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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夕何夕兮 ...

  •   1、荷湾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初夏,一湾清水,都被天天莲叶所覆盖。莲叶间点点莹白,是含苞待放的白荷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不时有几只蜻蜓点水嬉戏。莲叶深处传来浣纱女甜美清丽的歌声,荷湾这一幕,真让人恍如身临仙境。
      这两个浣纱的少女,一个年纪稍大的,相貌姣好,身材修长,皓腕如玉,这是荷湾公认最美的女孩儿,若水,族长之女。旁边是她的表妹,浣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两只小虎牙透着俏皮,虽不及若水漂亮,却也透着一份灵动可爱。这“今夕何夕”的歌,便是浣儿在唱,她并不完全懂得歌词的意思,所以歌声透着少女的欢快和天真。
      荷湾人的先世为避战乱,来到这越地隐居,不与外人往来,如今已是秦末乱世,然而荷湾人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宁静自足。
      归去途中,浣儿依旧轻轻哼着歌,然而若水却秀眉微蹙,似有戚然之色。
      浣儿扯扯若水地衣袖,问道:“若水姐,是不是有心事啊?”
      若水一怔,摇了摇头,眼帘垂下,长长地睫毛上竟挂着几滴泪珠,她察觉到浣儿在观察她,脸上一红,加快了脚步。
      浣儿有些慌张,赶忙走到若水跟前,拉住她地手,止住她地脚步道:“若水姐,咱们姐妹还有秘密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跟浣儿说吗——哦,我知道了,”浣儿狡黠地一笑,“是不是之夏哥那个大坏蛋又惹姐姐生气了?”
      提到“之夏”这个名字,若水脸上的红晕更重了,但嘴角却绽出些许娇羞地笑意,她侧过身子,佯装恼怒地说:“瞎说什么,浣儿大了,讲话也不知羞了。”
      浣儿也不甘示弱,笑道:“哎呀,若水姐,我可要替你好好说说之夏哥!等越女娘娘生日一过,你们可就要成亲了,他怎么能欺负他的新娘子呢?”
      “说什么呢?看你是不要命了?”
      “啊,若水姐,我说之夏哥,你不高兴了?”
      两人笑闹追逐着,终于累了,就河边坐下休息。方才嬉戏的兴奋褪去,若水静静望着水中地莲叶荷花,眼里又聚拢起一层迷惘感伤的雾气。“浣儿,”她说,“你可知外面有个叫项羽的英雄,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后,立楚怀王之孙心,也为楚怀王,率领义军,志在推翻暴秦,重兴大楚。”
      “啊……”浣儿茫然地看着若水,她天真活泼,无拘无束,眼里只有安宁的荷湾,外面纷繁乱世只是听大人说说,对她而言只是个遥远地传说罢了,她更不明白,什么项羽啊义军啊,跟她的之夏哥哥有什么关系。
      浣儿父母死于瘟疫,自小由她的姑父姑母,也就是若水姐的父母抚养长大。若水的父母是族长,家中富足,对浣儿也疼爱有加,再加上娴静美丽的若水和她虽是表姐妹,却比亲姐妹感情还好,浣儿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幸福,生活简直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了。每天,就是在与荷湾的小伙伴们一起劳作、学习、玩耍中度过的,而之夏哥,是这群伙伴中的领袖人物——呵呵,不知不觉,小伙伴们都长大了,成立玉树临风的少年和亭亭玉立地少女,瞧,之夏哥和若水姐都要成亲了。
      年之夏是荷湾年瑾瑜长老的长子,也是荷湾人最赞不绝口的青年。他能文能武,稳重老成,小小年纪已经协助父亲把年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从心底里说,浣儿不大喜欢跟之夏哥玩,她总觉得之夏哥像年瑾瑜长老一样,沉默寡言,野心勃勃,待人礼貌到几乎有些冷漠,心思让人猜不透。
      总之,浣儿和村中其他小伙伴一样(可能除了若水),对之夏哥十分敬佩,却也有点害怕,不过她十分支持之夏成为她姐夫——之夏若水站在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啊!
