，那种震耳欲聋的声响，能把一切都盖住。
　　但是江心的月夜却是不一样的。
　　水声是第一位的，其实和白天的声音类似，但因为是夜晚，更加响亮了。好像天地间本来就一定会有这种声音一样，哪怕入了梦里，还是可以听见，让你有晕晕的感觉。
　　她披了件外套出去走，电视。。。。信号不好，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看的见月亮，不圆，就在头顶挂着，夜色奇怪，朵朵的云，说不出是什么颜色，象牙白？嵌在深蓝的天空上，很像西洋最有名的波特兰花瓶。
　　水面寂寥许多，只有客轮，在这个时候驶过这个城市，满满一船的人，真的是满满一船的人哪！当然离岛太远，不过看见一个明亮的大船，慢慢地过去，在夜晚还是很醒目的。
　　不知道谁家的电视在放三国演义，恰好刘备招亲一段。歌女们正在唱歌，唱得正是她们那里的方言。那首歌，还是很好听的，很古的歌词。

　　“赵昱，你也出来转啊？”
　　她回头看看，正是徐辉，答应一声，等他走过来。
　　“今天晚上月亮不错啊，市区看不见这么好的月亮的。”
　　“是啊，光污染，空气污染，我多久都看不见星星了。省城恐怕更糟吧。”
　　“哎呀，哪儿都一样，沪宁线上现在没有一个城市是干净的。哎，你后来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也去北京念书了吗？”
　　她就笑，想到高中的一件趣事。写一篇类似于幻想的作文，一个水乡的孩子，一个贝都因男孩儿，水乡的孩子想去看沙漠，贝都因男孩儿想去看看到处都是水和花草的天堂。后来两个人都实现了梦想，可是最后却还都思念自己的故乡，水乡的孩子最后当了一个船长，天天漂在水上，贝都因男孩回到沙漠，继续当他的酋长，养一大群骆驼，羊和孩子。
　　当时写来纯粹是好玩，可是，自己不也是跑到北方，可是又思乡回到这个小城市么？自己给自己下的咒语吧。
　　她点一点头，“北方气候不适应，还是自己家里安逸，我又不想做什么大人物，留在那里做什么。”
　　徐辉应一声，“南方人去北方，确实有差异。李默就留在那儿了。”
　　“那也正常，她一向都是要强的人，留在北京，她是如鱼得水。”
　　他和她都觉得这种对话有点儿无聊，一时都住嘴，只管沿着大堤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