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短篇系列》魂晓柒

4、向阳之花 上

　　谁也想象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族之王——伊万·布拉金斯基曾是个时常受人欺压的爱哭鬼。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却无法全然自伊万脑海中舍弃。
　　因为，在凄惨童年的记忆末端，出现了一抹嫣红的身影。

　　他与他，自此被命运的藤蔓系住手足，彼此缠绕，至死方休。

　　***

　　魔界向来是把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演绎到极致的地方。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唯有强者能够理所当然、随心所欲地享受优渥的生活，而魔族之王即是最强之人的象征。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人类眷恋无比的情感，魔族根本不屑一顾，他们崇尚的是强大的力量，他们遵循的是源于本能的欲望。
　　伊万正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时不时遭受魔族大小孩的打压、侵扰。

　　寒冷的魔界地处北方，常年照不到一丝阳光，冰雪与朔风掩埋了一切。
　　伊万总是蜷缩在破败的墙角瑟瑟发抖，等待着满身伤痕被自我恢复能力慢慢治愈。这时他总会想起偷听别人谈天时提及的花。
　　【有一种向阳而开的花，开起来就像阳光般灿烂，颜色里已经充满阳光的味道。】
　　如果到处开遍这样的花，身体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冷了？又或者，冰寒的魔界何时才能被阳光所眷顾？伊万这样遐想着，浅紫色的眼眸闪过星星点点的光芒。

　　然而，当梦想还未照进现实，更大的灾难便降临在了伊万的身上。
　　蛮横又强大的魔族——蒙古（这里指人名，暂且不知黑塔里蒙古的姓名，只能以国别代替）掳去了大量的魔族小孩，其中也包括了伊万。残酷、铁血的奴役下，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追究自己性格为何变得如此扭曲的伊万，把一切源头都归结到那段凄惨的童年，而蒙古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回首已是经年。

　　衣衫褴褛几不成形，裸lu的肌肤上沾满了尘埃，一个九、十岁模样的孩童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向前迈进。倔强、坚持的模样，让人无法将“狼狈”二字说出。
　　伊万费力地拨开阻挡在前的杂草，刚刚历经艰辛、逃出“地狱”的他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到差点心脏骤停。

　　青石制成的石桌旁，一位少年着一袭瑰丽红衣，铺染于天地画卷之中，艳而不俗。墨黑的发丝贴服于后背，头上鎏金般的冠饰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潋滟，一身贵气难掩，温润如玉，俊雅非凡。小径两侧的红牡丹竞相开放，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却不知，此情此景，是花儿娇艳一些，还是少年更为令人惊艳。
　　都说魔族盛产俊男美女，伊万从小到大见惯了美人，却也没从见过这般夺人眼球的。较为中性的相貌中硬是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王者霸气，这股霸气并不犀利，而是如山般沉稳，如水般包容。不怒自威，令人在不经意间臣服。
　　就当伊万望得出神的时候，红衣少年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你是谁？」少年缓缓开口，轻声地询问。
　　「！」收回神思的伊万满脸戒备，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体力不支、双脚发软，径直向后仰去。
　　这时，一只手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型，头顶上似有一片阴影袭来，条件发射般又想逃离，就感到一阵轻柔的抚摸，那般温柔。温热的触感，自发间直达心间。原先的抵触也渐渐消失，伊万只是低着头，生平第一次静静地伫立，享受着他人给予的温暖。
　　少年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抚去了伊万心中躁动不安的因子。
　　似乎对方的乖顺让少年心情大好，说话的语气也愈发轻快。
　　「我叫王耀，你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不介意的话就来我家暂住吧阿鲁。」

　　伊万仰起头，看着眼前半蹲着的少年，阳光自他的身后透过，描摹出一层金色的光晕，令人目眩。
　　暖暖的，是渴慕已久，太阳的味道。
　　那一瞬间，他想，如果他是向阳而开的花，王耀一定就是照亮他生命的太阳。
　　在那凄哀悲惨的童年里，紧紧抓住这唯一的信仰。

　　他说：「我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

　　王耀自诩是位仙人，换种说法就是东方世界的神族，他独自一人活了数千载，坐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几千年的光阴，万事万物不在辗转变幻，惟独他一人看遍生离死别、沧海沉浮。
　　孤独王者的眼中，世间每个角落都透射着寂寞。
　　这种无法排解的惆怅，在弟弟妹妹们一个一个聚集到他身边时得以缓解。
　　后来，一个名叫伊万的小男孩也暂时加入到他们的大家族中。

　　他很喜欢小孩，童颜不老的他也总能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小孩子天生就具备很多特权，他们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童言无忌、可以怀有伟大的梦想、可以不用考虑尘世种种烦忧。
　　融入到孩子们中间，似乎自己的心也能不再苍老，得片刻安宁。
　　他对小孩子向来是宠而不溺的。

　　而那个误闯他家后花园的小男孩也不过九、十岁的模样（虽然知道伊万是魔族，实际年龄比外貌大很多，但毕竟外观上是小孩子），就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倔强又无辜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疼。
　　这也是王耀主动收留伊万的主要原因。
　　他想弥补伊万那丧失欢乐的童年。

　　如今，十分满足于现状的王耀，渐渐遗忘了“居安思危”这四个字的警戒意味。他没有发现，闲散安逸的表面下，暗潮汹涌；他没有发现，身边逐渐褪去稚嫩的孩童们，内里的变化。
　　他单方面地以为能和小香、湾湾、菊、勇洙，还有伊万，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不再寂寞。

　　然后，变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