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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三人称 ...

  •   [一]

      漩涡鸣人第一次见到宇智波佐助是在一乐拉面。

      说“见到”其实是不准确的,毕竟就一个背影和单音字“嗯”而言,说见到确实有过于武断的嫌疑,但偏偏就因为这么一个背面和音节记住了,那么再见的时候要说认识倒也勉勉强强,无可厚非。

      当然,这是在有机会再见并且认出的前提下。

      本来依这个自小神经大条的家伙自己看,以为是霎时昙花转眼即忘的东西,但是记忆恰恰有它独特的边框和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甚了解的遗忘曲线,在最远的范围圈住了那么一个瞬间,快要遗忘的那么一刹又让那个人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相当微妙的联系,恰恰好卡在了某根将断的线上却又瞬间连起,浑然一线,仿佛再自然不过。

      这个发现直到多年之后还让已不是孩子的少年直呼不可思议。

      [二]

      再见到宇智波佐助是在一个月后的忍者学校开学典礼上,被完全孤立的人坐在秋千上冷眼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家长和他们手上的孩子。自己的身边纵然有三代老头时不时地问上两句,还是不抵在这个时刻里被剥离出来的排斥感和隐隐冒出的某种负面情绪。

      那个人出现排斥感快要达到顶点的时候。

      挂着刺眼的满足感和一眼看上去便熟知于心的良好家教,仿佛贵族登场的排场让身边原本还唧唧咋咋讨论着的家长和新生们都渐渐消弭了声音,忍不住侧头望过去,接着便是一如数十年来不变的“佐助亲卫队”蜂拥而上。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个声音:呐,佐助很受欢迎呢。

      他记得这个声音。

      那天的一乐拉面旁,是这个声音,跟那个人说“对不起,佐助,哥哥来晚了,你没怎么样吧”,口气里有着即便是他这个外人听了也为之一怔的抱歉与担忧。

      隔着一层帘幕,声音的主人在他视线的死角,自始自终也未曾见到那个声线中充满了浓浓宠溺意味的人,只留着那么些踢踢踏踏来回往复的脚步声做着些够不上余味品尝的垫后。

      心里面瞬间涌上那么些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未曾体验过的家庭与亲情,那么多年来失之交臂的东西,在这一刻里像海藻一样疯长。

      感觉,是个好哥哥。

      [三]

      之后的交集不多,偶尔一两次远远看见也迅速避开。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天才和吊车尾的区别被发挥地淋漓尽致,即便是像鸣人这样从小把大大咧咧当成保护色的家伙也知道要跟这样与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保持距离。

      然而,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霉运并没有因为如此难得诚恳的向上天祈求而有任何缓解趋势。第N次抽中自己最烂的课题并且毫无意外的被game over后,鸣人对着身后细细嘲弄的人狠狠瞪过去,拢拢额头上的目镜,绷着身板就往河岸边走去。

      脱离了人群的焦点,这个再一次被冠上“吊车尾”之名的家伙突然全身无力了起来,被排斥的孤独在晚秋的薄暮里抽丝剥茧。

      脚下偶然踢到了一块小石子,他棕黄色的眸子了怔了怔,近岸的缓慢河流捻一抹流光在他的眼中泛过未知波澜。顿了几秒,轻轻拾起。

      起身,延臂,用力,甩出。

      细小的石子在水面一秒未停,便直直坠入水中。

      额?

      鸣人一个踉跄,宽大的衣领顺着右肩斜塌下来,嘴角垮了一样的抖了两抖,毫无美感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真是,原来还真不是随便玩玩就可以的啊。

      ——手掌要尽量和水面平行,身子也尽量往手掌边侧过,往这个方向使劲,注意力度哦。
      ——嗯,我知道了,哥哥。

      那两个家伙。

      身量略高的少年旁探出黑黑的脑袋,整个身子包在少年还显单薄的怀里。在对方再一次的败北后露出的可怜的表情中淡淡一笑,修长的食指并着中指轻戳他光洁的额头,惹来孩子撅着嘴双颊泛红的瞪视。

