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安》李瑜

32、车祸

　　苓安与陆容修离开北京之后，就来到了这个江南小城——苏州。他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是苓安的故乡，是她十岁以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其实苓安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大约记得印象中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小城，白墙黑瓦，道路都是青石板的台阶，下雨天，人们撑着油纸伞在路上行走。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慢镜头一般回放，一切都是轻柔的不像样子。就好像是电影中的老镜头，让人难忘。
　　二十多年了，她从没有回过这里，也从没有想过真的来到了这里，正所谓近乡情怯吧。她突然想去姥姥的坟前上一炷香，离开这么久了，姥姥肯定很孤单。
　　容修开着车载着苓安往凤凰公墓驶去，苓安现在心情好了许多，不过眼里还是有淡淡的忧愁，仿佛常年缭绕的雾气一般，他叹了口气，哎，急不得。
　　在墓前，陆容修第一次听苓安说起童年的日子。两个人席地而坐，相互靠着，听苓安说起和姥姥相依为命的日子，听她说在福利院的日子。是的，十岁那年，唯一的亲人去世，之后苓安便被福利院接收。索性，只在那住了两个月，便被姚芊同陆之恒领养了。说起来，苓安至今不知道为何姚芊同陆之恒会从北京千里迢迢赶到苏州去领养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小孩。她曾经问过，可是他们只说这一切都是缘分。
　　是的，缘分。所以之后苓安便不曾问过这个问题，知道或者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回程的路上，一辆货车突然间刹车失灵，向他们的车撞了过来。容修看躲避不及，情急之下，本能反应就是把苓安护在怀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以死来保护她。索性两人命大，在这场车祸中竟然安然无恙，只不过，苓安的头部由于受到撞击，一直昏迷不醒。而容修受的是轻伤，在换了药之后便一直守在苓安身旁。
　　两天之后，苓安终于醒了过来。可是在睁开眼睛之后，她眼中一片茫然，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可怕。
　　医生说，由于头部受到重创，加上事前遭遇了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她选择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以此来抵御这种痛苦。而容修，在得知苓安失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窃喜。
　　是的，窃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可是他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心。仿佛这是上天送给他的一次机会。
　　由于苓安是公众人物，在医院签了保密协议之后，两人这才出了院。对于苓安来说，这个世界是陌生的，只有容修才是熟悉的，她就像一直刚孵化出来的小鸭子，只能紧紧跟在容修身边，才会觉得安心。
　　此时此刻，容修内心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一个声音说，“你应该告诉她事情，不能趁虚而入。”另一个声音则说，“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不要告诉她。”
　　两个声音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容修在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决定将实情告诉苓安。正在这时，苓安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那是她的抱枕。她看到容修，赶紧跑了过来，用很委屈的声音说，“容修，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好可怕，我不要睡觉了。”
　　容修看着苓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忽然间那个欲望的小人又冒了出来，“看，就是这样，她现在只记得你，告诉她实情只会让她痛苦。”另一个小人则说，“不能这么说，她迟早会记起来的，等到她知道你一直在骗她，只会恨你。”
　　“可是，就这样看着她伤心难过却无能为力，没办法守在她的身边的痛苦你还打算再经历一次吗？还要再一次逃到万里之外的美国吗？”
　　容修突然间想通了，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这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若若。想到这里，他妥协了，如果将来若若恨他，那也是自己的命，至少此刻，她是自己的，在这有限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会过的很快乐。他就这样说服自己，最终做了这个决定。
　　当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一意孤行要去美国，是的，是逃避。逃避这个无可奈何的现实，逃避喜欢她却没办法告诉她，看着她痛苦却无能为力的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离开她，他才能活下去。他以为只要几年，他就能够忘掉他，他也尝试过，强迫自己忘了她，而他也以为成功了，可是一回来，他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了，他依旧爱着她，比之前更爱她了。而事情兜兜转转仿佛回到了当年，一样的境地，一样的选择，这一次，他终于选择了不逃避。本以为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就满意了。可是上天却好像故意出了一个难题给他，他放出了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拒绝的鱼饵，这一次，他选择沉沦。
　　“若若不怕，容修会保护你的。”他走上前，将苓安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着，叫嚣着。就这样抱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想了这么多年，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下一刻就让他死他也甘心。
　　“容修，我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苓安被陆容修抱在怀里，心里忽然有些难为情，仿佛他们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她最终并没有挣扎，她只有容修了，她不能放开他。
