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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阴阳冕(9)隐藏棋子 ...

  •   又过了片刻,那个叫做小芝的女子吩咐两个府中小厮架着一个脸上蒙着黑布,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跪下!”两个小厮踢了被制住的黑衣人膝盖处一脚,那人才不忿地跪下。

      “掀开他脸上的黑布。”国师吩咐道。

      黑布下的脸满含杀气,跪在地上的男人恨恨地瞪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黑袍国师。

      “夜芍姑娘可看清了?”国师扭头问夜芍。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脸凶恶之像,夜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快速别过头去。

      国师似乎是笑了笑,指了指两名小厮:“让他背过身去。”

      于是两名小厮再度架起黑衣人。国师看着他反剪着双手背对着夜芍跪好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

      国师走到黑衣人反剪的双手处站好,居高临下看了看才招呼夜芍,“夜芍姑娘,你也来看一看。”

      夜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缓步走到黑袍国师身边,小声嗫嚅道:“看什么?”

      “看他的手。”

      夜芍微微皱眉,低头去看那男人的手。

      粗糙、有力,虎口处满是硬茧,这有什么可看的?

      国师微笑着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因为经常握刀杀人,所以虎口处的硬茧才会这么厚……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手上有严嵩父子私养的死士所纹绘的一种刺青。”

      夜芍闻言浑身颤抖地再次细看,果然在男人手腕内侧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图案清晰入目。

      夜芍是个青楼女子,出卖自己来求得生存,可是她并不笨。

      “你……你……”夜芍颤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你是严世蕃派来杀我的?是不是!”最后一句几乎是喊了出来。这些年,多少隐忍、多少恐惧、多少不甘都在这一声中淋漓尽致。

      “哼,贱人……”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哼一声。

      夜芍的情绪终于失控,她爆发般地亮出涂满丹红豆蔻的纤长手指向男人的脸上抓去:“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我这些年还不够忍辱负重吗?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只是想要活着!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啊……”眼泪和男人脸上的血一起流淌而下。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抓老子的脸,老子真后悔刚刚怎么没有杀了你……呸……贱人……”国师抬手示意让两名小厮将地上的男人架出去,随后吩咐:“小芝,你也下去吧。”

      “是。”小芝点头退下并关好房门。

      屋内只剩下国师和夜芍两个人,安静下来的房内,夜芍的抽泣声听起来甚是可怜。

      国师没有劝慰她,他只是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又过了许久,国师才开口:“夜芍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活还是想死?”

      夜芍扶着额角,苦笑:“我想活……可是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想活着其实并没有夜芍姑娘想象中那般艰难,如果夜芍姑娘想活,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和我合作,怎么样?”

      “怎么……个合作法?”

      “想杀夜芍姑娘的人是严世蕃,如果严世蕃……”国师洁净的手摆了一个杀的手势,“夜芍姑娘以为如何?”

      如果严世蕃死了,如果他死了……夜芍的手指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我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国师似是笑了笑:“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随后我会小心地将夜芍姑娘藏起来,直到我需要姑娘站出来的那一日。”

      夜芍知道眼前的国师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她拒绝他,恐怕他会立刻让自己离开这里,然后呢?无论是回到牡丹阁还是四处逃亡,都终究不会躲过严世蕃的毒手……只有严世蕃死了,她才能活着。

      所以,夜芍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点了点头。棋子,不过是枚棋子,无论是做严世蕃手中的棋子,还是眼前这个国师的棋子,她棋子的命运都不会改变……她只想活着而已,哪怕再卑微再令人唾弃,她也想活着。

      “很好……第一个问题,严世蕃是不是已经不能人道?”

      夜芍哆嗦着嘴唇:“是……”

      “何时开始?”

