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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秋猎折 ...


  •   当夜,李效用过饭,着太监们将折子捧来寝殿批注。
      月明当空,桂香满院,李效抬头时有意无意地一瞥,见对门角房内熄了灯。
      “陛下。”林婉披着花袍从侧殿走来。
      李效低头看折子,漫不经心道:“门开着,不用关了。”
      林婉本想吩咐人把门关了,不料李效先说了出口,只得作罢,李效看一会折子,忍不住又抬头朝对院瞥,只见许凌云轻手轻脚关了门转身出来。
      李效朗声道:“这时间还上哪去?”
      许凌云一怔,远远道:“太后传臣去说说话儿。”
      李效见对门远远站着个手执灯笼的老太监,知是太后身边的人,却淡淡道:
      “公公烦请前去回母后一句,夜深了,鹰奴身为男人,在宫内走来走去不方便,明日再去伺候。”
      老太监捏着嗓子道:“来前太后有话说,这把年纪,都能当鹰奴的祖母了,没甚么不方便的。”
      许凌云蓦然爆笑,李效见满肚子心事,全被太后猜了个准,只得不悦道:“那便去罢,早点回来。”
      许凌云跟着老太监上册,朝养心殿去,李效闷头看奏折,林婉像是猜到李效心内所想,笑道:“都说儿子的心事,只有亲娘最清楚。”
      李效心中一动,林婉的话触及了一些往事,“亲娘”二字,令他想起了什么。
      很久以前,上一任皇后归天,皇子们依次跪在榻前,李效排老六,却被甄皇后特地叫过去。
      那病枯的女人憔悴得不成人型,却仍惦记着她未竞的事业,只惋惜当年没把李效母子斩草除根,自己的儿子不知该托付何人。
      “不像……不像……”皇后喃喃道。
      她的手指把李效的手臂抓得快出血,翻来覆去,盯着李效说:“你不是龙种……你连那女人都不像,是谁的种……”
      “陛下?”林婉温言道。
      李效回过神,随口道:“你们都不将孤放在眼里,连寻常一侍卫,也敢开孤的玩笑。”
      林婉悠悠道:“陛下是明君,自古只有盛世、贤君,臣子才敢开天子的玩笑。初时……听得父亲要将我送进宫来,着实有些惶恐,如今见了陛下,只觉所托乃是良人。”
      李效淡淡道:“是么?原本在你眼中,孤是个怎样的人?”
      林婉笑了笑,李效收了折子道:“不瞒爱妻,孤原本脾气也不太好,近日方有所收敛。”
      宫女托盘上来,林婉亲自揭了盅盖移开,里面是一盅冰糖炖雪蛤。
      李效道:“小时候母后也喜欢喝这玩意。”
      林婉笑道:“江州人常喝的。”说毕盛出一碗,李效端起碗,又似想到了什么。
      林婉道:“御膳房备了两份,一份着人赏给鹰奴喝了。”
      李效失笑,他想什么,林婉都猜了个准,饶是如此,李效仍淡淡道:“一喋喋不休的侍卫,赏这做甚?太也抬举他。”
      林婉眉眼儿弯弯:“陛下既宠他,这也是臣妻的分内事。”
      李效喝了那碗雪蛤,轻描淡写道:“孤何时宠他了?不过是待见他。”
      林婉道:“既是投了缘……”
      李效打断道:“行了。”
      秋天夜风吹来,掀起案前书页哗啦啦地响,李效看着林婉,伸指去摸她玉手,林婉低下眉眼,被李效那灼热的男子肌肤触碰时,微一颤。
      李效心内忽有所感——林婉不喜欢他。他的目光灼灼如炬,瞳中有股鹰隼般的锐利神色,林婉抬起头,与他对视,却被灼烫般地低下头去。
      李效看出了点什么。
      林婉心跳得剧烈,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少顷收摄心神,强自镇定,笑道:“臣妻待字闺中时,便常听陛下英姿,有些……”
      李效起身,林婉慌张抬头。
      “孤不勉强你。”李效说,随即走出寝殿。

