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笙歌落》sugarcrash

1、第一章 军训

　　远岚在月色中越发朦胧，红河谷又从喧闹中恢复了原本的宁谧泰然。犹豫连着好几天都在下雨，九月的天气也丝毫不让人感到半丝暑气，反而有些凉意。

　　女生公寓楼这边在一声哨响后，迅速的熄灯。顷刻间，所有的声音也都像是被那声哨声吞噬了，不留一点痕迹。

　　苏堇遥的身子藏在潮湿的被子里，使劲把眼泪往肚子里吞，捂着发痛的鼻子，心里蔓延着委屈和苦闷。过了一会儿探出头来，看着发霉的天花板，开始想念一个人。

　　昏昏沉沉的慢慢睡去，梦到自己回家了。可是家里却空荡荡的，只留她一个人无助的站在房间瑟瑟发抖。

　　心口像是压力一块巨石，闷闷的。

　　苏堇遥是被一声长哨惊醒的，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中就听到睡在同一房间的女生们惊慌的喊叫着，“集合了集合了！快穿衣服下楼集合！”

　　苏堇遥身体先于意识，已经把迷彩装套到身上了，正拿起梳子准备梳头就被同室的李莫白一把扯过去，“快！戴上帽子！”说着一手已经拿过帽子往她头上扣去，“慢吞吞的还想叫教官罚你站军姿吗！还有腰带，你腰带呢？”

　　苏堇遥不敢马虎，从枕头边拿出腰带立马系上，“好了好了，走吧。”

　　一群女生在拥挤的楼道拉拉拽拽，整理彼此的着装是否穿戴整齐。可是一出住宿楼却集体噤声，恭恭敬敬的朝着各自的排长方向走去。

　　苏堇遥此刻难受极了，从来没试过睡醒后不刷牙洗脸就站在公共场合晾给那么多人看，更要命的是她忘记穿内衣了。里面一件T恤再套上一件薄薄的迷彩服，根本无法掩饰什么。苏堇遥眼睛红红的，尽量在教官不发觉的情况下弓着背，心里已经把眼前的人腹诽了一千遍。

　　早上的集合结束后，就又全部回到房间“整理内务”。这时候，大家才开始梳洗，收拾床铺。

　　苏堇遥一回到房间，连忙拉上窗帘，爬到床上换衣服。睡在她下铺的李莫白见了，眼睛瞪得牛大，“苏堇遥，你咋的又瘦了呢？”

　　苏堇遥温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瘪嘴，“莫白，不带你这样儿编排我的。”边说边系上内衣后面的排扣，貌似......内衣是变大了点儿。

　　“我说真的，你看你肚子都凹进去了。”

　　你咋不说我的胸也凹进去了！苏堇遥狠狠地盯着她，“哪有！我又不是小萝卜头。”

　　一边倚着门框站着的女生一边刷牙一边嘴角冒着白泡说，“你跟萝卜头比起来也不差了啊。咱军训有7天了吧，你就开始那两天还能吃点儿饭，到后来直接就老僧坐定，看着饭就看老鼠一样......”

　　“打住！毛媛同志，你别说了，再说下去咱也都甭想吃了。”李莫白连忙推着毛媛，“快去刷你的牙，我还等着用水池呢。”

　　“如果你们帮过厨，你们也不会吃得下去的。”苏堇遥回想当日被教官罚帮厨的情景，身子不由一颤。

　　“不会。我们在艰苦的环境中就绝对会把以前的美好生活条件格式化，脑海中一心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李莫白从包里取出一个苹果，“接着。你的脸都成菜色儿了，吃点儿水果吧。”

　　苏堇遥接过苹果，两眼放光，“哪儿来的？”

　　“楼下拐角那儿有卖的。”

　　“我怎么不知道。”

　　“每天中午打水的时间才有人去卖，你可能没注意。”

　　“我觉得咱就跟搞地下活动一样，”苏堇遥“嘎巴”一口咬下去，“我今天中午也要去买。”

