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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宫闱旧事 ...

  •   出了大理寺,付春来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本来是进去想办法救人的,却反而被言梦觉安慰了一通。言梦觉所担心的也正是她的担忧,她毕竟还顶着一条“欺君之罪”,这种时候,还是低调的好——只要言梦觉不出事,她可以要多安分有多安分。
      接下来的日子付尚书开始重病卧床,连早朝都缺席不到,工部事务更是全权交给了季云等人。之前是她千方百计想往皇上眼前凑,现在是言久誉点名都见不到她了。
      不过人不在庙堂,内里的风声她还是清楚的,听说言梦觉的案子已经有了倪端。
      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客人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付春来的步调。
      看到门外之人时,付春来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人文质彬彬,风度卓然,气质纯净宛如谪仙,但是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付春来对他的心态与从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二公子……”付春来机械的笑了笑,“真是让我这小宅子蓬荜生辉的稀客。”
      “付大人,叨扰了。”
      “哪里的话。”
      言久宁静默了一阵,看看她:“不方便我进去么?”
      付春来一回神,连忙抱歉,引言久宁入内,又忙着端茶。
      “家里就我一人,寒酸了些,二公子别介意。”
      她还是习惯称呼“二公子”,一时也改不回言久宁的封号了。
      “别和我客气了。”那人依旧一身柔和静谧的气质,很难让付春来将其和头脑里那个野心家联系起来。
      “二公子怎么有空到下官家里来?”
      “付大人几日未上朝了,我担心你身体,就来看看。”
      付春来注意到言久宁和她说话时,一直都是“我”来“我”去,从不以“本王”自称。
      “怎么生病了周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六叔和三弟他们没派些人过来吗?”
      “哈,那二位爷如今正斗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照看下官呢。”付春来故意说些比较大众的说辞。
      言久宁微笑:“付大人如今想必是左右为难吧,只是不知道是担心大理寺的六叔多一些,还是偏心我那三弟多些。”
      “……二公子说笑。”
      “付大人不必紧张,”言久宁淡淡地道,“付大人是栋梁之材,六叔慧眼,早早将你拢至麾下,三弟后知后觉,亦事事相护,企图以人情打动付大人效忠,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付春来提起戒备之心。
      “二公子还说不是说笑,春来一介无知草民,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承蒙皇上不弃,坐到了尚书的位置,岂敢挑起二位王爷的纷争。”
      “何止是二位,”言久宁回头,温和地道,“连我都想笼络你了。”
      付春来笑容一凛。
      “二公子,你……”
      “说笑罢了。”
      付春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二公子今日似乎特别爱说笑。”
      付春来紧张起来。
      她知道言久宁今日八成来者不善,但是既然来了,她也没有理由轰走。只是言久宁这话里话外句句都是试探,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他该不会是又在策划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份儿上,付春来很怕言久宁会像电视剧里、书里的Boss一样,突然撕下和蔼的面具,换上狰狞的嘴脸,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毫不掩饰的使坏——没错,她是害怕。
      打太极,她还能应付一时半刻,若是动真格儿的,她恐怕立马便要交代在这儿了。
      言久宁却依旧不慌不忙:“付大人脸色不好。”
      “病中所致,无碍。”
      气氛一时僵滞,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进入了死胡同。
      就在付春来惆怅之时,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付春来望去,只见言久宁含笑相对:“你我二人竟也到了这般地步。”
      付春来垂眸,她又哪里料到会有今日。
      遥想当日玉城相会,她打心眼里为眼前之人的风采所折服,只觉得这人超然的不该在尘世之中,生于皇家,更是平白被污了气质。她怎么也想不到,幕后一切的主使人居然就是他。
      “看起来,很多事你都知道了。”
      付春来摇摇头:“二公子的话,春来不明白。”她宁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已经去拜见过我母妃了?”
      付春来一凛,他连这都知道,可见太妃祠内果然遍布他的眼线。
      “路过参拜,应当的。”
      “付大人想知道我母妃是为什么会被安置在玉城的吗?”
      付春来沉默。
      言久宁望向门外树梢的鸟儿,缓缓道来:“母亲是前玉城府尹之女,玉城是她的故乡。当年母亲入宫后一枝独秀,尽占帝王三千宠爱,虽不得见,却也可以想像拿是何等风光。如今的华章宫,便是父皇为母亲所建,可惜母亲尚未来得及入住就……”
      他忽然顿下,看向付春来:“你是否听说过当年母亲谋害皇兄一事?”
      “下官惶恐,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付春来不明白言久宁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言久宁眼中竟流露些失望:“你已不肯与我说实话了……也罢,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怪不得你。当日玉城府邸中自在谈笑,怕也是再不可能了。”
      “二公子……”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母妃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罪,却还能安然离开皇城?”言久宁忽然话锋一转。
      付春来一惊。
      “当时父皇是那么信任她,皇兄的生母病弱,父皇甚至想过把皇兄抱给她抚养,如果她真的要加害于皇兄,有多少机会秘密进行,又怎么会闹得轰轰烈烈,满朝皆知?”
      付春来无话可说。
      “你一定不知道,因为没人会愿意给你讲这些,就算是六叔和三弟,也一定是不愿意讲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言久宁缓缓道,“有一个人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她明白自己不得父皇喜欢,即使生了儿子地位也没多大变化,又非长子,还不如一个妃子得皇帝的重视。她情急之下,就设计陷害了我母妃,当时人证物证俱在,父皇也无法反驳,只好把母妃收押起来。”
      “那人手段利落,竟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这件案子最后成了无头悬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母亲,但是父皇却相信不是她,一力维护。皇后大怒,率整个后宫长跪殿前,要求父皇依法处置。到了这地步,这宫里,母亲是绝对不能呆了。最后父皇唯有下旨将母亲潜回玉城,思过终身,这才保住了我母子的性命。而自此,我母子的去向也就成了宫里的禁忌,谁也不敢随意说起。直到皇兄登基,才容我自有来往京城。”
      也就是说,虽然明着是降罪,暗地里,把言久宁送往玉城,反而是出于爱护?