      秋夜满园清香铺开,许凌云独自挑着灯笼,从养心殿归来。
      李效站在树下黑暗里,许凌云走过时,李效忽然开了口:“有盅炖品,是皇后赏你的。”
      许凌云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到草丛里去。
      李效冷冷道:“孤有这么可怕?”
      许凌云勉强掂着灯笼大喘气:“意外……意外……”
      李效:“……”
      许凌云笑道:“旁的人都不打紧,未料到陛下会在外头,秋天凉,怎么跟的人也没有?”
      一小太监匆匆拿着袍子出来,李效示意不用。
      “母后与你说了什么?”李效撩起袍襟,在太掖池边坐下,八月十六,月正好,映在池中悠悠银光耀目。
      许凌云把灯笼交付小太监,站在李效身后道:“问陛下近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效道:“详说。”
      许凌云站在李效背后,不见其表情,话里却听得出笑意:“太后问:陛下今日去了何处。臣答去了御花园,上书房,在太掖池旁看了会儿花,回寝殿听臣讲书。”
      李效眉毛动了动,许凌云又道:“太后又问,陛下平日不赏花?臣说是,近来陛下心情好。”
      李效唯一的念头,便是想叫人把许凌云拖下去揍一顿。
      许凌云:“太后又问,陛下批折子时骂大臣了不曾。臣说,这几日都没有。太后还问,陛下问过你何事?臣答:陛下问臣,是不是江州许家的人,午饭时还赏了臣一道菜。”
      李效倒是被岔开了思路,问:“你父原本是江州盐铁府要员,也算世家了。”
      许凌云躬身道:“祖父赴京赶考,幸得先皇御笔钦点,与扶峰大学士是同年考生,后家事受朝中几位大人所参,抄了家,臣六岁那年先后殡天,隔年又翻了案。”
      李效道:“现还有何人?”
      许凌云道:“家道中落,再无旁的人了,臣小时是托庇太学,被扶峰大学士收养的。”
      李效缓缓点头,问:“母后就是与你谈的这事?”
      许凌云摇头,李效竟是心有灵犀感觉到了,片刻后许凌云方意识到自己站他背后,皇帝瞧不见,遂改道:“太后没有再问了。”
      李效颔首道:“母后还说了什么?”
      许凌云道:“这个……”
      李效起身,盯着许凌云的双眼,许凌云吞吞吐吐,李效不悦道:“说就是。”

      “陛下……这个……”许凌云俊脸竟是有两抹晕红。
      李效道:“拖泥带水,究竟想说什么?”
      许凌云躬身,抱拳道:“太后说,陛下终于……坠入那个……坠入爱河了。”
      李效:“……”
      许凌云:“……”
      李效揪着许凌云的衣领,把他朝后推,沉声道:“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与……皇后,那个……臣以为,陛下息怒,臣以为,太后是想说……陛下终于对臣,不不,对林皇后有爱慕之心……嗯……”
      许凌云不住后退,片刻后身体凌空,在栏杆上一绊。
      李效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了,忙下意识地改推为揪,生怕他掉下水去,然而许凌云马上就感觉到衣领上的揪力,刹那间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眷恋与温暖。

      月湖波光潋滟,君臣眉目传情。

      “放肆!”李效满脸通红,应声松手,许凌云哗一声摔进了太掖池里。
      “陛下……臣该死。”许凌云湿淋淋地从水中爬出来,李效已转身走了。
      许凌云揉了揉自己湿水的领口,看着地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他闭着双眼,静静站了很久,睫毛滴下水来,嘴角始终轻轻地勾着。
      和风穿过,花丛一阵沙沙作响。

      翌日御书房。
      李效:“孤今日特地看了你的折子,所以传你过来,照你与林懿大学士所想,打算拿江南一带试新法,是也不是?”
      亭海生道:“是。”
      李效:“这法子谁想出来的?”
      亭海生张了张嘴,却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李效道:“将田地租赁权交予官府,由官府统一拨配予佃户,佃户按了手印,从官府处领走田地,隔年上缴,再将地税交予地主。此举能规田税,确保佃户俱有田可耕,不至于缴不起地税,流离失所,若试行成功,再在全国推广,此新法,听起来倒甚是不错。”
      亭海生忙恭敬道:“臣惶恐,臣不敢当。”