      “之夏,可能要带着年家的子弟兵去投奔项羽的大军了,就在我跟他成亲后。”若水有些凄然地说,“这一去不知多久,而且不知是凶是吉。”
      荷湾人都是楚国遗民,大多数荷湾人已不想再理睬天下纷争,满足于当下男耕女织的隐居生活。然而还有一些只是在韬光养晦,复兴楚国是他们毕生的夙愿,年氏即为其中首领,长年来,他们一直在训练年氏子弟兵,而现在年氏子弟兵的领袖,自然是年轻有为的年之夏。
      “没事啊,”浣儿也不知如何安慰若水,只好胡乱找话说,“之夏哥的武功那么那么厉害!而且还不一定去呢。若水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若水点点头,两人起身继续往回走。突然,若水想起什么,对浣儿说:“浣儿,上次爹爹让我跟你说,你也大了,要注意族长家小姐的身份,别老跟乐师们玩了。”
      “可是,”浣儿一惊,不禁有些生气,“我从小就喜欢跟琴爷爷他们玩,姑父也没说什么啊!”
      若水叹了口气:“小时候没关系,长大了就要注意身份了,乐师身份低微……”
      “琴爷爷、寒歌他们人很好很好的!”浣儿不禁打断了若水的话,然后马上就后悔了,姐姐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自己怎么还这样顶撞她。
      若水却没生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婉和顺:“浣儿,我也知道,可是这是爹爹说的啊。哎,咱们女孩子呀,自然得听长辈、丈夫的话,注意言行得体……”
      浣儿不说什么,却撅起了小嘴,心想:管他呢,明天照样去琴爷爷那里,也不知寒歌新曲子学会了没有。想到寒歌昨天和自己斗嘴的场景,浣儿差点笑出声来。
      2、花灯
      乐师们住在荷湾最西端的草庐,是荷湾身份十分低微的一群人。
      荷湾乐师的祖先,是楚国贵族的奴隶,所以乐师们自然身份低微。荷湾虽远离闹市,却非世外桃源,有她的美好,亦有它的残酷。
      浣儿去找寒歌时,手里提着自己刚做好的兔子灯。越女娘娘的生日快到了,按照风俗,荷湾人都忙着做花灯挂花灯。浣儿一路走来,河边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天没黑,花灯还没点,可已经是一片繁华了。
      这里得讲讲荷湾的历史。前面说过,荷湾都是楚国遗民,多是在秦灭楚后陆陆续续隐居至此的。而荷湾最早的居民,是楚鄂君子皙和越女娘娘的后代。
      鄂君子皙是楚灵王的弟弟,一日在荷湾乘船出游,划船的越女见他眉清目秀、器宇轩昂,不禁心生爱慕,便用越语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打动了子皙,子皙当即让人翻译成楚语。明白了意思后,子皙更加感动,又见这越女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便走过去拥抱她,并将她带到了自己在越地的别苑。
      后来子皙偶尔来越地,会与越女相会,越女也为他生儿育女。子皙最终在宫廷斗争中被逼自杀,自杀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楚国已无容身之地,便嘱咐家人去投靠越女。于是荷湾渐渐成了一个楚民聚居的世外桃源,秦灭楚后,楚国遗民更是纷纷投靠于此。
      年代久远,传说已不可考证,不过荷湾人一直供奉越女娘娘,五月廿五,传说中越女娘娘的生日,是荷湾最大的节日。越女娘娘唱的那首越人歌,也是荷湾传唱最多的歌曲。
      走到草庐门外,就听到琴爷爷的琴声悠扬轻快,似溪水潺潺,鸟鸣啾啾。门半掩着,可以看到琴爷爷正沉醉在抚琴的欢愉中,浣儿驻足门外静静听着,不忍打扰。一曲终了,琴爷爷发现了倚门而立的浣儿,忙招呼着:“浣儿啊,快进来,又想到来看爷爷了!嘻嘻,还是想来看寒歌呢??那小子在后院练他的埙呢!”
