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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航海4-赫李】硬币与苹果花 ...

  •   西奈特先生站在一座坟墓前。灰白的坟墓上树立着小小的十字架,里面埋葬着他所有的家人。
      雨下得很大,西奈特先生下意识地弯曲着自己的脊背,仿佛他驼着自己沉重的命运。他的妻子与孩子死于传染病,这在热带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对于一个热爱着自己家庭的中年男人来说,这却绝对不会是可以轻易揭过的一页。
      他留在了马六甲。并且他变得对于他人的健康状况非常在意。他砍伐木头,修理船只,饲养牲畜,他习惯于热带雨林,也开始习惯于思念自己那位于遥远西方的故乡。当然,西奈特先生始终保持着单身的状态。

      在十几年的沉寂之后,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西奈特先生在交易所遇见了一位美貌的女提督。这位来自于世界最东方的提督穿着长长的红袍子,黑衣的领口佩带着一朵鲜红的蔷薇,丝绸一般的黑发剪得很齐,随着她的步伐在耳际飘荡着。她听完了他的故事,果断地将手一挥,把他请上了自己的旗舰。
      “华梅玛莉亚李 。我想邀请您加入李家的舰队。”
      她微微一笑,神色坦率而坚决。她的周围环绕着日本武士,中国将军与法国小子,还有一位俊美得惊人的俄罗斯青年。而这些人似乎都习惯于她的命令。一种宗法制家庭的气味从这支强大的舰队中飘散出来。
      “科鲁罗-西奈特。很乐意加入您的舰队。”

      于是西奈特先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事情,起雾,停风,下雪,打雷,船漏水,坏血病,海战,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支舰队的前进。白刃战时日本青年总是一马当先擒获敌军提督,中国将军则忙着与交易所的老板讨价还价,法国青年在酒馆中打听情报制定计划,本应该在礼拜室祈祷的俄罗斯青年却在副官席位上写文书。
      闲暇之时大家会一起喝酒。海上的生活很艰苦,在长期不靠岸的情况下蔬菜淡水都需要配给,但战船需要更多的水手室,商船需要的是货物仓库,而物资仓库有限的情况下酒并不多。于是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只能一起吹着海风怀念着各地的酒馆与美丽的吧女们。

      然后在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西奈特先生蹲在橡木酒桶中寻找午间忘记的锤子。直到易安带着浓重喉音地声音柔和的响起:“您听,那小提琴的声音,相当出色的技巧,和真挚的情感。他思念着他的心上人,而我想起了第一次出航时躺在在甲板上看到的漫天星星。”
      接着是那位中国女提督爽快的笑声:“是的,星星和自由,你爱它胜过世上一切,我浪漫的副官。左转舵,减速!我们去见见这位出色的琴手。”
      星辉洒落。迎面驶来的三桅帆船拉满了白帆,船头那位将小提琴以优雅姿势架在自己肩上的少年,正微微合上了双眸,左脚尖随着流利的音符在在甲板上轻快地起伏。

      “这种贵族少年怎么会出现在战船上?”西奈特先生从啤酒桶中直起了腰。他终于在橡木桶的间隙里找出了那把被遗忘的锤子。
      “我们会在马德拉的酒馆弄清楚这一点。”华梅那端丽的嘴角又浮现出了东方式的神秘微笑。察觉到易安的注视后,这位以蔷薇帜著称的女提督又恶作剧地笑了起来:“是的,易安,你像一个惊人美丽的女孩子,可我比你更美丽。”
      易安摘下了宽檐黑礼帽,白金般的长卷发自他秀丽绝伦的面庞两侧直淌到腰际:“提督,这也正是我在克劳酒馆经过各种贵族见鬼的纠缠后,仍然敢于追随您远航万里的原因。”

