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浅斟慢酌(2) ...
-
这是凤梧来到“醉清平”的第三十天。狐离经正在被坚定不移、誓要拿下她的欢喜缠着，而他则优哉游哉地站在酒缸边扇了扇手闻着四溢而出的酒香。
“我只是想恢复记忆罢了有什么错？酒钱我给三倍还不行吗？”欢喜拽着不耐地打着哈欠摆摆手就要走开的离经的袖子，“好不好嘛？”晃了晃手中紧攥的衣角。
狐离经轻叹了一口气拿开那只怎么说都不撒开的爪子：“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这不是钱的问题，欲饮缠梦此酒需靠机缘。”看着欢喜立时耷拉下来的眼角，到底还是不忍心地安慰了几句：“冥冥中自有天数，谁都不可逆天改命。也许哪天该恢复记忆了，自然而然就恢复了。”
“我不信命。”欢喜不依地撅起嘴，眼中又闪现出盈盈的泪光，“你这都是借口、借口！”
“……你每天都要折腾我一遍，不累吗？”离经的嘴角抽了抽，只恨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了呢？明明知道这姑娘是绝对不会讲道理的。挥了挥手，再不看紧随在身后的欢喜。想着‘您不累我累行吗？’走人了。
“你信命吗？”自离经走后显得有些空荡的酒窖中欢喜如斯问凤梧。杏眼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犀利的目光直视着眼前面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让人感到心惊的男子。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凤梧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白兔妖问道，“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有些事，容不得自欺欺人。他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代价便是麻木地放任自己傀儡一般地行走在六界之中，不知何为。
欢喜皱着眉离开没多久，狐离经便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凤梧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他：“还是你厉害，三两句就这尊菩萨给送走了。”说着还越发来劲了，“前天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昨天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今日竟连一刻都不到，啧啧……”凤梧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前两天是欢喜觉得他实在无趣的紧才闷闷走人的，可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得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为什么不答应她？我可不觉得你是担心乱了命数。”既然有此酒存在的必要，那么饮用起来自然也不会跟她说的什么逆天改命扯上关系。这种话，也就骗骗这种不满千岁的小妖有用。
离经撇撇嘴不满道：“太聪明了不好，还是傻兮兮的可爱，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凤梧的目光在她微微嘟起的红唇四周流连了片刻后便移开了，喉头不自然地滑动了一下，也没有去搭理狐离经话中的不妥之处。
于是离经顿时觉得很没意思，不管她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仙都好似没有脾气一般，她不得不哀叹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神马作用都没有。自从这只凤凰和欢喜来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从前的乐趣了，看不见别人被自己气的火冒三丈却只能敢怒不敢言样子暗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她恨哪，师傅就知道收拾她也就算了，连那只兔子都要凑热闹来天天闹腾一下，本来还有个正常的凤梧，结果看起来好像是个不懂七情六欲的残缺品。离经摸了摸下巴，凑近在一边出神的凤凰，伸出手指捅了捅他的肩膀。没反应，再捅，还没反应，接着捅，我锲而不舍地捅捅捅……
等到被抓住爪子的那一刻，离经才杯具的发现，她丫的玩得一激动给忘了注意那个被捅之人了，于是讪笑着试图抽回手来：“你什么时候回魂的？”挣扎的爪子忽然被握地更紧了，狐离经终于明白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于是停止了无谓的斗争。