　　容修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对着她轻轻说道：“你叫苏若，苏州人。我叫陆容修，北京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一个星期前，我们去给你姥姥上坟，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你失忆了。”
　　“我好害怕，容修。”
　　“不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陆容修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守着苓安，看着她终于睡去才安心。他轻轻的触碰着她的脸，柔滑的不可思议，“若若，如果你醒来发现我骗了你，就请你把我忘掉好不好。不要伤心，不要痛苦，就这样什么都不要记得就好了。”说完，帮她盖好被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刚起身，感觉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衣服，陆容修吓了一跳，以为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却发现她似乎还在熟睡，只是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陆容修小心翼翼的松开她的手，谁知立刻便将她惊醒了。只见她浑身颤抖，乞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容修，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就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怕会做噩梦。”
　　容修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对于此时的苓安来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代表了什么，只是将眼前的人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容修看着她渴求的眼神，又怎么忍心拒绝，何况他也一点都不想离开。
　　一晚上，相安无事。苓安是睡得很熟，只可怜容修佳人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停的深呼吸，以免半夜变身狼人。第二天醒来，苓安自己神清气爽，反观陆容修，眼眶发青发黑，显然一夜无眠。
　　几日没给家人打电话了，陆容修想了想，对苓安说，“若若，以往每隔几日，我们都要打电话给我家人报平安的。我妈妈叫姚芊，是你的干妈，我爸爸叫陆之恒，你叫她干爹，知道吗。”
　　“好奇怪呀容修，为什么我会叫你妈妈干妈啊？”苓安好奇的问道。
　　“干妈比较亲，要不然难道你想叫妈？”陆容修笑着岔开话题。
　　“才不是呢，你讨厌！。”
　　陆容修最喜欢苓安说话时撒娇的样子，她虽然在北方生活了很长时间，但还是一口的吴侬软语，说起来来糯糯的，让人心里柔软的像吃了蜜糖一般。
　　“好啦，爸妈不知道我们出车祸的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要不然他们说不定立马就会跑过来。而且，有关你失忆的事情，我也没有说，他们要是知道你不记得他们了，肯定会伤心的。”陆容修自是不想让姚芊和陆之恒知道苓安失忆的事情，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把实情告诉她的。
　　苓安很听话，“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表现出来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对了，我一般都怎么叫你的啊，我怕突然间叫错了他们会怀疑耶。”
　　“这个，你一般都会叫我老公。”陆容修有些邪恶，骗她说。果然，苓安一副惊吓的样子，“真的吗，好恶心哦。”
　　“恩，是真的。”陆容修郑重的说道，说完期盼的看着苓安。
　　可是苓安还是觉得说不出口，看着陆容修一脸殷切，张口试了半天只蹦出来一个老字。不由一脸哭腔，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这一哭，可把陆容修急坏了，他本来是想骗一声老公听听的，可谁知道会这样。忙安慰道：“小傻瓜，骗你的，你就叫我容修好了。”陆容修眼里有些失落，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而苓安却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失望，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叫的？并且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叫出口。
　　和姚芊通电话的时候，姚芊埋怨说他们这么多天没来电话，都快把他们急死了。陆容修说，“妈，我们这几天刚到苏州，事情比较多，所以给忘了。不过，我刚想起来，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
　　“行，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若若宝贝呢，还好吗？”姚芊问的很小心，好像怕她有什么似的。苓安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也想不通。陆容修赶紧插嘴道，“她很好，就是这几天感冒了，身体不大舒服。”苓安赶紧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陆容修只觉得苓安这样子可爱的要死。
　　姚芊一听说苓安身子不好，赶紧要陆容修把电话给苓安，苓安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干妈。”
　　“若若，你身子怎么样啊，怎么生病了呢？我就知道不能让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近一些比较好，照顾起来也方便•••••••”噼里啪啦一大堆，苓安压根就没有插嘴的机会，终于，陆容修拿过手机，“妈，我们还要去买点东西，有空再说哈。”
　　姚芊大叫，“等等！”陆容修和苓安马上就定住了不敢乱动，只听手机里传来姚芊的怒骂，“臭小子，嫌老娘烦了是吧，等你们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好好照顾若若，要是瘦了我就扒了你的皮！”说完径直挂了。
　　苓安看着容修无奈地样子，心情莫名的好好，“干妈对我真好，嘿嘿，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跟干妈告状，看她怎么收拾你。”
　　“爱妃饶命！朕绝不敢再去寻花问柳了。”陆容修假装讨饶。
　　“好你个皇帝，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着，两人唱起了双簧，双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