　　连着几天她都是在吃法式小面包，苏堇遥觉得自己也变成小面包了。唔，得要改善一下伙食。

　　苏堇遥记得她在第一天军训的时候告诉室友，她有洁癖。好吧，如今她也把自己那点儿洁癖给格式化了。

　　苏堇遥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袋掏了掏，才想起来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军训的第一天就被教官收了。变态永远是变态！

　　她记得第一天军训的那晚，宿舍里的于婧哭的肝肠寸断，李莫白和毛媛手忙脚乱的拖着累的半残身子过去安慰，可是不一会儿她俩也是哭了个昏天黑地。苏堇遥虽然懒得动弹，但想到好歹要去做个样子，于是也连忙爬过去，戚戚道，“你们哭什么啊，半个月嘛，很快就熬过去的......”

　　劝说无效，苏堇遥就看着他们三个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教官晚上来查房的时候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红着眼睛低头不说话，苏堇遥憋屈的回了声，都是想家了，没事儿。

　　那个教官“唔”了声，关上门就走了。

　　其他三人凑上来问苏堇遥想不想家，苏堇遥愣神了一会儿，平静的说，“不怎么想，”收到他们鄙视加怀疑的眼神后，笑着重复了一遍，“真不想。”

　　“啊~”毛媛扑上来抱住苏堇遥的胳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

　　苏堇遥想起来军训前，父亲拍着她的头说，女孩儿也是需要吃点苦头的。

　　冷笑。他苏世凯够资格说这话吗？他可知道她11岁之前可是一直都在吃苦头呢！

　　垂下眼睛凝视自己的拇指，和母亲的长的很是相似。

　　苏堇遥记得清楚，7岁的时候，那个冷漠的男人摔门离去，母亲挽着她的小手，淡淡的笑着说，遥遥，以后你就陪妈妈吧。

　　她伸手想抹去母亲脸上的冰凉，却被一把抱起，听母亲叹了口气，“不许怨你爸爸。”

　　从此她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几乎是浸泡在苦涩和艰辛之中的。

　　虽然不明父母离异的原因，但她的确恨苏世凯。可既然是母亲的叮嘱，她就会努力完成。所以，当四年后母亲离世，她便乖乖的照着母亲的意愿住进苏世凯的家里。

　　那天，她拖着重重的行李在苏世凯的别墅中还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桀骜不驯男孩儿。

　　恍然大悟，原来苏世凯早就已经再婚了，那个女人带着她自己的儿子融入了苏世凯的生活。

　　不过，庆幸的是，这个“后妈”并非是传说中那样的蛇蝎女子，非但不恶毒反而对她极好。

　　苏堇遥同他们一起生活的7年中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摆脱母亲离去前的悔恨的神情。母亲曾说，是她自己提出的离婚，不怨别人。甚至到后来，苏堇遥还得知苏世凯曾经支付了她们一笔厚重的赡养费。想到这里，她苦笑不已，若是早点知道那笔钱的存在，母亲的病也不至于恶化的无药可医的地步。那个倔强的女子竟然宁愿把生平所有的积蓄全数交由她来继承也不肯花一分在自己的病上。想必，母亲不仅瞒了她，也瞒了苏世凯。她有些看不清了，到底为什么，母亲要活得如此苦楚。瞒天过海，伤人害己。

　　其实，母亲说得对，缘由天定，她不该怨恨苏世凯。但是苏堇遥就是不喜欢苏世凯，她可以对那个叫宋琛的“后妈”友好，可以对那个叫苏简黯的哥哥撒娇，但是，她就是怨恨苏世凯。千千万万个不待见。

　　苏堇遥拉回神思，扯了扯嘴角，把头偏向窗外。

　　“苏堇遥！”

　　苏堇遥回身，拍着胸口瞪着眼前的李莫白，“吓我一跳，你做咩啊？”

　　“你发什么呆啊！该干嘛干嘛去！”

　　“唔，知道了。”

　　回头看了眼沧桑的远山。脑海中渐渐显现一个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近，俯下身影轻轻的包裹着她的瘦小。

　　军训结束的那天，每个排都轮流站在训练场边的主席台上合影。苏堇遥在大家亢奋的吼声中显得有些静默。若是从今以后她都是一个人...像母亲那样。不，她只会比母亲更孤独，母亲有她，可她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