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茉》逆天茉舞

28、第二十八章

　　清水映月，蝶舞花间。山谷被静谧的银笼罩，亭台玉宇皆散发着浑然灵气。屋檐边挂着一对玲珑玉足，湖边春柳般随意摆动，衣摆似柳叶风中凌舞，少女手中拈花指尖一松，香味落入前面酒杯中，桂花酿清雅醇美，入喉穿肠是亦是让人精神一爽，回味间浮出娇艳的笑意，又斟了一杯送到嘴边。

　　香气醉人更胜百花芬芳，可却不是所有闻到的人都舒心怡情，饮了一半的酒让忽然挥来的狼爪洒了不少，悬空勾月如淡蓝色的湖面也不及这星夜下镀银的英姿，冷艳冠绝，紫眸潋滟吐息沉冷，紧盯着旁边顽皮的女孩道：“月光秋茉，大半夜的叫我来就为了看你喝酒，糟蹋身体？”

　　冰颜心情不佳时就会直呼月光秋茉全名，但这全不影响女孩满脸狡黠的继续撩逗自家通灵敏感的耳朵，稍微一动就会牵拉耳背上一簇稍长的细毛，逗得女孩忍不住笑颜盈盈，酒杯搁到一边贴近冰颜的魅惑的脸，点了一下它鼻尖道：“我不喝就是了，谁让嫣莲说在桂花树下埋了一坛酒，要一起品尝，但关键时候就跑的没影了。剩我一人。”

　　最后四字已经语带撒娇，冰颜心下一软，任月光秋茉欺上身来正要出言，又听她扁嘴继续道：“没办法，她毕竟是谷主，才摆脱了一场血斗，回家的话会被拉着问东问西也是自然的，大概不会来了，冰颜……你陪我吧！”

　　“哼，我可不陪你在屋顶喝西北风。”冰颜立身一跃像播洒银粉的妖精稳当落地时，身后是一串银屑绘出它虚空行径的轨迹，月光秋茉摊开的手掌上宛似有雪点滴落的凉，又有些不真实，远望着冰颜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其意，清冷光华下狼瞳里的人朦胧的像梦境，冰颜从中读出一丝不安，就知道会这样，只能将后半句说出来，“你不要回屋，我会把床睡垮的。”

　　“你说什么？”

　　“自己爬上屋顶的，别指望他人带你下来。”

　　“我没那样指望！”月光秋茉封了桂花酿的酒坛，双手拍在屋檐边，借势飞掠至屋内，回首道：“不进来我关门啦！”说着还是留了足够让它进门的空间，冰颜一甩狼尾闪电般窜进厢房，顺便还带上了门把月光秋茉整个人调了方向。

　　女孩微怔尔后又展颜巧笑道：“该不会是闻到了这里羊羹的香味吧？冰颜的洞察力还是那么强。”

　　茶桌上的馨香扑鼻的糕点是早准备好的，还特意用冰镇起来。不过是因为一句话就败露心思的人，竟这般细致入微。一副身无尘事，轻松无挂的疏离姿态却那么在乎重要之人随意的一个拒绝而惶恐不适，这方面的迟钝使她无法在这个纷争的圈子里生存，强烈到可怕的依赖心越来越大也到让它担忧。除了不断满足冰颜实在别无它法。

　　就像她注定无法选择安逸的生存方式。

　　或许不期待有人陪伴反而会落得轻松，可偏偏她那么害怕孤军奋战，那么害怕……

　　“收买人心吗？”冰颜满意的品味羊羹给味觉带来的享受，还明显嘲讽，将呼吸全洒在月光秋茉神情呆板，若有所思的脸上，回神时脱口道：“是‘收买狼心’吧？就算是，冰颜，我……中毒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难道是你帮我……”

　　“不是我。当时结界快要塌了，我差点来不及救你，是赤砂之蝎把你带出来，还留下了解药。”

　　“怎么可能？难道是你动用了你血液里的力量！”

　　“你明知道那才是不可能的，傻瓜吗？”

　　“也是，不过就算事实的确如此好了，下次再让我碰见他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倒是冰颜……又让你担心了，还连累你也置于险境。实在对……”

　　“第三次了，你这几天说对不起的次数。今晚更是你第四次召我出来了，怎么说也过于频繁了。”

　　“只是最近遇到了一连串棘手的事。”

　　“总之和木叶的人脱不了干系，我记得你说不会涉足忍者世界，现在反悔了准备把自己丢进那个漩涡里吗？”

