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月》银月蝠

5、五章

　　翌日，叶护法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天色还尚早，便想着出去走走，顺便理一下近日来芜杂的思绪。

　　秋意飒飒，日头晴好，远雁双飞，湖光潋滟。街上行人如织，大街小巷中尽是热情洋溢的吆喝声，吸引着行人驻足。

　　叶护法避开人群，在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前停下脚步。

　　“这位客官里边请。”叶护法方一进门，就被店小二迎了进去。

　　“要二楼雅座。”叶护法淡淡道。

　　待落了座，店小二殷勤地问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简单来些酒菜。记住，酒要好酒。”

　　“好嘞，马上就到。”

　　这家酒楼相对僻静，二楼的景致更是非凡，能将整条街尽收眼底，等到春日杏花绽放时，更是胭脂点点，粉白叠簇，落华缤纷。

　　叶护法向窗外望去，街上行人匆匆而过，路边有个河东狮正揪着她家男人的耳朵当街怒骂，说他与卖水果的小姑娘勾勾搭搭不干不净，并扬言要砸了那姑娘的摊子。那小姑娘缩在一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这时有三三两两的僧人路过，急忙插手相助，好容易才把人劝解开来。

　　果然和尚都是喜欢管闲事的。叶护法心下一动，想起远在六音寺的那人来。

　　不知那人现下如何了，在诵经弹琴之余，可曾想起过匆匆辞别的自己。

　　又或许那人只当他是生命中的过客，那段相识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化为尘土，渐渐消散。

　　“客官，酒来了。”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叶护法的思绪。

　　叶护法看见窗外又过了几批身着僧衣、手持戒珠的和尚，不由向店小二问道：“这沄州城出了什么事，怎地来了这么多和尚？”

　　店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近日沄州城中要举办十年一次的佛界讲经盛会，地点就在城西的法华寺。”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那掌院的师父是小人的亲戚，您若想去，小的可以帮您找个好些的位置。”

　　叶护法一摆手：“我不信佛。”

　　店小二面带惋惜之色，“那客官若是改变主意，也可再来找我。”

　　叶护法不耐地点头，“知道了，你再去帮我催一下菜。”

　　看着店小二从眼前消失掉，叶护法心念一转，十年一度的讲经盛会么？那人号称精通佛理，也不知是否会来。

　　又想六音寺距此不过五六日路程，并不算远，那人来得可能性又更大了些。

　　念及也许能和那人相遇，叶护法不由得心跳加速。

　　过了半响，又自嘲道：教中暗潮四起，外敌虎视眈眈，自己还有功夫想些情爱之事，当真是无可救药。

　　叶护法心下郁郁，只一杯一杯的闷头喝酒，杯酒入喉，更添辛辣苦涩之意。

　　此时，突听得身侧传来一把清朗的嗓音，“酒作琼华山顶色，盈盈一枝梨花白。”

　　一名紫衣男子缓步走到他面前，此人眉目俊朗，神情飘逸，眉宇之间自有一股睿智之气。“公子的酒倒是好酒。”

　　被这么一打岔，叶护法的心思顿时被冲淡几分。

　　“哦？”叶护法看着前来搭讪的男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阁下倒是识货。”

　　“既是如此，兄台不请我喝一杯么？”

　　叶护法伸手一指对面的座位，淡淡道：“请。”

　　那人倒是毫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取杯倒酒，姿态优雅，颇有几分文人士子之风。

　　对饮一杯后，那人言道：“在下梅九，不知兄台贵姓。”

　　“在下姓叶。”

　　“原来是叶兄。”那人略一抱拳，“我见叶兄眉宇之间郁气环绕，似有烦心之事。在下略通卜算之术，既是有缘相见，不如为君测算一回，或可略解心头疑虑。”

　　叶护法眉尖一挑，心道此人气度不凡，倒不像那些江湖骗子。

　　好奇心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测算？”

　　对面那人露出温润笑意，“叶兄随意说出一字，我便可为你测算。”

　　叶护法沉吟半响，“我便出一个‘月’字，你如何解？”

　　“‘月’字么？”那人微微一叹，目中露出异样神色。“月主灾祸，你看这‘月’字，门内生荆棘，说明兄台府上有变。‘月’字添一竖则为‘用’，这竖恰似一人顶梁，有此人，荆棘尚可一挡，若失此人，则门内荆棘丛生，苦不堪言。”

　　此人三言两语便直指重点，不知他是真有掐算之能，还是事先知道此事，故意装神弄鬼。

　　叶护法不动声色地道：“先生请继续。”

　　那人语意一转，言道：“叶兄却不必太过担心，白日问‘月’字是吉兆，这‘月’加上一个‘日’，不就是一个‘明’字么，说明事情有所转机，将会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

　　叶护法抱拳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向对面那人敬了一杯酒后，说道：“在下对测字之术也略通一二，不如也请先生出一字，让我小试一番。”

　　那紫衣男子微笑道：“也可。那我便出一个‘因’字。”

　　“这‘因’字倒是有趣。”叶护法道：“因，因果也，因缘际会者也。遇女则为‘姻’，遇月则为‘胭’。胭者，女子善用之物也。因下添一‘心’，即为‘恩’字，表明若有心，便能与心上人喜结连理，一生恩爱。”叶护法眨了眨眼睛，“先生倒是艳福不浅，近日将有桃花运上身，可要好好把握。”

　　对面那人听罢苦笑道：“叶兄莫要取笑，只怕这不是好运，而是孽缘。”

　　那人顿了顿，又道：“今日与君相谈甚欢，在下尚有要事，不能久留。他日若是有缘，便由在下做东，以美酒珍馐招待叶兄，如何？”

　　看到对方眼中的诚意，叶护法欣然应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