      紧接着,又在少年温柔关切的指导动作后化为云尘,腻进他怀里看着水面上自己打出的连缀的十圈波痕,仰头对着那张与自己神似的脸庞烙进自己的笑颜。

      那个在学校里冷冷淡淡的讨厌家伙,仗着自己那张脸和成绩就勾引了一堆小女生,要是让那些女生们看见他们心目中的王子赖在他哥哥身边那种德行不知道下巴会不会掉下来啊。

      真是的。

      鸣人躺平着仰看这晴天白云,脑海里却总充斥着偶然路过时看到的和谐家庭,孩子的欢欣与少年眼中的温柔宠溺,不觉用力在眼前狠狠挥了挥,侧了个身架着手肘又想睡过去了,一边喃喃。

      真是恶心。

      [四]

      其实有些时候连鸣人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对宇智波佐助不同于别人的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七岁以前,大人们时时刻刻的指指点点让他认识到表面上绝对不承认的差距,偶尔放弃了午休四处闲晃却发现那个被称为“天才”的人其实也需要努力,于是自己便同样地努力追随。

      七岁以后,在沙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sasuke和naruto,看上几秒,伸出脚抹掉。放学的时候,手插在裤袋里故作潇洒的往着不知道算不算家的房子去,途径那一大片的水域时顿上两秒,又慢悠悠地走回去,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知道他的家人都没有了。好吧,其实除了那个偶尔见过两次侧脸的少年,他并不知道那个家伙还有着多少亲人,而那个眸光温柔的少年,也早随着他长久以来的不出来或是某种主观的因素被刻意的遗忘掉。

      他知道其实他不该有高兴的反应。

      但是。

      控制不住。

      这么久,终于有人可以理解了是不是?

      都没有家人,都是自己一个人,可以相互理解了是不是?虽然他们称不上朋友。

      于是,心里这么隐秘的小心思,偷偷发酵。

      而很多年之后,那个他觉得会是理解者的少年深红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可笑的认知。

      ——你了解什么?
      ——从一开始就没有父母没有兄弟的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的你,究竟了解些什么!?

      我究竟了解些什么!?

      [五]

      第七班的日子过得缓慢得像鹿丸常常念叨的退休老爷爷,虽然真相是中间各种ABCD级任务层出不穷。但回忆这种东西,要是有香味的话,就是樟脑的香了,甜而稳妥,甜而惆怅,一切痕迹被最大限度的集中或者省略,凭其喜好,留下些淡淡风情的东西任各人回味。

      ——你这个吊车尾。
      ——我失去过所有东西,所以我不想再看到我最珍惜的伙伴们,死在我的面前。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最讨厌你......可身体不由自主就做了,笨蛋......
      ——大白痴。

      大白痴。

      呵。

      又一个从午夜的睡梦里失落的夜晚,脑袋里充斥着过去的往事,白天里像阳光一样无往不胜的少年僵硬地扭了扭睡得很不舒服的脖子,右手深深融进橘色的发中,发出微不可闻的自嘲。

      [六]

      再次见到宇智波鼬是在漩涡鸣人的十二岁半。

      方才及腰的高度让他在开门的一瞬间仰头观去,入眼的便是对方淡漠中带着世故沧桑的容颜。鼬不带感情波动的双眼直直地向下俯瞰着自己,没有一般人赤裸裸的盛气凌人,却偏偏显出了败局之将再无任何翻身之地的挫败——这个认知出现在知晓鼬亡故后的回忆中——那时的漩涡鸣人才感慨起细节里的暗示结局——选择的是佐助,而自己,从一开始,就远比鼬输上一截。

      ......谁?......sa...su...ke?

      乍见熟悉的写轮眼与肖似的轮廓,眨眼的怔楞让漩涡鸣人下意识地吐出熟悉的名字——尽管清楚知道他并不是。

      这个男人仿佛神迹般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低沉的声线不急不缓,“请你跟我走”这样的句子说出来就像大提琴一样充满着难以拒绝的魅惑,犹如他来此的目的不是暴力的捕获,而是礼貌的邀请。这般的姿态如惊雷一般地冲撞着他本来就不算太灵光的脑袋和记忆,尚未理出思绪并已经让犹豫的天平开始往同意的那一方倾斜,可惜话未出口就看见面对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眼中深海一般的波光流动,幽邃难解,昙花一现却足够让他微怔,然后是似曾相识的语调——

      ——sasuke,好久不见。

      ......宇智波...鼬?Uchiha... Itachi ?

