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24 ...
-
已经快要入冬，整个伦敦寒风凛冽，深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露出光秃秃的树枝，一派萧条。
我站在铁门外，看着眼前被藤蔓植物包围的老宅，它已经很老了，或许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早已让它疲惫了。
我又一次按响电铃，每次我按下它的时候都在心底暗暗期望着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总会有下一次。那刺耳的声音半点都没有变，我知道，很快，老亨利又会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高呼着“谁”。
和我想象的一样，只不过老亨利没那么快了，他走近铁门，上次我送埃里克回来的时候天降暴雨，我并没有机会去仔细看看老管家，现在我才看清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他和这栋房子一样，都已不再年轻了。
“谁！”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苍老，岁月真的改变他很多。
我冲他仰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脸，怕他认不出来，我还特意说出了那个连我自己都已经快遗忘的名字。
“亨利，是我，瑟尔。”
老亨利听到名字像是被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激动地眼泪几乎都掉了下来。
“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他引我走进房子，这里和我离开时候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整个房子更加阴暗，但在我儿时的印象里，这屋子从来不在阳光的沐浴下。让我感到不对的应该不止它的阴暗，而是更多的别的什么。
我问老亨利那个男人在哪，老亨利恭敬地回答我。
“老爷出去了，可能不会很快回来，少爷您先坐一会，我去给您准备咖啡。”
奇怪的是一进这房子，我莫名的有些烦躁，总感觉有什么异样。
“不，不要咖啡。”
“少爷是要酒吗，我去地窖里给您取。”老亨利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也无心再纠正他，等他离开后，我在屋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布满灰尘的家具，早该清洗的地毯，这地方看起来破旧但是并不破败，还残留着生活的气息，管家已经老了，真的照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站在大厅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暗色的花纹，眯着眼想着以前的情景，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我还没这么理所当然的站在大厅里过，适合我的地方总是暗室，那个阴暗潮湿冰冷的地方。
我循着记忆先走到杰西卡的房间，门就这么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抢劫过一般，粉色的枕头被扯破，露出里面的天鹅绒，撒了满屋。破碎的瓶瓶罐罐倒在地上，没有人清理。一些布匹的碎片横躺在地上，我猜他们以前是些精致美好的裙子。我拉开深绿色的窗帘，灰尘满天扑下来，我退后几步，努力不吸进尘土，当我看清窗外的景象才明白杰西卡为什么不拉开窗帘。
漆黑的铁栅栏无情的横在窗外，干枯的藤蔓盘绕在上面，几乎遮住整扇窗户，像是在告诉人们这里囚禁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而不是一位娇弱的小姐。
这些年杰西卡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我看着眼前透不过光的窗户，难以想象，不敢想象。
很快，我看过了埃里克、我的继母的屋子，也是乱的一塌糊涂，大概我的父亲就是想看它们这个样子，他已经老的无心再关注这些小事。
最后，我走到走廊的尽头，眼前落慢灰尘的门把手，我竟没有勇气去拧开它。
这是妈妈的屋子，从她死后，我再也没进来过。并不是我不想，只是我真的很害怕挨打。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已经忘了里面的样子，只记得父亲喝醉酒的时候会自己一个人呆在里面，半夜传来摔瓶子、痛哭的声音，整个大宅都不得安宁。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能阻挡我打开这扇门，就算是父亲也不行，可是我却停在门前，犹豫着没有勇气去拧门把手。
终于，我下定决心，慢慢的把手伸上去，奇怪的是我心里竟暗暗期望着这门是锁上的，这样可以给我一个理由能不再去探究。
妈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即使看不清她真正的样子，她也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很怕这扇门一旦打开，有些东西就会改变。
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门把手被我轻松地扭动，伴随着轻微的木头的吱呀声，门露出了一条缝。
我的脚再往前伸一点就可以跨进屋子，可这一步竟让我觉得犹如登天之难。
里面的东西是关于我的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伟大的女人的，我一直想了解她，可当这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又禁不住退缩。
