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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烬》番外 ...

  •   石门打开,放下食盒,关闭石门。
      连续十几天看见石门打开从外面射进一道光,然后合上。突然的光束,让人眼睛有些不适应,想看清来人是谁,却只是徒劳的伤害眼睛,只留下灰蒙的一片,是长处于黑暗中的状态。

      食盒里的食物还是和昨天一般,残羹冷炙,干硬的糕点。不过,其中多了一盅汤药,端起那还有余热的药盅,放到鼻下嗅了嗅,是它了。端着它走到暗室的角落,递给面前的人,那人看了她手中的药盅一眼,默默不语,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这是解药。”这是他们十二天内说的第一句话。
      长时间的僵持,最终她认输,把药盅塞给他,稍带乞求的口气,“你快喝吧。凉了,药效会减。”然后看见他把药盅送至嘴边,喝得一滴不剩,和当时一样,一如既往的相信她,只不过,这盅中的内容不一样,这次是解药,以前则是毒。她听见水声,回头对他一笑,“下雨了。”

      两人分吃了食盒里的东西,然后各做各的,毫无交集。
      在一旁默背药经的她,几次欲言又止,再无心思去背那些儿时所记的种种。无奈走到另一端开始把玩刚刚他喝过的药盅。枳花、茯苓子、七叶芝、墨莲、寰珠粉……逐渐被分辨出来。也许秋雨已过,室里的潮气渐变为寒气,手微颤,药盅跌落在地上,掷地有声,盅底朝上,在黑暗的衬托下,显现出一排幽绿的字迹,不觉一笑。一时之间想找个人说话。
      于是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话语一出,自己也是来愣在原处。这话,虽然是自己一直想问的,但,自己知道,问也是白问。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在原地坐着,和以前一样,有了心事,只埋在心中。
      她暗笑。他怎会不很?撕心裂肺的痛并非一日而成,最亲近的人背叛自己。王座、权利,一日尽失,最后还落得同她一起被关在这四方暗室。她转身按下一方青砖,喧闹的声在暗室回荡。那是血池。
      一池的血腥,腐气四溢,血污满地,呻吟充斥着四壁。每次挑战高达五百,七日之前还都在归门阙徘徊,如今却厮杀在送归池,血积两尺,名副其实的“血池”。在那里,没有王侯贵胄之别,不论你是师出名门,还是一代枭雄,假若你历经了这场修罗之争,你便什么都抛下了。爱、恨、嗔、痴都似过眼云烟,眼里也就只有一成不变的色料——血红。若是通过考验,金钱、玉石对你来说便如粪土,眼中只有权力。宫中规定,若有实力者王座之所,自当归属。

      他走到她的面前,添上那块青砖。火光断截,杂音消殆,只留微透的腥甜味在室屋蔓延。他看了看她,又默不作声,良久才开口,略微干涩的声音,“我不恨你。”
      她疑惑,怎可能?
      “我不恨你。”又重复了一遍,她的手被覆住,“王座之所,贪欲之源。今日你不争,必有他人相争。怨不得你。”
      他扶她坐下,自己半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如若怨你,现在又为何与你在一起?”

      月已偏西,乌云遮月,白日的温度到了黑夜便开始骤减。
      在黑暗潮湿的地方呆久了,便会有诸许坏处,最严重的莫过于风湿之疾。寒气绕膝,日益淤积,待到阴雨天,接骨之处便开始点点发痒。这时的她已略感不适,膝骨开始作痒。于是从暗处寻得一只残碗和半瓶小酒,倒得半碗,一饮而尽,双颊渐渐发烫,又倒了一些在双膝上用手轻揉,用以驱寒。
      他则坐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
      片刻,酒劲上来了。她倒在他怀里,如猫一样静卧。
      寒气之所,二人相依。

      子夜时分,石门轻叩,作出声响。
      和别处无异,石门机关在外,室中人绝对不会打开机关。但又是谁?谁在深夜启门?是那个新主来处置他这个旧人?还是来处置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她,把她看做琉璃制的灯盏,一触及碎。