      记忆里远久的名字丝毫不受意识阻止的强行闯进大脑皮层,曾经手牵着手,曾经相互亲昵谈笑的影像跑马灯一样的在脑海播放。看着不远处佐助溢满着恨意的血色双瞳,鸣人的背脊突然一阵冰凉。

      他记得的。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

      [七]

      人不能逃避现实,刻意被遗忘的不表示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这个假装,在真相被戳穿的那一天更加难堪。

      [八]

      佐助离开木叶已逾三年,漩涡鸣人则在这三年里傻呵呵地跟着好色仙人四处修行,逢人就露出那没心没肺样的标志性傻笑,被人直呼“笨蛋”倒也无妨。好吧,他本来就是笨蛋一个。

      时别三年再度与“晓”的交手居然会连接到风之国这倒是他没想到的,遭遇宇智波鼬同样也不在他的期待中。对这个男人他只有看不懂的份,像佐助离开时那样沉郁的气场搅得他思绪完全就是一团浆糊。说实话,靠近这个男人只会让他察觉到威胁,脑海中昔年的羡慕与现时的微怨万马齐喑霎时迸发。

      ——呐,哥哥,你教教我嘛。
      ——好。

      ——我要杀掉那个男人。
      ——佐助啊我的弟弟,你的憎恨还不够。

      [九]

      3月14日。

      星期三。

      晴转阵雨。

      宇智波鼬亡故。

      [十]

      那一天有着非常微妙的感觉,从那个他不愿意直呼其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开始。丢给他一堆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逼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语无伦次,自己却在享受着捉弄的答案,这让鸣人抓狂,又不自觉得升起疑惑:为什么!?

      是对立的双方不是么?是佐助誓死要杀死的仇人不是么?是害得第七班开始走向分裂的破坏者不是么?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着那般沉静的眼光述说着过往?为什么要用着那样温柔的语调谈论着佐助?为什么要用着这样欣慰的笑意凝视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觉得他仿佛在交代着什么可能的后果?

      漩涡鸣人完全不懂。

      即便心里有事某种隐隐约约的暗示,但是从不敢去揭开,好像三年前那两人会面时,自己的自欺欺人。没有人看的懂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这对兄弟间的复杂关系,正如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在任何人面前都活力无限的家伙在内心深处有怎样的逃避一样。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解释。

      他的心里,一直有着某种隐约的认知,并且毫不怀疑。直到绝的一句话,轰然打碎他长久以来的潜意识坚信,一瞬间,天崩地裂。

      他说:佐助胜利,宇智波鼬死亡。

      [十一]

      小时候漩涡鸣人在后山看见过一种花,非常奇怪。

      别的花都开在地上或者长在树上,他看见的花却是依附在藤蔓上,一圈一圈的缠绕,不舍彼此,在四际俱寥的苍薄冬日里极其顽强的绽放。他曾经好奇于花蔓的长势而摘下了幽蓝的花朵,养在家中孰料未足一日便干涸而死,他涩涩然又往后山爬去想要些许替代,却发现早上还生机勃发的藤蔓已化为一干枯枝。

      后来有人跟他说,这叫“连理”。

      后来他觉得,佐助和鼬,就像这种关系,即便被憎恨着,也依然是维持彼此努力存活于世的支柱。他们像藤蔓一样相互纠结在一起,成为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成为对方赖以存活的养分——漩涡鸣人一直这么相信着。

      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样的关系会永远持续下去,鼬不会杀佐助,佐助也不会杀鼬,他们是连繁出的相同个体,只有对方的存活才能使自己好好活下去,而自己,则在投机的缝隙中插进那么一小点的在乎。

      但是他忘了,就像宇智波的血继限界一样,他们的血液是排外的,或许在失去了彼此的日子里能够苟延残喘,向着别处的人寻找安慰,却永远不过是个替代,一旦对方出现,就会飞蛾扑火,不论结局。

      死亡,不会影响丝毫。

      [十二]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他们为彼此而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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