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楼缘》沙崖

20、芸香

　　随着轰动一时的江宁城满门抄斩事件的烟消云散，我早已不用总呆在小园子了，府里上下也渐渐熟悉，除去向太太们请安，尤其爱往大哥那屋找嫂子说说话。
　　这将军府虽然比不上王府，但决不比那些京城的一品大员的居所要逊色，比我当初和朋友们游玩的已经修缮过多次的园子不知大了多少。花草虫鱼，小桥流水，包括几处高高的假山，还有那围绕在假山周围的人工湖泊，无一不尽显这府邸主人的身份：博赫满家除了萧贵是金陵将军的职位外，也是关外铁帽子王勒布托的外甥，算来还是当今圣上的远房堂弟。也难怪，我藏身在这显贵之家，又怎么会不安全呢？
　　今儿个早上大哥房里很热闹，府里的女人基本都聚齐了。这次端午节老爷的属僚们送了些礼物，还有一些是京城的王爷和宫里赐的，太太挑了些拿到这来让我们选，两口箱子里放了些古玩字画，还有些首饰衣物。
　　有一套文房四宝非常精致，我一眼便瞧上了，让小菊帮我收好。嫂子给小侄子选了些，然后我听她低声吩咐桃子说：“你去挑些衣物首饰，让环儿给你两个姨奶奶送去。”然后继续拿着绣绷细细描着样子。
　　大嫂闺名叫芸香，娘家是汉军旗下的，也是南京的书香世家，知书答礼，为人平和，和我比较刚劲的性格恰好相反。听说大哥在外办差，很少回府里，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同姐两一般。
　　大哥的另外两个嫂子倒没见过，小菊听大嫂的丫鬟桃子说，那两个姨太太好象都是大哥从烟花柳巷的地方娶回来的，老爷后来虽然答应了，但是不准入住府里。大嫂从不提那两个姨太太的事情，我也不多问，只是感觉嫂子即使是逗弄着小侄子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并不舒展。
　　看着嫂子恬淡从容的模样，我由衷钦佩她的大气，要换做我可真觉得是委屈了自己。
　　“嫂子怎么不给自己选一些呢？我刚才还看到有几件很适合你呢。”我过来坐到她身边，她正很用心的在描一个寿桃，估计是给小侄子做肚兜用的。
　　“我已经有很多了，平时又不出门，光现在的已经足够了。我看妹妹倒同我一样，对那些穿的戴的好象也无兴趣，不过你刚才选的倒是好东西，以前我做姑娘的时候也有很多上好的笔砚，都在娘家，要不是刚才看到你拿着那些东西，我说不定都忘了。”她把绣绷举起来，远远对着看了会儿又继续描起来。
　　嫂子看起来很年轻，端丽的模样，文静的举止，要不是高高梳起的把子头，分明就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然而眼神中透出的神色却好象看破了一切事物一般，淡淡的。我忍不住说：“芸香姐，以后我就叫你芸香姐好了，叫嫂子很是老气。”
　　她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我愿意听你这么叫我，好象还在娘家同自家姐妹说话一样。”
　　很少看她笑的这么开心，我有些难过：“芸香姐，我看你很少出这屋子，光憋在这里对身体可不好，你可以带着团儿去我那里。不要总为别人着想，你也要对自己好一些。我听桃子说，你昨天晚上又咳血了。大哥也是，怎么不请大夫来瞧一下，光只顾着。。。。。。”
　　她突然停止描样，伸手按住了我的手，有些抑郁的看着我说：“月儿可不能再给别人说了。你大哥叫了大夫来瞧过，我这是生来就有的病，不打紧的，估计是这些天有些潮热，犯的严重些，过去就好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绣绷端起茶抿了一口，说：“古书上都说‘清贫乐，富贵忧’，也并不是无病呻吟。象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比不得王公贵胄，但也要为了家族宗庙考虑，很多时候是连自己都不能如愿的。你大哥本意也不一定就是要娶烟花女子的吧。”我惊讶的看着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