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Ⅶ溟陌

9、初识

　　“你去哪儿啦？”韩任卿问，“怎么哭了？”
　　“欸……我以为我洗过脸之后就没人看出来啊，”墨小七惊讶地说，“很明显嘛？”
　　“不是，就是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韩任卿道，“没事吧？”
　　“没有没有！”墨小七道，“你老这是去哪儿啊？”
　　“程家孩子病了，我去看看。”
　　“小沅？”墨小七毛遂自荐，“我也要去！”
　　“你们很熟？”韩任卿问，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小澈这几天一直都在照顾他，看来关系的确很好。”
　　韩任卿开车载墨小七一同去了医院。他先去停车，墨小七在等他的时候，闲得无聊便低头看着地下的地板花纹，眨眨眼想玩跳房子。她在心中想起小时候玩跳房子时所画的白线，略一回忆便开始一下一下来回跑跳。
　　她低着头，没有发现一辆车子向她驶来。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有些暗，那辆车开到墨小七跟前她才因车灯刺眼而抬头。
　　“嘶哧！”强烈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停车场回响。
　　墨小七呆呆地坐在地上（这孩子被吓傻了）。
　　车上有人下来，很多人的脚步声。
　　“臭丫头！你找死啊！”一个粗暴的男声骂道。
　　墨小七看向面前的一群人，突然起来的惊吓和无礼的谩骂使得最佳辩手的她根本毫无还击的能力。
　　她不做理会，单纯地想爬起身，可是，小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在地。
　　对方那群人的笑声传到墨小七耳际，那样嘲讽的笑声。
　　她有些脸红，又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没用，赌气似的重新试图站起来。
　　又一次跌倒，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双白净干净的手伸了过来，牢牢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扶起来。
　　她怔住，看向那个帮助她的人。
　　很熟悉的眉眼，俊美潇洒。很像一个人，不过，他眉宇间有一种那人所没有的霸气和孤傲。
　　“庄洌……”她看着那人，喃喃道。
　　“嗯？你认识我？”那人挑眉问。
　　“欸？”墨小七疑惑。
　　“我是庄洌卿，”那男子笑道，他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十分温和，“你认识我吗？”
　　“不，”墨小七道，“我只认得庄洌轩。”
　　“哦，他是我弟弟。”庄洌卿微笑，“下次注意安全，别太贪玩。”
　　原来，是他。她撞了他。墨小七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
　　“没事，你的腿没事吧？”
　　“嗯……还好，刹车很及时，没有撞到。”其实脚踝好像扭伤了，但不能再麻烦他了，于是她有些不自然的说谎。
　　“嗯？”庄洌卿抬手找来身边一个人，“凌，你去买些跌打药酒来。”
　　“是。”
　　墨小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笑：“你的脚踝可能受伤了，应该擦点药酒。”
　　他们这对话一来一去的，庄洌卿带来的人可都诧异至极。那女孩凭什么让老大亲自去扶，老大居然还让凌大哥去给那女孩买药？！凌可是道上有名的人物，去给一个小女孩买药，牛刀啊牛刀！
　　“小七？”韩任卿停了车，走过来，看到墨小七和庄洌轩愣了一下，“怎么了？”
　　“意外……”墨小七道。
　　韩任卿看了看自己的爱徒，又看了一眼庄洌卿：“你是？”
　　“您好，我是庄洌卿，”他彬彬有礼地说，“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
　　韩任卿闻言脸色一变：“小七，没事吧？撞到哪儿了？”
　　“没事，脚扭到了，”墨小七道，“您先上去吧，我一会就来。”
　　“这怎么行？！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了，您先上去看看，我也想看看姐姐，”墨小七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下，马上就好了。”
