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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原始心管脉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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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原始心管脉动
连着吃了两天的药,曾青青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医生口中的腹痛。
这股疼痛不算剧烈,却异常的难忍。曾青青捧着只杯子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得睡在隔壁的严杨北都忍不住过来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曾青青放下杯子,把门拉开一条缝,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干嘛?”严杨北抖了下耳朵,鼻子也很明显地耸动了一小下,然后,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血腥味!还是那种带着死气的很不好闻的血腥味!
曾青青脸色更难看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只兔子的份上,直接就想摔门了。严杨北显然也意识到她不开心了,伸手在兜里掏了会,又摸出支口香糖来。
曾青青愣了一下,接过糖,把他让进门。
为了增加运动量,曾青青把房间里的椅子都挪到了窗户边,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严杨北看着那一大块空着毛茸茸毯子的空地,心里痒痒的。
他瞟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曾青青,走到窗户边拉了把椅子出来坐下。
曾青青又去端了那杯水,只坐了一小会,又忍不住站起来走动。小腹很疼,流血的症状也有了,心情却越来越烦躁。
到了晚上,小腹的疼痛渐渐剧烈起来。曾青青捂着肚子跑了几趟厕所,那个顽固的妊娠囊终于从体内排了出来。
如医生说的一般,不过是葡萄般大小的一块而已,混着血块,压根连人的轮廓都没有。
卫生间的灯光白得发冷,愈发显得那个血块狰狞丑陋。曾青青只瞥了一眼,就匆匆用袋子装起来,扔到了角落里。
回到床上后,她却失眠了。
天花板,床头柜,落地窗帘……每一个地方都似乎藏着一两个不知名的血块。
她捂着肚子坐起来,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打在身上,温暖而朦胧。曾青青揉了揉太阳穴,靠着床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团丑陋的妊娠囊,又一次从浮现在脑海里——她只瞥了一眼,记忆却牢牢地抓住了它。
那么小,居然也已经有了原始的心管脉动,稍微再大一点,就会分化出头部和各个器官……
曾青青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泪从眼角缓慢地滑落了下去。
她有些羞耻地抓起被角,用力地抹了一下。
为这种东西哭,真是太没用了。
难道要生下来天天面对着?
这个假设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打算迎接和容纳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这是耻辱,是污点,是那段黑暗回忆在她身上刻下的疤痕。
她重新躺回被子里,灯光照得她眼皮乏力,但她宁可这么累着。黑暗的房间里,会让她有种到处都染着血丝和经脉的错觉。
她清醒着熬到了天亮,带上那塑料袋东□□自又去了趟医院。
还是那个门诊,还是那个医生,曾青青的心情却比之前轻快了很多。医生显然对她有印象,只往她后面瞟了两眼,就问:“男朋友呢?”
曾青青扯了扯嘴角,到底没能笑出来:“我一个人来的。”
医生迅速地皱起了眉头,唠唠叨叨地接过那个袋子。
药流算得上很成功,那医生唠叨归唠叨,对那个完整排出的胎囊却赞赏有加。曾青青听得直恍惚,出了医院门耳边还回荡着他的那句“很完整”。
很完整,她的人生早已经残缺难补了。
天色也很不好,明明是中午,却连一丝阳光都见不到。街道上车来车往,空气里充满了各种粉尘和刺鼻的气味。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还是一个多月前的那一个,“叮叮咚咚”,喜庆而讽刺。曾青青见是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摁掉了。手机很快又一次响了起来,再摁,再响。
曾青青抿了下嘴巴,接了起来:“喂?”
电话里先是一阵杂音,然后才是熟悉的声音:“青青,怎么这么久不给家里打电话?”
曾青青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个短短的“嗯”字。
电话那头却着急起来了,“啊,你在忙?不方便接吗?那我等会再打来……”
“妈——”曾青青喊到一半就发不声音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着,甚至连心脏都揪痛起来。
她屏住呼吸,任由眼泪从脸颊淌到嘴唇流过下巴,鼻子酸涩地整个上半身都在发抖,生怕有哭声顺着无线信号传播到话筒的另一端去。
为了她的工作,她和家里闹了不知道多少次,偶尔有联系也以争论结束。
曾妈妈的声音和往常一样的温柔,慈爱中还带了点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倔强的女儿哪一处的神经。
“你最近忙不忙,清明节回不回家?”
曾青青捂着手机轻呼了口气,“回的,我……我现在有点忙,一会儿打回给你。”曾妈妈连声答应,还叮嘱:“那打我的手机号吧,这是你舅舅的号码。”
挂了电话,曾青青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不时有路人好奇地扭头来看。
曾青青边哭边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不能哭吗?连哭都不能哭?
她痛痛快快地站大街上哭了一场,经过一家小超市时,还顺路买了包纸巾。店员也没见过这样一边哭得眼泪鼻涕,一边正正经经付款的顾客,给小票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曾青青擦完了鼻子,视线落到柜台上的那一排木糖醇上,“再拿两罐这个。”
出了超市,她才又把电话回拨过去。
“嗯,现在不忙了……对,我过几天就回来……我知道……好……嗯……好……”
曾青青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和家人讲电话,温顺地连电话那头的曾妈妈都诧异起来。
“青青,你是不是……恋爱了?”
曾青青正路过个垃圾桶,顺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过去,非常流利地撒了个谎:“嗯,清明我带他回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