      李效抬眼道:“所议之事俱是好的,所请,也是为着江南一带民生着想,但今年收成未竟,你此举,只想到佃户,并未想到其余人。”
      亭海生不敢答话,李效又道:“不服气?往年佃户从地主手中租田耕作,这家税高了,还可去寻那家,顶多拖家带口,换个地方就是。然你今年既将田地交给官府,佃户去寻官府租地,专管此事的官员是否明里放田,暗地里再收点好处?此节你可料到?地主收的税高了,佃户还可寻官府裁决,官府收的税多了,佃户能去找谁告状?”
      亭海生躬身道:“陛下教训得是。”
      李效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妥便说。”
      亭海生忙摇头称不敢,李效又道:“国事归国事,私怨归私怨;议政时有何想法,直言顶撞亦无妨,孤绝不砍你脑袋。”
      亭海生吸了口气,眼睛乱瞥,显是在拿捏分寸,未几吸了口气,正要忐忑开口,李效却把先前的话尾续上,漫不经心道:“顶多,事后寻个由头再治你。”
      亭海生噤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效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玩笑得逞的神态,道:“说罢。”
      被那话一震慑,亭海生满腔滔滔大论却说不出来了,只得重新斟酌,片刻后道:“陛下教训得是。”
      李效点头道:“这句当是真心话了,既想试新法,拿你江南亭,芦,青三县去试就是。亭家是大户,且看看如何。”说毕倚在龙椅上,吁了口气,又道:“若孤所料不差,此三地多半会怨声载道。”
      亭海生面容迟疑,李效扔了折子,道:“去试,孤不罪你。”
      亭海生只得点头,捧了折子出去,出御书房时正与御林军大统领唐思打了个照面。
      李效一瞥,正见唐思,道:“进来罢。”
      唐思阔步进来,于龙案前站定,躬身一抱拳。
      李效问:“怎么说?”
      唐思答:“大臣们……不让。”
      李效道:“海东青胖了一圈,秋猎已停了六年,如今孤大婚了,还得被关在宫里?”
      唐思无奈摇头,李效道:“折子呢?”
      唐思显也是窝着憋屈无处发作,答道:“在林懿大人手中,被扣住了。参臣的本子,不定多会儿就得来了。”
      李效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
      “孤是一国之君,想出去打个猎,还要他管?!”李效道:“去吩咐御林军,三日后起行。”
      唐思道:“陛下,太后那处……”
      李效手有点颤,唐思知道皇帝已动了真火,忙道:“臣这就去准备。”
      李效阴恻恻道:“告诉他,孤不仅自己要去,还要带着她女儿去,传令御林军,今年秋猎,记得加上皇后凤辇,孤要看看,他究竟还想参谁!”
      李效又吩咐身畔司监道:“三天内罢早朝。”
      司监色变道:“陛下,请三思!”
      李效神色阴晴不定,支着额头,缓缓道:“唐思。”
      唐思忙道:“臣听命。”
      李效看着唐思,御林军统领是难得的几名李效亲信,当年扶峰血洗皇宫时,便借助了唐思之父的助力,李效登基多年,唐思因其父之功始终未受过帝君责罚,犯了何事也是不了了之。
      近年中,从未令李效动火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唐思,其二便是许凌云。
      唐思身份特殊,李效不敢拿他出气,许凌云则是油头滑脑,一身滑不溜手如泥鳅,总能卸掉李效的拳掌。
      “你说呢?”李效冷冷道。
      唐思道:“臣以为,陛下做得大快人心。”
      李效道:“非但这次秋猎要去,孤还打算扩充鹰队。”
      唐思点头道:“臣也是这般说,折子都拟好了,也……一并被阁府扣了。参许大人和臣的本子,不定多会儿就来了……”唐思那口气显也是吞不下去,明里夹枪带棒的,俱不住朝林懿放冷箭。
      李效道:“有孤给你撑腰,你还怕参?你唐家哪一任将军不是被从小参到大,从入朝便被参到告老的?来年武选你须留意着,挑身手高强的小伙子,交予许凌云,令鹰奴统辖。此时孤已吩咐下去了,照办就是,不须这许多婆婆妈妈的。”
      唐思抬眼道:“但臣以为,一次不可太多。”
      “不可太多?”李效冷冷道:“孤打算给鹰队扩成……”
      唐思微一震,感觉到李效要采取什么计划,微微摇头,眼睛瞥向李效身后的一名太监。
      李效道:“罢了,此事来日在议。”

      唐思退出御书房,李效道:“传鹰奴过来。”
      门外太监躬身道:“回陛下,许大人今日称病,在延和殿外歇着。”
      李效道:“传太医去给他看看。”
      太监又道:“回陛下,皇后已派太医给许大人看过,言道只是一点小风寒,两三日内,散了便能痊愈。”
      李效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午前批完折子出来,回延和殿用饭。
      林婉刚坐下便道:“陛下可是惦记鹰奴?太医今日来瞧过了。”
      李效唔了一声,任由林婉伸箸布菜,不问,也不点头。
      林婉又柔声道:“说昨夜落水,一宿没换衣裳便睡了,榻上湿漉漉的一片,前些日子的伤还未痊,添了点风寒,臣妻吩咐人煎好药给他服下,过几天便能好。”
      李效道:“那蠢货,不需理会他,死活随他去就是。”
      林婉笑了笑,李效伸箸,挟着块鱼肉,却不食,怔怔出神。
      早先才下了秋猎的命令,三日后起行,许凌云早不病,晚不病,尽挑好时辰添乱,李效不禁又窝了满肚子火。
      是时又听林婉低声道:“今日臣妻朝养心殿去,回来时见御林军在习演围猎兵阵,莫不是陛下要秋猎了?”
      李效冷冷道:“消息这么快便传进宫里来了?林阁老让你说甚么,一次说清楚,免得吞吞吐吐的。”
      那话说得极重,林婉登时娇容失色,吓得半天不敢接话。