凤梧的手有着修仙之士皆有的特点，骨节上留有薄茧，仿佛是为了印证一个事实一般，所有的习武之人不论怎样改变形态都抹不去这样的烙印。根据他冰凉入骨的手也可以探出他法力高强到只可膜拜，于是离经猜想，这般模样，就是所谓的上神吧？于是她瞬间欢乐了：“小凤凰，神界美吗？”
手中紧握着的小手虽凉却软乎乎的，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亮眸怀着期许地望着他，这让凤梧如何心无旁骛地回答？！他什么都没说，松开箝制狐离经的手，坐下继续打坐。
小狐狸一下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神仙怎么干什么事都这么让人难以捉摸呢？难道，其中隐藏着什么深意？随即，狐离经托腮，紧挨着凤梧撩袍盘腿坐了下来。
自日出到日落，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一脸沉思，仅隔数指的距离。从远处望，这分明是一对胶着在一起的情人，甜蜜的羡煞了旁人。
然则，谁又知那男子心猿意马，女子心怀鬼胎呢？
******
又是数月过去，此时的凤梧已恢复了绝大部分的法力，至于回神界天庭的事嘛，还是等命令吧。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日日调息复原法力，偶尔闲暇时分对着一旁不甘寂寞、喋喋不休的某只狐狸一点说下去的动力，比如说露出一个微笑或是抱着臂定定地看着她。
狐离经大概真的是只很容易满足的狐狸，她不贪心，只要能守着自己的酒铺，每天都有一个听她说话的人似乎就已经感觉到幸福了。浅淡随意的微笑挂在嘴角，只可惜离经没有看到，也许她正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怨怼着又错过了一次犯花痴的机会。
“不过……”都这个时辰了，小狐狸是因了什么还没来呢？凤梧仰首窥了窥已近午时的天空，眼前却浮现出狐离垢的模样。
“我说过，离她远点儿。”
“我的意思是，离我的徒弟远点儿。”
是他吗？那个张狂与内敛并存的自称是小狐狸师傅的狐妖，那个好似在炫耀自己与离经关系的狐妖？秀气的书生眉毛轻蹙，他的表情往往都只在离经离开后才丰富起来。很久以后再忆及此事，凤梧总是说不清是幸还是祸。
口中念了句诀，眼前幽蓝的结界渐渐消散，跨出门去之后身后又有隐约的雾气凝结起来。凤梧又回想起当初告诉离经，这里的结界都困不住他的时候，她有趣的反应。
“没办法呀，咱这庙太小，供不了活神仙。”狐离经表示，这还不是问题。她耸了耸肩继续道：“不过嘛，你欠我食宿费五百两，得等到还清才能走。”瞪得有些圆的眼珠子算计地看着他。
即使知道那数字纯属夸大其词，凤梧还是不禁为了这委婉的挽留弯了眉眼。而那原因何在嘛，他暂时还不想知道。
******
走到狐离经的房门前，凤梧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终于走到门前，右手伸出几次又缩了回去，最后到底还是自己推门而入了。
被子被团成小小的一坨鼓了起来，连狐狸头都塞进被子里的行为让凤梧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自从知道了小东西有化回原形的癖好后，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难以置信的场面。
谁会想到，在外间叱咤风云、独挡一面的酒铺老板娘在家里，也不过是个喜欢蜷成一团寻求温暖的孩子罢了。指尖在毫无想法的过程中已然伸了出去，待到想收回之际，手臂已不受控制。
“……就当是行善积德、普渡众生了。”凤梧这样安慰自己，不久便掀开了被子。
“……”他挑了挑眉看了眼正以八爪鱼的方式企图将枕头揉碎进怀里的离经，感到眉心处传来隐隐的疼痛。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啊？这只狐狸别的不能干，就好吃懒做做的最顺！
暗自咒骂自己多管闲事的凤梧却为离经拭了拭额上密布的汗，感觉到手下惊人的温度时，他才反应过来，狐离经发烧了？秉持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凤梧去擒离经的手腕打算把脉，却未曾想到……
不知何时回复原形的狐离经一把抓住他的手，滑嫩的脸在他手上蹭了数蹭，鼻尖溢出舒适的轻吟，整个身子都向他挂去，手臂更是大胆地环在了他的脖颈上。
颈窝处一麻，他竟是被一只面色绯红的狐狸在那里偷偷地落下了一吻，凤梧羞窘的直想夺路而逃，可是又不能丢下这只胡乱发情的狐狸不管。
凤梧身体僵硬间，狐离经却是极为惬意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好梦安栖地便垂下环在凤梧脖子上的手改搂起凤凰的腰来，一边搂一边胡诌着说梦话：
“好瘦的鸡腿呀，一点点肉都没有，可是好好吃哦……”
凤梧抹去离经口边的哈喇子，逐渐习惯了这样圈着一只小东西在怀里的姿势，陡然发觉自己越来越没有神仙样了。
摇头失笑，这样的日子恐怕没剩下多少了，只怕，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浅斟慢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