      “十年前鞑靼一战归来……”
      ……

      夜还很长。
      今夜无心安睡的人,很多。

      甚至有人的命运都将在今夜悄然改变。

      永寿宫失火了。

      火很大,烧红了半边天。

      冬季本就天干物燥,起火也不奇怪,只是永寿宫非比寻常,因为皇上现在住在里面。

      嘉靖帝穿着明黄色的睡袍一身狼狈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九人。远处火烧云一般的温度还未退去,缕缕青烟不绝地升起,形成一涡令人看不出头绪的迷雾。

      “皇上,请保重龙体,尽快移驾。”严嵩膝行向前两步,他真的老了,前行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有些吃力。

      嘉靖帝想要伸手相搀,可是手移到袍侧便像定住了一般,再也移动不了分毫。他低头看着严嵩,沉声问:“严爱卿,朕现在还能搬到哪里去?或许真的就像国师所说,朕的这个皇城阴气邪祟过盛,朕才刚刚搬至永寿宫多久,便起了这场无名大火。如今连皇宫都不太平了,你要朕到哪里去!”

      严嵩闻言胡须微微抖了抖。他陪伴嘉靖帝多年,从登基开始直到如今几十年,嘉靖帝的脾气秉性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是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的本事倾覆朝野,他严嵩若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嘉靖帝在生气,而且言语间对他严嵩已经颇有微词。这几年他的确更加老迈,讨帝王欢心已经不是他这样的“老朽”能够胜任的了。这些年,他严嵩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铲除的异己和得罪的朝臣数不胜数,如今若圣眷不再,那么可真是一个令人堪忧的境地啊。他的儿子严世蕃虽然机敏聪慧,但是为人太过不择手段,俗言有讲,过刚则易断……这些年他折腾的也确实过了些。

      嘉靖帝的脾气最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以前哄着嘉靖帝是他严嵩的拿手好戏,可是如今……他或许真的老了,竟然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或许他真的该……

      “严爱卿?”

      皇上还在等他的答复。

      严嵩小心地垂下眼帘,遮住他千回百转的心思,“皇上,老臣以为如今宫中不甚太平,而臣等的守宫之期尚有一段时日,皇上不妨暂时离宫,等一个月守宫结束后,再迎皇上回宫,那时想必宫中定已太平。”

      嘉靖帝点点头,他心中正有此意。国师说宫中多邪祟,需要九位大臣为皇上守宫,可如今看来这邪祟甚是厉害……这宫内是不能住下去了,至少在守宫结束之前是不能住了。

      “那严爱卿觉得迁往何处适宜呢?”

      严嵩只觉得额头的冷汗渐渐密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然想不出来适合的临时行宫。可是皇上问话不可不答,而且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他要小心应付才是,只是越着急脑中越是混乱,脑中越混乱越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

      跪在身旁的严世蕃撇了撇唇角,小心地拉了拉严嵩的袖子,轻轻地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向下?这是何意?严嵩脑中忽然一闪,上北下南,这向下岂不是指的南?这南……啊,南城,只是这……妥当吗?不过蕃儿每每所议虽然大胆,但是都有他的道理。何况他的脑中一时真的想不起别处,南城一旦入了脑,反复回响的便也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严嵩定了定心神,才道:“老臣以为皇上可暂徙南城离宫。”

      此言一出,严世蕃的脸就白了。如果不是皇上就在眼前,他真想蹦起来用力摇晃他爹的肩膀。南城!南城!爹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提南城那个地方!虽然英宗时南城曾经作为行宫居住过,也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可是那时候明英宗已经是太上皇了啊,你让当朝天子去住被囚禁的太上皇住过的地方,以嘉靖帝阴晴不定的性子,爹你的建议简直就是居心叵测啊!

      果然,嘉靖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跪在脚下的严嵩,他的背佝偻着,胡须和头发都变成了一缕缕的白。

      “严爱卿啊。”

      “老臣在。”

      “爱卿你……真的是老了!”言罢,那抹明黄色便在严嵩身畔擦过,毫无留恋地越走越远了。

      严嵩瘫坐在原地,目光发直。

      众人散去,只有严世蕃默不作声地看着严嵩。

      “爹,起来吧。”严世蕃伸手去搀严嵩。

      “蕃儿,你刚刚向下指,难道指的不是南城吗?”

      严世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爹,我刚刚下指的意思是请皇上下榻咱们严府。”

      “……”

      第二日上朝,皇帝的旨意便下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严嵩年老体衰,所担职务甚重,长此以往损神伤身,首辅一职暂交徐阶继任,如此云云。

      严嵩已知昨日失言,惹恼了嘉靖帝,只是没想到惩罚来得如此之快,最为不甘的便是接替他成为首辅的竟是他目前最大的敌手徐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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