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青**胞

1、失恋

　　愿生缩在公车一隅。窗外错落景致看得她有点头晕。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
　　“都不要动！……车不许停，一直往前开！听到没有？！都不许动！不许动……”
　　暴喝之声突兀地响起。开始还夹带几分惶急。渐渐坚决。有婴儿大声啼哭。愿生睁开眼来。
　　眼前所见，穷凶极恶的暴徒。一手持刀，一手敞开衣襟。愿生张大嘴巴。那是什么？警匪片里才看见过的装置。果然，暴徒证实她的猜测：“我身上是炸弹！都不许动！不然……”他红着眼睛吼叫：“……就一起死！”
　　人群混乱骚动。有人试图跳窗逃走，有人试图报警。暴徒双目尽赤，他的手向一个按钮模样的东西探去。
　　“好……好……一起死……”暴徒口中喃喃自语。离他最近的一位妇女惊叫起来。
　　愿生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大家都冷静！”
　　清朗的声音硬生生盖过了骚乱。奇异地让人群和暴徒都停止了动作。
　　那暴徒只见车尾走出一白衣少女。她面孔宁静镇定。暴徒只觉热汗顺着背脊流下。他看着少女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不要动！否则……”仍在叱喝。可不知怎的，少女镇定面孔奇异地安抚了他狂乱情绪。手中匕首指向少女。伊人并不畏惧。在离他三步的距离停下。他有强烈感应：她想帮他。
　　愿生仔细打量暴徒面孔。呵，分明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为了什么要自寻死路，且让这许多人陪葬？她微侧首发出微笑：“为什么？”
　　“呃……”少年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呻吟。这疑问命中他的心。让他瞬间又狂乱起来。他疾步上前，扼住少女脖颈。“为什么……”眼前渐渐模糊。少女面容幻化为另一人。同样皎洁美好。所以，这离弃才来得这般致命。
　　愿生并未挣扎。尽管他的手让她呼吸困难。她徒自睁大双眼，搜寻他脸上的绝望之情。少年的手越收越紧。乘客大声呼叫。司机不敢贸然停车。窗外站台一闪而过。等候的乘客不知发生何事。有眼尖的看到车中的情景，纷纷掏出手机报警。
　　“为什么……”在即将夺命的霎那，少年的手松懈下来。他推开愿生。后者在突然的力道下踉跄后退。他的手再次扣上按钮。
　　“不要……”愿生叫。方才的扼捏让她的声音嘶哑。“不要……”她面孔染上同样决绝表情，“她不值得……决不！”
　　“……”少年在那一秒间停住手指。他抬头。泪水在霎那倾泻。他在泪幕中重新打量愿生。她是谁？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在孤苦无依中仿佛终于找到依靠。他向她伸出手去：“她离开我……她爱上别人……”
　　“是。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生无可恋。”愿生像母亲一般抚去他脸上泪水。少年似受伤小兽，嗷嗷哭叫。她需耐心抚慰。危险尚未过去。
　　“未来因为突然不再有她参与而变得无所适从。那些誓言呢？毕竟曾经深爱。如何会忍心舍弃？可是，如果别人不能善待我们，至少我们需善待自己。”愿生面孔苍白。温和声音却有不容置疑的说服力。少年流着泪与她对峙。他们互相审视对方。
　　窗外，警车的鸣笛声呼啸而来。
　　这是愿生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一车肃静。似乎已都明白少年伤痛从何而来。公车的马达声音很响。少年停止流泪。
　　他说，你说得对。
　　他丢掉刀子。双手垂下。公车缓缓停在路旁。警察上来带走少年。离开时，他轻声对愿生说，谢谢。
　　愿生垂下眼帘。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

　　第二天的报纸登载了此桩新闻。“失恋少年持炸弹劫持公车，勇敢少女耐心劝导，车上20余名乘客全部获救。”旁边是愿生照片。不太清楚。但仍能看出她雪白颈上扼痕。
　　报社评论失恋正如同“失学”、“失业”一样，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
　　愿生读着报纸微笑。
　　坐上那班车纯属偶然。和宗原相恋七年，原本婚期已定。却突然收到他分手消息。态度决绝且恶劣。他指责她不关心他，不支持他。完全没有被重视感觉。愿生简直不知他蓬勃怒气从何而来。她低下头，无法做出任何解释。
　　茫然中她上了这班车。她想她应该思量一下该何去何从。
　　不不，她尚未来得及伤心绝望。她尚未接受此桩事实，故尚在懵懂状态。
　　什么？宗原即将离她而去。他给她看新欢照片。他竟未露过半点口风。
　　是少年的莽撞叫她惊醒。她从他脸上看到伤痛和狼狈。而那也是她即将到来的失控情绪。那一刻她竟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她站起身来向少年走去。
　　她曾以为这辆公车将是她最后归宿。愿生轻轻自嘲，敢死队员应该由失恋人士组成。他们生无可恋。故而能够奋不顾身。
　　可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不知到底是谁的觉醒。少年松开手指。
　　他们两两相望。少年放过了她。她则放过了自己。
　　不不。宗原到底想干什么且随他去。他已退出自己生命。那自己也该以美好姿态谢幕。
　　愿生发现这世上并无任何人值得她放弃生活。她独自踟蹰而行。虽无伴侣和把握，但至少还拥有自己。
　　愿生愿生，到底是不愿死。
　　电话响起，愿生接听。
　　是宗原气急败坏的声音：“是愿生吗？我从报纸上看到消息……你疯啦，干嘛主动去招惹那疯子……愿生？喂喂？……”
　　愿生轻轻叩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