      林婉不敢动筷,席间唯李效咀嚼声,吃饱后李效漱了口,也不理会林婉,换了身武袍便朝角房里去。
      许凌云裹着被子在榻上睡觉,太监清了清嗓子正要唱句皇上驾到,瞬间挨了一巴掌,被打翻在地。
      随行跟的人各个眼神现出恐惧神色,察觉到今日帝君心情极其不好。
      李效一脸冷漠,负手走进房内,指了指门外,跟的人自觉在房外等候,不敢再进一步。
      李效如一头散发着怒气的狮子,揭开房帘,早间煎的药味还未散,许凌云躺在床上安静睡觉。
      李效看了一眼,随手揭开被子,许凌云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薄薄的衬裤,迷迷糊糊地醒了,骇得不轻,忙翻身下榻。
      “臣……参见陛下。”许凌云喘息着道。
      许凌云练武十余载,身上少年肌肉竟比李效还要漂亮,背脊上,腹肌上满满的都是结痂的鞭痕,风热甫退,脸颊还带着一阵晕红。
      “回去躺着。”李效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凌云,二人目光一触,许凌云自觉地转开视线,然惊鸿一瞥时,李效却从许凌云眼神中感觉到了点懊悔。
      “何事懊恼?”李效气消了些,随口吩咐道。
      许凌云爬上床,眼睛却紧随着李效,答:“病了没去伺候。”
      “躺着就是。”李效说。
      李效从小时起,脸上便带着一道胎记,俊颜破相令他倍觉耻辱,也对旁人的一举一动更为敏感,二十年来,这皇帝习惯了警惕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保持着野兽的原始本能,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哪些人诚心尊重,哪些人表面恭谨而心内怠慢,哪些人在乎他,哪些人在暗自嘲笑他。
      经这种本能的层层筛选,他已习惯从旁人的眼神中敏锐地把握出对方的心意,而二十余年中,对他的侧脸,他的威严从不在意,真心愿意与他交谈相处的人,唯有四个:太后、扶峰、唐思、许凌云。
      太后与扶峰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唐思有时仍带着几分畏惧,独独许凌云神态自然而然,便似认识了两辈子的亲人。
      除此之外,就连夜间共枕的林婉,偶尔目光相触时,李效都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他,她在宫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拼了劲地想讨他的好,投他的喜好,私底下又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让李效不想与她多相处,且那种被人时刻恳求着的目光,令他十分恼火。

      李效走到桌边,见桌上置一药碗,一墨砚,一纸,一书。
      那书正是平素许凌云捧着来讲的虞通略,字里行间写满蝇头小字,红色的乃是大学士扶峰笔迹,李效想起多年前正是扶峰编纂此书,又见侧边留白处,黑字看不出笔法。
      “黑字是你批的?”李效道。
      许凌云强打精神,答:“是。”
      李效:“不似当朝风骨。”
      许凌云咳了几声,答:“扶峰先生寻来的帖子,是统历年间草书名家,张孞的字。”
      李效:“未曾听过。”
      许凌云道:“他是西川武林世家执掌,鹰奴张慕之父,昔年延和殿上那副‘盛世天下,锦绣河山’便是大书法家张孞所书。”
      李效若有所思,缓缓点头:“现已换了哪幅?孤倒不曾留意。”
      许凌云道:“现换上了张慕的字:‘金戈铁马,永镇山川’。”
      李效翻过一页,问:“张慕家世这般有来历?”
      许凌云又咳了数声,勉强道:“张慕是……当年张孞之子,张家乃是武尊世门,虞国初,太祖一统十五州,虽已境内安泰,然北面匈奴虎视眈眈,随时将入关,进中原掠夺。京城连年征战,一片破败,未曾修缮,太祖便将年幼的成祖托付予旧友张孞家中,那时张慕十五岁,成祖四岁……未料夤夜起火……”
      李效道:“不必说了,孤自己看,没兴致听你这痨病鬼讲书。”
      许凌云又咳个不停,边咳边笑。
      “在……咳咳,在后头,陛下多半一时翻不到那处……”
      李效道:“孤顺着朝下看便是,看到哪是哪,你睡你的,三日后养好病,随孤去秋猎。”
      “当真?”许凌云差点又要下床来。
      李效道:“放肆,君无戏言,问的什么话?平日真是太宠着你了!”
      许凌云这才不吭声了。

      李效翻过一页书,找到上次许凌云截断之处——枫关夜战。
      许凌云咳过几声,消停了些,忽又开口道:“那日张慕……”
      李效:“闭嘴。”
      许凌云笑了笑,说:“书上记得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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