      石门开启。

      一个人手拿着火折子进入室内,却发现迎面来了一根飞线,用两手夹住,边笑边说:“辰殇怎么没告诉我这里还有你这个大人物?”
      他用力一收飞线,只在来人纸上留下两道血痕。“你知道我是谁?你是谁?来做什么?”
      “还真是麻烦,引泉宫主,几日不见,你变罗嗦了。”那人揉了揉指间的血痕,盖上折子,“那么,就一个个回答吧。我是莫辰殇莫掌事派来的,至于做什么,总不是来这里参观的吧。”那人从暗处寻得一盏烛台,插上半根烛,用折子点燃。黄澄的光立刻溢满四周,让这个小屋显得很拥挤。然后放在他面前,也照亮了他怀里的她,“带着一个喝醉的女人,是很麻烦的。引泉宫主,可有意同行?”
      他依着光,寻着她刚刚喝过的酒酿,“那位莫掌事没告诉你我中了上灵之毒?纵然出得了大门,也逃不出离宫。武功尽失,如同废人。”
      从石门那的风吹得烛光跃灭,一星半点,明灭交错。
      “怪了,上灵的解药明明交诀决心姑娘了。她没给你?”那人边说边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找着那个上面写有荧光小篆的药盅,看着里面只剩下半干的寰珠粉末,再看看他的眼瞳,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英雄迟暮便如这般。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昔日荣耀尽失也没关系,但,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用以征踏四方的东西丢失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替代它的只有耻辱,纵然无人唾骂,自己也会厌恶自己。一如项羽,无颜以对。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死在暗室?”那人看着他因毒发而生的星点白发。
      他放下酒瓶,看了一眼怀中之人,“还有的选择吗?”
      “那药,你还是不相信我,不肯原谅我。”她从他怀中挣脱,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酒瓶,但她在意的不是它,而是他。借着烛光,看着他的眸子,无穷的碧色,上灵的症状。但他明明是喝了的,为何?不对,那声不一样,那并不是吞咽声也非下雨声,而是水滴声。然后疯了一般跑到他曾面对墙壁的地方,那里有一洼水和周遭已有的白色结斑,是寰珠粉。烛照在水洼上,如月。
      呆滞地走到他面前,基金疯癫的锤着他的胸,夹杂着哭音,“这是最后一剂解药,最后一剂。你知不知道我再也配不出了。”
      或许是用力太深也或许是毒性发作,他喷出口血。
      那色,如墨
      血溅在她的颊上,衣襟上,一如既往的温热,却失了血常有的腥甜,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药香。

      “诀心,诀心。”那人拉开她,“你清醒点,辰殇让我带你和引泉宫主出去,不是让你杀了他。”
      她抬头,早已是泪流满面。徒步走到他面前,为他拭去嘴边的墨红,抚着他胸口,“长石,帮我谢谢辰殇,她的好意,诀心心领了。告予她,引泉不出,诀心定守。”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快到了。
      “你什么意思?你让我空手回去见辰殇,并且告诉她。那两个人一个苟延残喘,另一个死守不放吗?两个疯子。”那个叫长石的人明显有了怒气。
      她不语,只是从发见抽出一物,递给他。是女子平常带着的簪子,通体莹碧,只是在簪头刻了寥寥几句,“她一看便知。”然后推他出门,利用石子击打机关。石门渐阖,与外界断截。走到他面前,探了探脉,很深了。

      与此同时,离宫侧门。
      红衣女子立在马车一旁,顺着马鬃。月光尽洒,一地皎白。看着远处来人,眼生笑意。但往后看,绝无二人,心生疑怪。来人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根簪子,借着月光看上面刻的小篆。
      “云中君未见,愁断相思肠。
      若怀但益悲,愿作君常物。”

      日后,药师诀心被请出暗室,而室中的另一人,前任宫主引泉则死在室中。掌事推说因暗室寒气淤积,刺骨之疾,再加上平时宫主练功不当而引发的猝死。草草入殓,只在上阁留了个灵位,上书“引泉宫主之位”,旁边摆着引泉宫主平日使的玉笛。
      而诀心则留在上阁起居,平日为历代宫主擦拭灵位。只是从此不再配药,诊病。
      每自夜深,路过上阁的宫人便会听见一曲笛曲,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

      那曲名唤半月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烬》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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