      “爷爷!你瞎说什么,真是不正经……”浣儿脸一红,心想琴爷爷老顽童的脾气真是改不了。
      想归这么想,爷爷到底说中了她的心意,和琴爷爷寒暄了一阵,浣儿便到后院找寒歌去了。
      草庐后院临水,水边立着一个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只陶埙,却没有吹,正凝神思索着什么。浣儿注视着寒歌的背影,不禁想,不知何时,这个从小和自己打闹斗嘴,却永远打不散的男孩子,已经像青竹拔节似的长成颀长玉立的青年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恶作剧,从身后蒙住寒歌的眼睛。
      “傻瓜,就会这一招!”寒歌猛地转过身开始咯吱浣儿,这可点了浣儿的死穴。“啊哈哈哈哈,别别!”浣儿一笑,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啊,没事吧……”寒歌脸上的笑意一下不见了,剑眉一皱,蹲下身扶浣儿。可浣儿压根本没跌疼啊,她趁这个机会赶紧报复——冷不防使劲咯吱寒歌!
      “啊……哈哈哈……不行不行,快停啊……你这个傻瓜这么还这么阴险啊……啊哈哈饶命饶命!!”寒歌的求饶声和笑声响彻整个后院。浣儿心里悄悄泛起一丝甜蜜:就像我们每次闹一样,最后求饶的总是他,他总是让着我的。

      寒歌和浣儿坐在河边,渐近黄昏,天色渐暗,河边的花灯陆续被点亮,河中点点白荷花上氲着的雾气,被花灯的光芒一照更显得晶莹而朦胧。浣儿问寒歌:“刚才在练越女娘娘生日上要吹的曲子吧……怎么,练得顺利么……"
      “我是谁,怎会不顺利!”寒歌一脸不屑,寻常人一定会被他骗过去,但浣儿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寒歌,其实,无论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的,我……”
      “哎呀,没事啦,你这小傻瓜整天想太多了!”寒歌打断浣儿的话,“小傻瓜!”寒歌一边说着,还像往常嘲笑她时一样,捏捏她的脸。
      “喂!我是好心呀,你怎么那么不正经……”
      “我寒歌大爷何时正经过,你这个小傻瓜倒是整天一本正经!”
      浣儿被逗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决定不再理他。一眼瞥到带来的兔子灯还没挂,便站到河边一块大石头上踮脚挂花灯。不想脚下一滑。
      “啊……”一阵天旋地转,浣儿觉得自己一定完了……结果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兔子灯也被那个怀抱的主人接住了。眼前是寒歌墨玉色的瞳仁,宁静深邃如一汪湖泊。
      他缓缓俯下脸庞,嘴唇轻触她的额头。
      浣儿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吻游走。
      然而快到她的唇时,他的吻突然迟疑了。浣儿睁开眼,他站直,确保她站稳后放开她。
      两个人脸上都发烫,以前,虽然心照不宣,但从来没有这样……半天,寒歌蹦出一句:“那个,还是我来挂花灯吧。”
      3、盛日
      五月廿五,越女娘娘的生日。
      这一天,荷湾人皆着盛装,在越女祠前拜祭越女。但身份地位不同者朝拜方式也不同。普通居民只能在越女祠外朝拜,族长和长老家子弟在越女祠中行朝拜大礼,而浣儿和弱水作为族长家中女眷,可以进入越女祠,敬献女红作品。
      朝拜大理的领导者一般有六位:族长和四位长老,还有一位宗族子弟的代表,此次年轻有为的年之夏自然众望所归。
      浣儿恭敬地进献女红,耳朵却留意着祠外乐师们演奏的朝拜礼乐,听得到寒歌的埙声,悠扬动人,她觉得骄傲而安心。
      朝拜仪式结束后,荷湾人饮酒歌舞,欢庆佳节。族长摆开家宴,邀族中长老及其家人同乐。若水浣儿自然在座。乐师们在角落奏乐助兴。
      觥筹交错间,浣儿的心思却全在寒歌身上,悄悄看他,他沉醉于埙的演奏,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忧伤的阴影,一袭素净的白衣仿佛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与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只有浣儿懂,挚爱的埙沦为供人取乐的玩物,他心里有多凉。
      他是个骄傲的人啊。
      年之夏到那里都是焦点,他侃侃而谈,在座的长辈都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若水眼睛闪闪发亮,双颊微红,一脸兴奋和赞赏。
      “项羽起义军,此为天助我大楚,有志男儿当为大楚之复兴奋力一搏!”年之夏豪气万丈。
      “哦?哈哈,我等听闻之夏贤侄将率年家军投项英雄大军。”一位长老面露赞许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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