　　韩任卿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他了解自己的徒弟，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庄洌卿道：“年轻人，开车要注意点啊！”然后走出停车场。
　　凌已经买了药回来，庄洌卿接过药酒道：“去车上坐着，擦点药。”
　　墨小七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是回去后再擦药吧。”她说着，伸手想要拿药。
　　庄洌卿抬眸看她：“不要逞强。”
　　墨小七一怔，庄洌卿已经半抱着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有些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强制的对待。
　　“Boss！我们该走了！”有人提醒道。
　　墨小七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笑：“看，你还有事，我就不耽误你啦！我先走了。”
　　她说完抓过他手中的药就跑，好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
　　庄洌卿这才反应过来，他想伸手去抓她，她却回头对他一笑：“谢谢你的药！”
　　她不是特别漂亮的女孩，但那回头一笑的样子，竟让庄洌卿怔住。
　　阿颜，事隔多年，我竟重新看到了你明媚的笑颜。不过，是在另一个女子脸上。
　　“Boss！”有人出声提醒庄洌卿，“预约时间快到了。”
　　“走吧，”庄洌卿坐上车，面无表情地吩咐，“凌，严密监控墨明采。”

　　墨小七一瘸一拐地走到程渝沅病房时，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左浅澈听到病房外的动静，跑出来一看，就看到墨小七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她扶着她问：“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扭到脚了，”墨小七道。
　　程渝沅抬头微笑：“师姐！”
　　墨小七坐在椅子上，冲他微笑：“嗯，你好点没？”
　　“师姐也太无情了，来看我居然也不说带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来，”程渝沅撒娇似的嘟起嘴，不满道。
　　他本来就是娃娃脸，皮肤白皙，五官是那种精致得可爱，做起这嘟嘴的动作来，竟没有半分别扭，十足得可爱天真。到了十八岁还能像他这样正太的男生，太罕见了！
　　墨小七赔着笑：“师弟，这次是姐姐不对，你想吃什么？明天姐姐给你带点过来。”
　　“算了吧，”左浅澈道，“你这个脚不休息几天你还想到处乱跑？他在这里要吃什么我会给他买，过几天就得出院了，你就别跑来跑去的。”
　　“哦！”在左浅澈女王一般的气场下，墨小七和程渝沅两人做乖宝宝状。
　　韩任卿看着墨小七突然道：“小栾昨天拿了你的论文去修改，你知不知道？”
　　“欸？”墨小七诧异地抬头，想到昨天自己好像是把论文放在了叶清栾的桌子上，她语调顿转道：“唔，可能是吧。”
　　“你这丫头！”韩任卿怒其不争地说，“你自己当初费了多大气力靠近法律系的你忘了？你考上了，却不知道继续用功！你这样，我如何对得起老师？”
　　他说的老师，就是墨小七的外公。韩任卿大学时的博导就是墨小七的外公——戴清玄当年可是司法界的有名的律师，最拿手的案子就是贪污受贿案。因此被人誉为是最正气凛然的律师。此外，很多打官司的人大都是没钱请律师的，戴清玄会主动为他们提供法律咨询，他的无私也让很多司法界人所折服。即使他现在退了休，做了一位诗人，但他依旧是司法界泰斗级别的存在。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墨小七道，“论文我会自己写好的，但说句实话，您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选择法律系的。”
　　“既然以他为目标，就应该努力做到跟他一样，”韩任卿道，“他当初可是比你用功百倍！”
　　“知道了！”墨小七知道韩任卿已经不打算生自己的气，所以她嬉皮笑脸起来。
　　“这孩子！”韩任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之后几天，墨小七一直沉浸在论文中无法自拔，她深深地怨念着周围这群没有论文烦恼的朋友们……
　　好在还有叶清栾从中帮忙，七七八八地改了无数次的论文，终于勉强入得了韩任卿的眼，当墨小七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时，老爷子又发了话：“这论文还要改，你觉得是我还给你去改，还是我递给老师，让他老人家帮你看看？”
