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念》柯蕙

1、第一章

　　上海火车站，售票口。林小珂拿出学生证递进去。
　　“买张最早一班到B城的票。”
　　一阵乏味的键盘声。
　　“70元。”售票员的脸和计算机一样是机械的。
　　“有座位吗？”
　　“没。”语气中有点不耐烦。
　　“稍迟点的火车，有没有座位票？”
　　“没有！都没座位了”不耐烦外加火药味。
　　“你没查怎么知道没有呢！怎么这个态度啊？”
　　“什么怎么态度啊？没有就是没有，你到底买不买啦？”
　　林小珂甩过去100元钱“找我30”
　　“还吞了你的不行？切！小毛丫头！”
　　林小珂压制住内心将要喷发的怒火，接过玻璃女人的车票和30元钱。用力地瞪一眼玻璃内的女人，甩出一句：“人渣！”抓了行李就出了队列。玻璃里随即响起尖锐的声音：“有种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乡巴佬，你个土包子，没教养的……”后面的话林小珂没听清了，因为后面卖票的乘客催促得紧。
　　看着手中的无座车票，林小珂简直狐疑自己是不是粘上了鬼气。失恋、无座，原本不相关的两件事，却因为糟糕的心情统统成了冤孽的象征。仿佛女人一旦失恋了，就什么也不顺，或者还不是顺不顺这么简单，是生活下去有没有意义的问题。
　　林小珂背着重重的行囊和箱子，穿行过拥挤的购票处。这次的上海行程并不如她想象的“出去走走就能忘却一切”那么称心如意。相反，事实上，她的情况更糟。上海到处游荡着无依无靠的爱情游魂，而一切浮动着爱情元素的表象，在林小珂看来，都是讽刺。
　　离开上海上火车前，林小珂还在上海外滩乘坐了轮船，轮船的名字叫“郁金香”，那是林小珂最喜欢的花的名称。轮船游行在颇有气势的黄浦江上，浦西是怀旧的欧式建筑，特别是造型典雅的路灯，让人很容易就能想起小时候看的《上海滩》里的场景，那个时候，林小珂就特别崇拜周润发，他饰演的许文强曾是她心目中无可挑剔的白马王子，而赵雅芝饰演的冯程程实在是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那时，情窦初开的林小珂就将周润发作为自己恋爱的对象。曾经她认为陶钧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的不屑一顾，他的风流倜傥乃至若即若离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足以让一个女人仰慕。浦东则是一派商业繁华的景象，巨幅广告牌上闪耀着NEC、柯达、菲利浦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则代表着商业发达的最高象征。而辉煌的东方明珠则验证了浦东璀璨耀眼的明天。
　　坐在“郁金香”号轮船上，林小珂看到很多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他们都很快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船头或船尾不停地拍照，享受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个时候的林小珂感觉到了孤独，她想如果这个时候陶钧也在的话，那简直是太完美了。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和陶钧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小时，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象现在这样，一起坐轮船看风景或者说说话，说说那些在电话里的琐事，都是那么地令她神往。可想到这里的时候，林小珂又免不了打击自己一下“别白日做梦了”，这次独自一个人出来旅行，完全是为着忘记陶钧来的，在电话里，陶钧已经拒绝她了，这还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林小珂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的。这让她感到孤单，失望。看着奔腾而去的黄浦江水，她思绪联翩，然而还是不要再回想的好啊！回想尽管美好可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可现实是她不再和陶钧有关系了，这个一直和她在电话中维持着“兄妹”关系的男人，前几天在电话里，明确的表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林小珂也站在了船尾，比较船头，她觉得还是船尾的位置比较好，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炫耀和招摇的资本，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可怜的失恋鬼。风很大，吹得人不由得眯起了双眼。一对外国夫妻中那英俊的男人对林小珂说“excuse me”,他们想站在林小珂的这个位置照张相。林小珂礼貌地走到一边看他们照相，年轻的外国夫妻和幸福，妻子偎依在丈夫的怀里，感觉很甜蜜。照完相后，英俊的丈夫邀请林小珂留张合影，林小珂答应了，并深切感受到了外国人的热情。照完相后，外国夫妇和林小珂告别。林小珂的心中充满了对他们未来甜美的羡慕，而他们的热情也给林小珂带来了欢乐。不知为什么。林小珂拿出手机，给陶钧打了电话。