      如果是这样,先皇倒真是用心良苦了。可怜九五之尊,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也没法亲自照顾。
      只是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个操纵设计了一切的人,又是谁呢?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其实……不太想,”付春来如实说,“是谁,对于今天的状况来说,都不会是好事。”何况,言久宁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她已经再不相信这个时空的人了。每个人说每句话,一定都是有目的的,天上不会白掉馅饼。
      “那个人就是皇后,也就是久霄的生母,皇上的养母——当今太后。”
      即使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付春来还是呆若木鸡。
      难道这就是言久宁的目的?他韬光养晦按捺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机会为母报这一箭之仇?
      “二公子,这话可不要乱说,凡事都该讲证据的。”
      “是啊,证据,”言久宁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变化了,“我母亲就是因为那些捏造出来的证据而含冤二十年,而当我查出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时,她已经死了。去年,最后一名‘证据’也离开了人世,试问,我母亲是否要继续这不白之冤,只因为再也没有人能证明她是被冤枉的了?”
      “这……”付春来无话可说。
      二十多年前的悬案,要调查起来谈何容易?何况照言久宁所说,最后能证明纯妃清白的人,也已经老死病死了。当年的凶手如今已经是皇太后,是后宫的至高之人,又是睿王生母,高将军亲女,恐怕再无人敢出来说这件事。
      那纯妃就只能被冤枉么?纯妃之子也要世世代代背负着不能回京的诅咒吗?这对言久宁来说,太不公平了。但——
      “就算如此,”付春来咬牙让自己狠下心肠,索性摊牌,“你三番五次派人阻挠我,甚至行暗杀之事,又是为什么?”
      自从将目标确定在言久宁身上,付春来这些天想通了很多事,很多她从前悟不透的事。玉城初次遭遇截杀,形势凶险,却无一人伤亡,可见对方的目的只是逼他们原路返回,这一回,便到了言久宁的住所。说这事与他无关,付春来打死都不信。
      与言久霄受困密道也许是意外,但是密道内的书信又是从何而来?密道为皇室修葺,言久霄也说过这事在皇室中并不是秘密,就是说言久宁也知道这条密道。言久宁一到京城,她就遇上这桩怪事,若说这是与他无关,她也是不信的。
      再就是真假荆国主一事,鲁元在中原的靠山似乎并不是言久霄,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就无需言明了。言久宁的目的应该是借此进京,方便行事。
      最后一桩,荆国车队遇刺一事,也是她最不能原谅的一件。她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是为了激化言久誉、言久霄以及言梦觉三人之间的矛盾。但是谁来还她一个留平?她年轻的侍卫再也回不来了,留平何其无辜?
      只因他被人所负,别人就活该为他所累吗?
      付春来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我并没有针对你,”言久宁道,“我只是就事对事,而你总是好巧不巧的出现在我的计划里,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缘分呢?”
      忆起初相识时的惺惺相惜之景,付春来竟有些伤感:“二公子,你还有什么是没骗我的。”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未有欺骗,端看你如何理解,包括如今之事,我也未对你有所隐瞒。”
      “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劝我收手?不再调查荆国车队的事?那你可以放心了,鲁元死了,我什么也查不到。就算有什么不利于你的证据,如今对你也是不疼不痒。无论对于贤王还是睿王,小小的付春来都不再有价值了,你拉拢一个远离朝政的工部尚书有什么意义呢。”
      “你真如此想?”
      “是,”付春来坚定地看向他,“我是不能不这么想,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你步步为营,神机妙算,将众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你距离你的目的越来越近,我却只能叹惋自己识人不清。若非如此,我不会失去我重视的人。”
      付春来起身,指向门口:“你看看这栋宅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生病了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吗?我告诉你,因为有人被你害死了,那个人不只是一名侍卫,还是我视为亲人的朋友!”
      “朋友?”言久宁苦笑,“我曾也是你的朋友。”
      “曾经,”付春来加重了语气,“现在,不是了。您有您的阳关道,付春来攀不起了。”
      静默半晌,言久宁道:“也罢,想不到终要和你对上。”
      “小小的付春来,何必放在眼里。”付春来背对那人,送客之意无需言表。
      半晌,言久宁转身,临门之际,忽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付春来,其实我很欣赏你。”

      言久宁一走,付春来便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自己到底是稚嫩,三两句便被激得失了理性。
      这一针锋相对,付春来却忽然明白一件事。言久宁前后的落差根本是不存在的。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不坏,但是特殊的生长环境让他不能完全遵从本心去做事;他阴险,心细如发,比言梦觉更擅长掩饰情绪;他又真诚,待人真心实意,便是立场想左,也犹记初衷;他也无情,复仇之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计牺牲。
      到头来,并不是言久宁变了,而是她从未认识过他。
      只是如今她拒绝了言久宁的邀约,接下来他们就正式成为了敌人,只望她不要被再次扯进政治中心,那就可惜了言梦觉一片苦心。
      付春来叹气。
      只是,真会这么简单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耽搁了这么多天,我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最近准备放弃考研转而找工作了,所以一周都是求职,面试,求职,面试……
    找个满意的工作好难啊……心里乱糟糟的,各种不平静,直接导致文也卡得厉害……
    我会努力克服的。
    下章预告:恩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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