　　交给我外公，我也不用活了！墨小七悲愤地说：“老爷子，您还是给我吧，我自个儿改好了再给你看。”
　　哼，韩任卿把论文整理了重新递给墨小七：“乖啊！别太累着。星期五之前改好就可以了。”
　　纳尼？！今天就是星期三欸！要不要这样啊？！
　　墨小七欲哭无泪。
　　“嘿！”有人在墨小七身后轻拍一下她的右肩。
　　墨小七转头，没人？幻觉？
　　走几步，左肩头又被拍了一下。
　　再转头，还是没人！
　　搞什么？！墨小七气鼓鼓地看向身后。
　　“哈哈！”一个笑声自墨小七前方响起，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墨小七瞪着那个看自己笑话的人——庄洌卿！
　　“我跟你开玩笑的，”庄洌卿伸手摸摸她的头。
　　“……”墨小七一脸悲愤，“兄台我跟你很熟吗？不要摸我的头！”
　　“嗯……”庄洌卿理所当然地说，“当然熟啊！几天之前你撞到了我的车。”
　　“……”墨小七瞪他，“丢脸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忘记？”
　　“你觉得这件事情很丢脸？”庄洌卿挑眉反问。
　　墨小七白眼一翻，当然丢人啊！初次见面就形象全无！
　　“我觉得这件事一点也不丢人，”庄洌卿忽然道。
　　墨小七黑线……
　　“因为它，让我认识了你，”庄洌卿看向墨小七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庄洌轩一样漂亮，不过他的眸色更深一些。
　　墨小七看向他，半晌才道：“哦，是吗？”
　　“不解风情的女生！”庄洌卿抬手抚额。
　　墨小七撇撇嘴，扬扬手中的论文道：“我现在满心论文的事情，没时间跟你风花雪月。”
　　庄洌卿夺过她的论文，看了几眼道：“不错啊，构思挺好的。不过，你读大几啊，就些论文。”
　　“大二！”墨小七恨声道，“可是我老师非要我写！因为这个都要熬成人干了！！！”
　　“真是典型的望女成凤啊……”庄洌卿道，“我可以帮你改论文。”
　　“嗯欸？？”墨小七呆滞，“你上过法学院？”
　　“没有，不过帮你修改这个足够了，”庄洌卿道。
　　墨小七不解：“干嘛这么帮我？”
　　“因为，我撞了你。”
　　“那是我自个儿撞上去的啊！”
　　“那就是你的错了，你得请我吃饭表示歉意！”庄洌卿笑道。
　　“……”墨小七半眼状，“你可以不这么趁火打劫吗？”
　　“哈哈！”庄洌卿开心的大笑。
　　墨小七耸耸肩，道：“闭嘴！很多人在看！”
　　庄洌卿见她这样，笑道愈发欢快。
　　墨小七气急，直接踮脚，伸手捂住他的嘴。
　　庄洌卿被她这个动作搞的有些意外。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一眼，低垂下眼帘。有趣！能在我面前这样大胆的女孩，除了阿颜，你还是第一个！
　　墨小七伸手捂住他的嘴之后，才发觉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她立刻抽回手，想跑。欸，跑不动？再一看，自己的袖子正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
　　墨小七尴尬地转身。庄洌卿挑眉：“每一次都逃跑可不好哦！”
　　“额……”墨小七黑线，“这个，这个……”
　　庄洌卿道：“所以，我们去哪儿吃饭？”
　　墨小七喜笑颜开，能在对方尴尬的时候，转移话题，真是不错的男人！不过，丢脸丢多了，谁还要跟他一起去吃饭啊！
　　墨小七笑道：“我等下还要去学生会开会，没时间出去吃饭，不好意思啦！下次我再请你。”
　　庄洌卿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他的眼眸幽深：“好啊，手机给我。”
　　墨小七乖乖递出手机：“干嘛？”
　　“我的手机号，”庄洌卿输了自己的手机号，再递给她。墨小七伸手去接，庄洌卿突然收手，又重新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才终于把手机还给墨小七。墨小七看也没看，直接揣兜里。对他摆摆手，就往行政楼走。
　　庄洌卿缓缓走出Q大，路边，一辆黑色车子等候已久。他上了车，没有说话，点燃一根烟。
　　“大哥，怎么了？”凌冷漠的声音响起。
　　“她很像一个人。”庄洌卿的声音早已恢复了冷淡，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
　　“大哥是指嫂子？”凌知道庄洌卿所怀念的人是谁。
　　“嗯，颜很漂亮。而墨明采不是漂亮的女孩，不过她笑起来时，两人确是有一样的美。但她比颜要低调太多了。”
　　“大哥，你……”
　　“行了，不用你提醒，”庄洌卿掐了烟头道，“我要做的事情还是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