　　“哥哥，你在哪呢？我现在在海上，你信不信。你听——”林小珂将手机放在空中，大风吹得林小珂的衣袖“呼呼”作响。
　　“听到了，可我现在有客人，一会给你打过去”陶钧挂断了电话。
　　林小珂明明是知道这样的结局了，尽管她所希望的美好也只不过是陶钧一个温柔的口吻，一句特别的关切。可从来也没有过。她有时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在不断的希望又不断的失望中，将这样的关系维持了整整三年。三年里，她和陶钧没有见过面，她只乖乖地叫他“哥哥”。
　　林小珂和往常一样，将电话收起后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给陶钧打电话，也许几天不通电话，陶钧会给她来电话的，也许自己一周不打电话的话，陶钧还会坐立不安也说不定呢，只是她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假设，却从来没有真正实施过，印象中，自己也是尝试着不打电话给陶钧的，一天可以，两天也勉强可以，但第三天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是不是陶钧生病了，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会不会出远门了呢？或者他现在正在期待着自己的电话呢，自己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应该宽容地满足他小小的愿望的，于是就打电话过去，而每次打过电话后，林小珂总是失望，从一个时间开始，陶钧就一直很忙：忙着招待客人，忙着即将到来的考试，忙着吃饭，忙着赶路。当然这些也都是陶钧在电话里和林小珂说的。林小珂虽然失望却从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夜晚的黄浦江依然不减热闹，夏天的江畔比平常更多了几分情致，卖玫瑰的人们一边叫卖着“漂亮的玫瑰花呦，有心人快来买呦！”一边在不停地寻找目标人群。其实每个做生意的都懂得“定位”“适销对路”“目标人群”这些个道理的，每当这个时候，林小珂就感叹学习的无聊，“学这么多还抵不上人家一个卖卖烧饼的懂的多呢！”，林小珂常常和张思奇这么说的，在学校里，张思奇应该是算得上林小珂最好的朋友吧，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理由就是她们几乎行影相随。在学校里，林小珂不太喜欢自己的专业——中文，却对广告有着相当的爱好，不过也仅仅是爱好而已，她的广告水平也就是知道中国有个叶茂中，外国有个奥格威这样的层次，或许她还知道诸如“定位”“核心概念”这样的营销术语，仅此而已罢。可就凭这些，林小珂在广告学方面的权威还是大过于班里一无所知的同学的，常常有同学对电视广告评头论足的时候，只要有林小珂在，谁都不敢乱说哪个广告好哪个广告不好。
　　坐在渐渐感觉冰凉的石板凳上，林小珂仍然在期待着陶钧的来电，在白天的轮船上，他在电话里和林小珂说过会打电话过来的，林小珂相信他不会失言的，所以耐心地等待。
　　一个画画的男生走过来问道“要不要画一张？”时，林小珂很高兴的答应了，没有问对方画一张画像多少钱，也没问画什么样的画像，是填色的还是只是简单的素描。她不在乎，她想反正坐着也是坐着，不如乘机等着陶钧的电话吧，她甚至想好了，等陶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假装很繁忙，甚至还可以说“有个男孩子在给我画像呢！”诸如此类的话，她想陶钧会不会生气呢，她假设陶钧是会吃醋的。这样的话，她会很高兴的，她决定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这个画画的男生收她50元一张画像，她也不会讨一分价的。然而，画了近一个小时的像，她口袋里的手机仍然纹丝未动，没有一点声响。画像的男生收了她25元后离开了。时间已经是晚上11：45了，很快就是零点了。林小珂这个时候才开始担心自己这个夜晚该怎么办？
　　庆幸的是，火车站还有回B城的车票，是夜里两点十分的，林小珂买到的是无座的车票。乘坐的是夜车，回到B城是第二天早上了，这个漫漫长夜真不知道如何度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