      瞭望台响起了欢呼声。费南德敞着衬衫,从高高的瞭望塔一跃而下:“正前方72海里,马德拉!”沿着非洲那平直荒凉的海岸线行驶数月,所见出来海洋还是海洋。他已经开始怀念在美洲酒馆中和人玩硬币游戏赚酒喝的欢乐时光。欧洲这片旧大陆没有新鲜的烟草和玉米,也没有……
      蒂雅…蒂雅…
      西奈特先生微笑着。他听说过那名混血女性的故事,知道华梅提督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舰长,也知道她在韦拉克鲁斯酒馆用硬币游戏赢得了费南德的加入。
      他望着费南德,拍拍他的肩膀:“水手永远在换。但是,酒馆永远都在,到处都不乏需要交换信息的人们。”
      费南德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生锈的硬币。他对着太阳举起硬币,仰头看了看,将它远远投了出去。
      硬币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在海面跳跃出几个水花。

      船将硬币远远甩在了身后。费南德却一直凝视着硬币消失的方向。
      “喂,费南德!上岸一起喝一杯1”法国小子詹姆已经忘情地大叫起来。
      “别忘了你的通缉令,詹姆。”华梅扬起双眉,平静地陈述。费南德大笑起来,而被提到名字的法国小子蔫头蔫脑地回答:“是,提督。风向北偏西44度。”
      “右转舵,满帆,全速前进!”华梅果断下令。水手们齐声应和,大型中国帆船缓缓地开始加速。
      华梅抱胸而立,领口的蔷薇在海风中盛放着。
      “我们还需要一个出色的操帆手。”她微微侧了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海平线。
      “我们会在马德拉的酒馆找到他,提督。”易安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

      华梅走进酒馆的时候仍然带着那个神秘的微笑。易安则又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了十字。他看见金发的小提琴手正在与人谈论传说中可怕地东方舰队,但对方的语气是如此轻快、友善、充满了好奇,以至于易安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华梅开口告诉那位小提琴手自己就是那位舰队的提督的意外事实。
      易安愉快地发现两人详谈甚欢,随之发现烂醉的詹姆正摇摇摆摆的向自己扑来。他轻巧地架住了詹姆,而詹姆则顺手丢给了他一瓶伏特加:“好样的,俄罗斯人,你的容貌有多柔美,你的剑术就有多强悍!”
      看着只顾狂饮伏特加的易安,詹姆凑过来,醉醺醺的说道:“你知道那个拉提琴的金发小鬼吗?拉斐尔,葡萄牙卡斯特路商会的大少爷,据说现在率领一支舰队,在非洲相当活跃。哦!他甚至和海雷丁那家伙结成了同盟!”
      “你是说地中海南岸那个恶名昭彰的海盗头头?”易安也不禁大吃一惊。
      “是的,是的,”詹姆得意地点着头,“也就是说,得到拉斐尔的帮助,西班牙舰队也不能阻挡我们在地中海的行程。现在,我得去找我们的瞭望手了。”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双方的利益是如此一致。葡萄牙的商人热爱着东方的丝绸与瓷器,而华梅并无意在地中海成为一名征服者。很快,他们开始了朋友似的对话。
      酒过三巡,拉斐尔和华梅对于商业交流产生了极大地共鸣,并且他们都不满意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和英国的克利福德。但当华梅问起北海之鹰时,拉斐尔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赫德拉姆,没错,他是北海之鹰。但是他显然不喜欢我。”
      “为什么?”华梅明快的反问.赫德拉姆也许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但他是最出色的对手和最磊落的盟友。
      拉斐尔看了看这位秀丽的女提督。她说话利落,作风强硬。从某些角度上说,她与那名北欧的银发青年是一类人。不过,这位提督是位女性。拉斐尔点点头,说了出来:“我在里斯本拉琴的时候,赫德拉姆的舰队正经过,他身边有位女奴似乎对琴声起了共鸣。”
      华梅爽朗地笑了起来:“别担心,拉斐尔。琴声过于美妙,这当然不是你的错误。”
      “我只是遗憾没能与大名鼎鼎的北海之鹰结盟。”拉斐尔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了。

