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丞相》浅山寒雪

4、恍然如梦

　　正巧店里来了客人，小二忙去招呼。

　　可能那就是缘分，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他的一双青黑色靴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他说，“娘，快来看，这个妹妹好像要哭了。”

　　他娘走来，拍了他一下，说，“丫头，怎么了？”

　　我抿紧了唇，小二忙说，“尚书夫人，这位是小东家，怕是一个人闲的无趣了。”

　　“呦！小东家，你家大人在吗？”夫人问我。

　　“在，夫人，我娘在那儿。”我指指仓房，“可能要选很久，我想回家了。

　　夫人便对他说，“钰儿，陪小妹妹玩，行吗？小妹妹一个人多可怜啊！”他点头，“妹妹叫什么名字？”“颜絮宁。”我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里写字，“‘颜’是容颜的‘颜’，‘絮’是柳絮的‘絮’，‘宁’是宁静的‘宁’。”

　　我看着这位尚书府的小公子，“小哥哥你呢？”

　　“洛神的‘洛’，宝钰的‘钰’。好听吧？”“嗯。”我点头。

　　夫人随小二选布了。

　　他站在我面前，脸上微微泛红。

　　“钰儿哥哥，来，坐。我这儿还有好多糕点。”我挪出座位的一大半，他想了想，坐到我左边，“那就多谢絮宁妹妹了。”

　　我拿过一块芙蓉酥放在他手里，“可香了，尝尝。”

　　他咬了一口，点点头，“妹妹今年几岁了？”“七岁。你呢？”“我十一，我爹说，满了十一就是个小男子汉了。”

　　我轻轻一笑，“嗯，钰儿哥哥是个大好人。”“好人？”

　　“就刚刚啊，钰儿哥哥关心莫不相识的我，会关心人的人都是好人。絮宁要和钰儿哥哥做永远的好朋友。”我笑着说。

　　“嗯，那我们就做好朋友！”他说，握了握我的手。

　　夫人回来了，我娘还没有，我想她可能在算账。

　　夫人买了很多布匹，由下人抱着，她到我面前，“颜小姐，令尊是.....”“家父吏部干事颜啸。”我说，“夫人，钰儿哥哥的爹是做什么的呢？”

　　我知道他爹是尚书，堂堂二品大臣，只是不知是哪六部的。

　　“吏部尚书洛逐优。呵，小丫头，能教出你这么乖巧懂礼的女儿，你爹也定是了不起的。”夫人说，点点我的鼻尖。

　　我歪头一想，该不会是这位夫人要吹枕。边风升我爹的官吧？我冲她扬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伶俐的丫头。”夫人笑了笑，牵着洛钰出了铺子。

　　洛钰好像舍不得我，回头冲我一笑，姣好精致的五官，淡雅羞涩的笑意，少年独有的青涩魅力，仿佛那一刻，天地为之失色。

　　我们回到侯府时，天已大黑，爹和远宁都用了饭歇下了。

　　我回到我的房间，玉美端来热水给我烫脚。我用脚丫子玩着水，一圈一圈在豆大的灯光下有点点金意，怪好玩的，玉美脱了鞋袜爬上床，她跪在我身后，熟练地把我的辫子散开，梳齐。

　　“小姐，今天好玩吗？”

　　“不好玩，除了看布匹，就是看娘算账，无聊透了。”我说。

　　“夫人这是在教小姐管家呢！多学两年，小姐就可以独挡一面了。”玉美说，语带羡意，手中的梳子一下又一下。

　　“我倒希望永远长不大才好，长大了，乳母不是说就会嫁人吗？我不想离开爹娘和远宁。我想伴着他们一辈子。”我说。

　　“可是每个人都会长大的。长大总会有些不舍的。”

　　我皱了皱眉头，“那我就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不离开他们。我能够做到的。”

