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阿离》沈重九

1、狐狸阿离

　　碧云路上的房子多半是上了年头的，祖辈或者是父辈建造起的两层小楼，清一色都是仿造着国外的那种小洋楼。地面上铺设的实木清漆的地板，保留下来木头原有的纹路，踩上去会有吱嘎吱嘎的声音。如果你愿意的话，费力地推开颇为沉重的铁锻窗户，就可以轻易地看见天井中央那棵巨大的凤凰花树。细碎的大红花瓣簌簌的落在地上，积了浅浅的鲜艳的一层。
　　厨房里开了小火，锅子里正在煮浓稠的白粥，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狐狸阿离扎着浅粉的印着一只一只各色各样形态的小狐狸的围兜，搬了张小凳子，踮着毛茸茸的小后腿，眯缝着狐眼，一直紧张的盯着螺旋上升的白气，身后蓬松松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甩一甩.
　　“阿离，今天起得格外的早呐。”清朗的声音贴着阿离的耳朵轻轻地说，鼻翼间温热的呼吸全部钻进了阿离的耳朵里，痒痒的有点挠心，阿离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一动。“一直笨手笨脚的阿离是在为我煮粥吗？”
　　“嗯。”狐狸阿离大力地点了一下毛绒的脑袋，仰着头看着少年微微地笑着和弯成月牙的眼睛。“这是最成功的一次了，顾安。”
　　“那么，就是说阿离已经失败了许多次了咯。可是失败了后的白粥，阿离又打算怎么处理呢？”顾安直起身体打量了一下狭小的厨房，并没有发现剩下的白粥。
　　狐狸阿离搓了搓爪子，别过脸去，不敢去看顾安。他把两只毛爪子完全捂住眼睛，小声地说：“哎，我全部都吃掉了。”
　　顾安按了按阿离圆滚滚向前腆出的肚子，把他抱在怀里，无可奈何地地摇了摇头。“阿离，你就不怕肚子会撑破吗？”眼睛里全部都是宠溺的光芒。
　　阿离高兴地在顾安怀里翻了个身，在顾安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把脸全部全部埋起来，闷声闷气地说：“生日快乐，顾安。”即使阿离是一只白色的狐狸，但是他觉得现在自己的皮毛应该都是通红的吧。

　　比作化作人形，阿离更加喜欢自己狐狸的样子，他记得自己的狐狸娘亲曾经说过他是最好看的狐狸了。倘若需要化成人形，他也固执地保留自己发尖的耳朵和身后甩来甩去的大尾巴。他伸出小肉爪臭屁地不紧不慢地梳理自己的皮毛，把尾巴尖放在嘴巴里咬着。阿离有时候会想，顾安此刻在做些什么，和谁走过哪些地方，是否会特意去粉街转角的烧鸡铺子，排着长龙般的队伍给自己买好吃的石锅烧鸡。
　　“顾安，今天你要早点回家呀。”阿离躺在大大的露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翻身露出软软的肚皮。外面的太阳很大，暖洋洋地熏得人们哈欠连天。阿离抬起爪子，嗅了嗅自己身上都是太阳好闻的味道。不光只是阿离身上，还有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被阳光围绕，连灰尘都在阳光里跳舞，连整幢房子都是太阳的味道。阿离感到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来，浓重的睡意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来，直到阿离发生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微地向上扬起。
　　阿离有时候很想把顾安地样子给描绘下来，他毛绒绒的爪子别扭地握着笔，很用心地在纸上勾勒每一道线条。毕竟作为一只艺术细胞基本死绝的笨小狐狸，最多只能捧着一堆歪七扭八线交织成一个线团的肖像画叹气。哪有一点顾安地样子呢。阿离感到很沮丧，托着下巴发了很久的呆，就像禅师坐定一样僵硬地挺着四肢。
　　其实阿离独自一人照着字帖，临摹着顾安的名字，这大概是阿离写的最为熟练好看的字。他喃喃念叨着顾安地名字，满满的一大页纸上都是顾安的名字。阿离常常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顾安的名字，然后用一颗爱心将两个名字圈起来。

　　阿离从来没有想过凡人的生老病死。他一直坚信顾安会握紧他的手，陪伴他不到灰飞烟灭不罢休，也怕两个人都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也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阿离看着电视里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十分不解，他歪着头望着身边静静得看着书的顾安，开口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顾安吃惊地抬头看着阿离耷拉的耳朵，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凑过去轻柔地亲了亲阿离毛绒绒的小脸。“那阿离，要在我的下辈子找得到我才行。”
　　“我以我狐狸大仙的身份保证，我们不会分开的，我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呢。”
　　“白痴狐狸，世事无绝对，我说的是如果，拜托法力高强的狐狸大仙一定要找到我啊。”
　　“既然你夸我法力高强，我就像你保证，我一定会来到顾安身边。”
　　“因为阿离是我眼里最明媚的阳光，我不想一个人生活在没有阿离的日子。”

　　阿离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也一直记得一直难以忘记顾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的声音和音容笑貌。阿离有时候恍惚间觉得，就好像顾安刚刚在他的耳边说完这句话的样子，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蜷缩起圆滚滚的身子，爪子捂住眼睛，然后很没出息地哭出了声音，咸咸的泪水打湿了原本蓬蓬的白白的狐狸毛。
　　大概狐狸大仙也会有难过到哭鼻子的旧梦吧。

　　顾安，你诚恳地拜托我，在你以后的人生千万要找到你，我却忘记跟你许愿你要永远记得我。现在你不记得我了，忘记在你的前世里面出现过一只白色的狐狸曾跟你生活在碧云路上，拥有一栋爬满爬墙虎的两层小楼。
　　顾安，我是很守信用的狐狸，在你的生生世世里面，每一世都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只是你搂着别的女人，讲着她们喜欢听的情话。我错过与你的相识，生生世世地看着你的生老病死。只有在你最后的时刻，才敢偷偷潜进你的梦里，告诉你有一只小白狐狸一直在等待他，看着你皱如枯皮的眼角划过一道清泪，我并不确定你是否想起了我。
　　因为我答应过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哪怕在以后的轮回里，你不再叫顾安，不再有从前的美好回忆，我也从来也没有忘记过你的眉眼。

　　“爸爸，后面有只小狗一只跟着我们。“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花裙子，拉了拉身边年轻男人的衣角，兴奋地大叫。
　　“小狗，该不会是哪户人家走失的宠物吧？”男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蹲下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白的一团毛球，才慢慢地舒展开了眉头。“不像是小狗，更像是狐狸啊。”
　　“狐狸？”小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爸爸，我们把它抱回家吧，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狐狸呢。”小女孩拼命的摇晃着父亲的手。
　　“抱回家？不太好吧，如果他是有人家养的呢，主人看到宠物走失也会很着急的。”男人并不情愿将狐狸带回家，他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的女儿打消这个念头。
　　“我们先抱回家养，不然他一个人流浪在城市里很危险的，也很可怜的。然后，我们再去写传单寻找失主。好不好，爸爸？”
　　“那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朗。“小东西，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弯成月牙的眼睛微微地笑着。

　　其实我也想问你，你是不是属于我的顾安。我痴痴得看着完全相同的容貌，我仿佛看到了顾安在冲我微微地笑着，感觉他从未离开，陪伴在我的身边。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微弱地可以被人忽略，它一刻不停地在说，哪怕你不是我的顾安。

作者有话说

　　非常短篇 貌似是写作文的时候写的
永远没有能力写长篇的我 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