      华梅收获了一名盟友,但舰队并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操帆手。
      “也许我们该去别的港口转转。”詹姆提议道。
      “如你所愿,詹姆。”华梅向着他微笑。“我们会仔细寻找,尤其是在法兰西的港口。”
      “哦提督,您是如此善解人意!”詹姆开心的说道:“我的确很久没有回到我的祖国了,我想念鹅肝、香槟和涂满热黄油的小牛角包!”
      船停靠在马赛港,码头的白鸽子群被惊飞,呼啦啦冲向蓝天。沿着古老的石板路走向酒馆,麦酒的香气伴着佛拉明哥那热烈的节奏扑面而来。昏暗的酒馆中客人发狂一般的欢呼,台上的女郎一甩浓浓的卷发,嘴角叼着的那支玫瑰和艳丽的圆裙摆一样飞扬起来。而女郎从台上跳了下来,热烈的询问道:“舰队?我能跟你们出海吗?”
      “为什么不?”华梅微笑着回答。女郎欢呼起来:“嗨,我是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是个出色的剑术家,而白木行久也很乐意她来分担自己在甲板白刃战和斩首战中的压力。
      随后他们在伊斯坦堡接受了为了死去的妹妹而加入航程的安杰洛。但仍然没有出色的瞭望手。是时候向着北海前进了。

      多佛海峡的日出总是如此美丽。当舰队与英国皇家海军不期而遇之时,双方都降下了半旗,静默的擦肩而过。华梅看见战列舰上阴鸷的青年总督。双方保持着固有的风度,微微点头致意。
      直到战列舰远去,詹姆才敢开口:“提督,法兰西的王妃是英国公主,也是克利福德上尉的宣誓对象。不过,也有小道消息,听说公主唯一一次离开白金汉宫便是在去往法国的前夕,随克利福德上尉来到多佛海峡。哦,我真想听听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

      克里斯蒂娜笑了起来:“哈哈,这在伦敦是个公开的秘密。他们从头到尾只在舰队返航时说了两句话。公主望着多佛海峡之北的祖国,流泪说道‘多么美的日出!这将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克利福德卿,请守护这个我为之奉献所有的国家。’”
      舰队沉默了下来。
      海上的薄雾越来越浓,可见度实在太低,费南德撇撇嘴,从瞭望台上跳下来。大型中国帆船不得不放慢速度缓缓前行,以免与其他船只在狭窄的海峡中靠得过近。

      “克利福德是怎么回答的?”华梅问道,丝绸一般的黑发
      在她颈侧微微飘动。

      “是,我发誓。”

      这个回答从海风中遥远地飘来。华梅循声望去。北海的浓雾之中,一艘大型北海三桅方帆船正在与大型中国帆船并行,久违了的北海之鹰正站在世界最西方的船头,向着来自于世界最东方的蔷薇帜挥手。

      “欢迎来到,我的北海。”

      西奈特先生望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陆地。那是英伦三岛。他曾经在苏格兰的旧宅前栽下苹果树,五月的篝火晚会上他曾为最爱的女人摘下一朵苹果花,而她欣喜地把花儿簪在她亚麻色的卷发上。他们举行婚礼,生下儿子,在背井离乡的航程中始终如此相爱,直到东南亚的热病把他和家人永远分开。
      让东南亚的雨林代替他的烦恼茂密吧。让赤道的晴朗天气驱散英伦的冷雨吧。二十年弹指而过,他已经忘记了苏格兰的方向。可是当船从多佛海峡驶向北方时,西奈特先生望着北海之鹰与中国蔷薇同时扬起的旗帜,发现心中光明的火焰仍然在余烬缓缓燃烧,温暖着他老迈的心脏。
      他还深深记得五月的苹果花那沁人心脾的芳香。但现在,这芳香已经不再成为痛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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