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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她变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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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合欢接到宋羽柏电话,他路上堵车不方便过去接她,合欢安慰他道,没事,你自己路上小心,我坐地铁说不定还比你快。
结果真说对了,她比他先到,因为有钥匙,便先进去厨房准备,宋羽柏的冰箱里食材并不多,保鲜那层里却有萝卜和小排骨,合欢便按照上次在厦门时看到宋羽柏做汤的步骤,将它们打理出来洗干净,排骨汆一次水,然后添水炖上锅。
她今天穿新衣服,一条苏格兰风情的荷叶肩蝴蝶腰带连衣裙,这样的穿着在厨房并不适宜,于是跑去宋羽柏的衣橱里找了件貌似不是很大牌的竖条纹衬衫套在裙子外面。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是宋羽柏回来了。
他看到她在,只略微的错愕了一下,立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说道:“原来地铁真的比开车快。”
合欢因为拿了他的衣服穿,有些别扭,想要解释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指着厨房说:“我已经把汤炖上了,快夸我贤惠吧宋先生。”
宋羽柏原本想去拍拍她的脑门,结果意识到自己手上刚刚拎过东西,便抬着手背擦了一下合欢的额角,夸奖道:“真能干的宋太太。”然后告诉她,“袋子里有橙子和山竹,你先吃一点,我速度很快,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饭了。”说着,他把食材拿去厨房清理。
合欢坐在桌边挑水果,“喂,你还真的把山竹给买了啊?其实黑加仑也很OK啊。”反正她都喜欢吃。
宋羽柏打开水龙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说:“合欢,你怎么知道黑加仑?”
“这个……”合欢有些语塞,总不能很怂地跟他说自己今天去找他结果被门禁了吧,情急之下便胡乱绉了个理由,“因为山竹和黑加仑很像啊,你不觉得吗?如果把他们两个放一起,不仔细看的话很有可能弄混的。”
“是么,那我误会了。”宋羽柏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去我公司了,因为刚好今天我的助理就把山竹跟黑加仑弄错了。”
“咳咳,”合欢讷讷地笑,“我们晚上都一起吃饭了,我干嘛要中午去打扰你工作啊。喂,宋羽柏,你想什么呢你!”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宋羽柏看到自己抢到的那个大大的沙发会是什么反应,嘴角都要抽搐了肯定。
正说着,她手边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宋羽柏的手机,“喂,宋先生你的电话。”
“谁的?”
合欢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是你大嫂。”
“是么?明明刚才我们还在进口超市碰见过……”宋羽柏说,“合欢,帮我把电话拿过来。”
合欢看着宋羽柏神色不明地接完电话,他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有两句含义不清的“是吗”,“哦,我知道了”以及之后沉下去的脸色让她猜测到这通电话告知的事情可能并不十分美好。
挂断电话之后宋羽柏依旧镇定自若地在清洗水池中的菜肉,水声哗哗地,合欢站在他身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问出口。
忽然,他把手中的青菜放下,转头对合欢说:“合欢,要不今晚我们简单吃一点吧,火锅好不好,你已经炖了汤,等汤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可以啊,我很久没吃火锅了哎。”
他把洗净的菜装碟,低着头,合欢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只听到他用很慢很克制的语气跟她说:“对不起,我突然……突然不太想做饭了。”
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他强令自己稳住心神,在合欢去那个地方之前,陪她吃最后一顿晚餐。
晚餐后宋羽柏对合欢说:“桌上的碗碟都不要动,一会儿我来清理,合欢你先吃点水果,我先去书房查下资料。”
他一钻进书房就很久没有再出来,合欢把碗筷洗好收好之后,又切了水果轻轻地敲了敲宋羽柏书房的门。
门并没有锁,她无意间地一推就开了。
宋羽柏坐在没有开灯的书房的椅子上,垂着眼睛,合欢看不到他的表情,窗外隐隐透过来的微光浸上他的脸,却愈发显得沉暗。
合欢把果盘递到他手边的矮几上,宋羽柏的眼睛动了动,他看到果盘中除了切瓣的苹果和橙子之外,还有一只完整的橙子,上面有黑色签字笔画上去的一个大大的笑脸。
跟高中时候,他们一起挨过那段沉默的灰色岁月时候一样,他每天默默在给她的位置上放一只橙子,上面画着明朗的笑脸。
他们一直希望对方开心,希望对方笑。
此时合欢也不愿意开口去问他什么,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这个程序,她只是配合着他的沉默,缓缓地在他脚边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端坐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僵硬,便顺着他长长的斜搭着的腿倚靠了过去。
合欢依旧穿着宋羽柏的衬衫,透过洗衣液的味道她可以闻出属于他一个人的,那种清淡爽然的薄荷香气,能够让无数纷杂心绪平稳下来的他的气息。
至始至终宋羽柏都没有对合欢说起伍采薇在电话中谈到的内容,最后合欢站起来跟他说:“我要走了哦,你吃点水果,也早点休息。”
他这才回过神,作势要起身:“我送你。”
合欢急忙拦住他,“不用了今天,我出去拦车就好了啊。”她语气故作轻松,“而且你现在神游太虚的太起劲,我才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你。”说着她轻轻弯下身去,仔细地盯着宋羽柏,因为角度够了,离得又近,她看清楚了他此刻的表情。
有些寥落,有些挣扎,有些紧张,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情绪。
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他却必须隐瞒,不能让她知道。
就在宋羽柏的神经系统极力调控准备拿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面对合欢的时候,下一秒钟他就发现不用那么勉强自己了,合欢的头轻轻一偏,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那么轻柔的唇犹待着些许的凉意,带着些许的措手不及,带着辗转起合的绵密心意轻轻地吻了过来,她像是这个黯淡世界中挤进来的一道光,将他在困顿无力的人生噩梦中,重新拉进春暖花开的现实人世来。
离开的时候合欢在带上门之前和宋羽柏做最后的告别,她招了招手,衬衫袖口的黑曜石袖扣也随之晃了晃,“小木头,再见,晚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合欢,晚安。”
合欢把门关上,在原地呆立了好久,只觉得眼睛莫名地泛着酸。像是诀别,她在心里说。
而此时一门之隔的宋羽柏,脑子里不断悬荡的是伍采薇电话中的话,隔着电话线他仍能感觉出她在说出那些话时的惊怕与犹豫。
她说:“我听医生说这个病是恶化很快的,病人保持开朗的心情很重要……宋羽柏,你就跟你妈妈低个头吧,不管过去怎么样,她到底是给你生命的母亲……何况,她已经不再那么锋利了,她变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