　　“恩，奴婢信你。”她说。

　　第二天，吃了早饭，娘就拿了一本书进来，让我坐在椅子上。

　　“丫头，娘要教你识字读书了，不然，你跟不上其他人的。”娘这么说时，我有点被她的严厉吓到，在我映像里，娘从未这么严厉过，我再猜，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娘生气了，要罚我。

　　“是，娘。”我有些哆嗦。

　　她把书放在桌上，我瞄了一眼，是三字经。

　　“把你之前学的背一遍。”“人之初，性本善......”大概背了十几句，我停了，这段时间没有复习，纵我记性再好，也想不起来。

　　娘冷冷一笑，“这就是所谓的‘想读书’？三字经都记不住，你还读什么书？！”

　　我吓得一抖，“娘，我会改！我马上记！”

　　娘这才舒了脸色，“明天正午之前，抄六十遍，一笔一划都要工整，否则....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会让娘失望，对么”

　　背后估计都是冷汗了，我点头，“我知晓的，娘。”

　　其实，娘没有怎么罚过我，至少在我记忆中是如此，但每次她略一停顿，或是用上“否则”、“那么”之类的字眼，我的小心肝就“扑通扑通”的跳。

　　我拿起毛笔，坐正身子，一笔一划都按她的要求做。

　　娘喜欢的字体不是柔丽无骨的那种，相反，她和爹爹一样，都喜欢遒劲有力、带着傲骨的字体，娘也要求我这样做。

　　她看了一会儿，满意的走了，我不敢放松身子，怕娘会杀个回马枪，果然，未过一会儿，娘又折了回来，见我依旧端正，轻轻笑了笑。

　　中午，我已写了三十来遍三字经，手累的直打颤。

　　我下了椅子走走，甩甩胳膊。

　　“五妹妹真是用功。”房门内走来一银一绿两姐妹，是大姐雨宁和四姐雪宁。

　　“雨宁姐、雪宁姐，你们怎么来了玉美，泡茶上点心。”我笑着说。

　　玉美带着小丫鬟上了茶点，微笑着退下。

　　“咱们下午要去绣庄买线，你去吗”雪宁姐问。

　　我微笑，刚要拒绝，听见雨宁姐笑道：“五妹妹进府多日，却一直不与兄姐几个玩耍，可是看不起我们？也是，我们粗鄙无聊，不打扰妹妹习字了，这便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得不去，忙拉住雨宁姐的衣袖，“雨宁姐，妹妹要去，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妹妹愚质。”

　　雪宁姐温柔一笑，“那就准备一下吧，看看有没有要买的。”

　　“说来，妹妹不是开始练字了吗？我那儿有套紫赯的笔洗，等会儿差人送来。”雨宁姐说，“莫推辞，姐姐我最不喜欢扭捏的性子。”

　　“嗯，那妹妹就领受了姐姐的心意。”我笑着说，又绕到柜后捧出两只盒子，“先前，妹妹多有冷淡，实在不该。这是妹妹送给两位姐姐的礼物，还望笑纳。”

　　雨宁姐不是很感兴趣，还是依言打开了盒子，只见她的盒子中装着一颗鸽蛋大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珍珠，雪宁姐的盒子里是一串缀了十几颗小黄水晶的项链，这份礼是来往商人进贡的，我还小，留着没什么用处，娘说，送给两位姐姐，讨个欢心。

　　两姐妹都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看见的东西。

　　“絮宁，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雨宁姐说，将盒子退了回来。

　　“妹妹别无长物，只有这些稍能入眼的作为赠礼，姐姐们莫不是瞧不上妹妹？”我眨眨眼，一脸可怜之色。

　　“让六婶知道，你会挨骂的。”显然，她们有些意动了。

　　我忙摆手，“娘本来就打算把这两样东西送给姐姐们，妹妹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她们这才舒了口气，欢喜的拿着东西把玩。

　　我淡淡一笑。

　　送走了两位姐姐，我又坐回座位继续抄写，下午还要随她们出去，怕是没时间再写了，我一想到娘眯起眼睛看我的情景，就觉得脑门好像在出汗，手上也越发不敢停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