或许里面和那几件房间一样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这样安慰自己，最后，我用力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里面干净整洁，屋子里最大的摆设是一张木床，上面铺着洁白的被单，看上去像经常换洗的样子，床边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梳妆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条不紊的被摆在上面。屋角是一个深色的衣柜，就连它，外表也一尘不染。
我敢发誓这是整个宅子里最明亮整齐的屋子。
走到梳妆台旁，台角一个小小的相框，轻轻拿起来，里面是个年轻的东方女子，看到她的刹那间，我的眼角瞬间濡湿了。她冲照片外的我微笑着，我把她和记忆中的妈妈一点一点连接起来。
这么多年，父亲最起码有一点说对了。
我和妈妈的长相，真是如出一辙。
不知道看了那照片多久，我才想起来老亨利去拿酒了，他回到客厅发现我不在一定会找我，他知道我不会走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我没听到他的喊声。
难道是我看的太入神了，忽略了他的声音？
我回想起整个我和老亨利的见面过程，发现有些怪异的地方。
他见到我的时候很激动，我记得他说的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如果一般人看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会怎么说，真的是你？
老亨利的兴奋和激动不会是假的，问题就出在这句话里。
他看到我的时候想不了那么多，第一时间肯定是他最真实的反应，如果他当时能冷静一点，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纰漏。
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喊给别人听的，想让他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的叫喊，而不是单纯的见到我的惊呼。
他想把我回来的消息喊给屋子里的人听，可当我走进屋子的时候他又告诉我屋子里没有，父亲已经出去了。
我猜，惟一的解释只有，老亨利在撒谎。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出去，他就在这房子里。
我把妈妈的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塞进口袋里。这么大的屋子，我可不想一间一间去找，我飞奔下楼，回忆着酒窖的方向，一头扎进黑黑的屋子里。一排排的瓶装酒在我眼前有次序的放着，上面还有仔细标注的黄色标签，虽然我实在是不喜欢父亲，但他对酒的品味确实毋庸置疑。我走过一排排架子，没有看到老亨利的影子。
“亨利！亨利！”我试着叫他，可这房间连回声都不给我。
我刚转身想走，鼻子里的味道又让我停了下来，刚才我一心急着找人，没在意这屋子里怪异的气味。
不是单纯的酒香，有一种细微的臭味，腐烂的味道混杂着酒的香气在这窖中飘散着。
我回过头，暗处的一排排架子上那些玻璃瓶在冲我反光，现在在我看来，他们远没有只是酒那么单纯了。
我慢慢踱步进去，大多数瓶子上落满灰尘，默默冲我诉说着它们久远的年代，我却无心观赏，却往里走，那股轻微的腐臭味就越明显，里面还夹杂着一种更加怪异的味道，我多希望我辨识不出来，可我偏偏对这味道记忆犹新。
那是福尔马林，保存尸体的溶液。
走到最后一排架子前，我深吸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战栗，我的嗅觉比我的思想更先肯定气味的来源。
我移开那些酒瓶，很快，那些形状各异的玻璃容器在黑暗中露出它们的真容，和它们肚腹中潜藏着的这段时间，一直以来，我们所找寻的真相。
那些泛着冰冷光辉的透明玻璃容器里，装着浑浊误会的溶液，而溶液之中。浸泡着大块的混沌的肉块，看上去像是人体的某一部分器官。
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往喉咙上进犯，我忍着恶心把那些酒瓶子通通拿到地上，退开再看整个架子的时候，剧烈的眩晕感袭上我的身体，我摇摇晃晃的退到身后的架子旁，双腿完全支撑不住身体，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酒瓶碎裂的声音，那些碎裂瓶体中倾倒而出的液体在我脚下蔓延开来，瞬间葡萄酒的香气占领了整个屋子。
我顺着架子慢慢滑下，玻璃碎片扎进我的手掌，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屋子里并不明亮，只有依靠从门口进入的光线我才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冰冷绝望掺杂着恐惧的情绪，像一双从地狱里伸出的枯萎丑陋的手掌，抓着我一直一直，往下跌。
那些泛着寒光的玻璃瓶，客观的一排排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毫不顾忌的露出它们身体里隐藏多时的秘密。
这些形状各异的器官，混着浓烈的酒香，一遍遍的冲击着我的视野。
这里安静得吓人，可我却仿佛听见那些女人凄惨凌厉的尖叫声，深刻的像是从地底的万丈深渊直上而来，散发着复仇的怒火。
眼前的一切一切，无疑都在无声地向我控诉。
这些日子的恐惧、迷惑、怀疑种种都有了它合理的解答。
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份，是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hapter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