　　“那是……喂，这么有精神看来是不饿啦，这冰镇羊羹我留给嫣莲回来吃好了。”

　　月光秋茉将盛羊羹的瓷盘端起圈在怀里，撅起嘴巴像个孩子，见势不妙就转移话题。冰颜心如明镜，照而不宣，说到底还是嘴上不饶人，根本就已经心软了，说不会手下留情已时毫无杀气，不似以往。

　　但此刻身处幽静，僻离危机，冰颜也想她暂忘纷扰，狼尾轻抚月光秋茉颈窝撩拨得她咬牙强忍的笑终于暴发，似笑还嗔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冰颜紫眸娇媚中亦有一分纯真，烂漫中又暗透狡猾。月光秋茉只好投降交出美食，软语道：“知道啦，开玩笑而已，嫣莲最不爱吃羊羹了，这份当然只是给你的。”

　　冰颜伸出尖爪，当作叉子挑起几块送进嘴里，月光秋茉立刻凑上前问：“觉得味道如何？”

　　“冰冰凉凉的挺舒服，味道嘛，怎么说呢？”冰颜眯起眼眸，故意拉长起声调，本就一泓冷潭般清冽动听的声音，更若涓涓长流灌入心底，连灵魂都受蛊惑的战栗着，月光秋茉让它不怀好意的大吊胃口弄得心急如焚，晃荡它脖子道：“到底怎么样嘛？”

　　冰颜斜着媚眼，蓄着酥麻如电的笑意，看这个固执不折的高傲少女顽皮的像个急于获得肯定的孩童，就是明了她流露这鲜有人知的一面同时也让它能忘怀久积的心结，是出于提及它内心禁忌的愧歉吧，没事就胡思乱想这么事吗？

　　“味道……还勉强凑合，第一次做羊羹？”

　　“你怎么知道？我可是特意找嫣莲要的上好食材，在厨房忙了两个小时，就得到你这种评价？”

　　“只是稍微甜了一点，其他都很好，质地柔滑，入口即化。”

　　“这恭维也有些脱离实际了吧，不过因为我钟爱甜食，不觉得甜。下次我会做得淡些，有机会再做给你吃。”

　　“不会你做的点心都这么甜吧，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冰颜玉容温润，一语道破天机，敏锐异常。月光秋茉因为这事被知情者取笑了不只一次，但对方是琳大人，凌火哥和疾风老师，她自是面红接受。让冰颜这么一说，她倒是受了气，前者好整以暇的吃完了整盘羊羹，舔舔嘴巴，在月光秋茉耳边吹气道：“反正你让我大开眼界也不是第一次了。”

　　“感情不错嘛！小茉和她家的小傲狼。”

　　这个让冰颜额头冒无数井字的称呼，正是出自走窗而入的嫣莲，轻灵若粉蝶，歪着一张标致的苹果脸，葱指捉弄冰颜银白的胡须，毫无意外的换来了冰颜亮出足以咬断颈骨的利齿，这数年前结下的梁子，也总以固定的模式收场，但今晚它答应月光秋茉陪她在先，不能随心的自行消失。

　　“莲，还以为你不来了。不愧是蝶谷产的桂花酿，酒香怡人，几里之外都能闻见。”

　　“你先喝了？过分啊，小茉！”

　　“只喝了几杯，剩下的封起来放在屋顶了，不过今天很晚了，我可不想宿醉。”

　　“那么明天？”

　　“小心变成酒篓子！好啦，我人都在这里了，与其让你夜审我还不如自己交代。不过满足了你就给我好好休息去，都有点黑眼圈啦……呃？冰颜，你去哪里？”

　　“你不睡觉我可要休息。还有半小时内你还不上床，就别指望后半辈子还能找我当你的坐骑，霜。”

　　“哦。”月光秋茉磨磨唧唧吐出一个单字，她怎么回事，干嘛要像个乖乖女一样回答问题，还被吃得死死的，之前都不会在意它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还是因为一些画面不能因为时过境迁而淡忘，譬如它在毒雾里全身被缚，譬如它抢身去索要解药，它的血液能分解各种毒素是不假，但不是百毒不侵，那生死的瞬间，人根本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点。

　　“被自己的通灵威胁，在蝶谷可是前所未有的。”

　　“是冰颜这种威胁才格外受用，因为本来就是一纸契约来维系的牵绊，彼此利用仅此而已。”嫣莲本是一句戏言，却点中了月光秋茉最不懂把握的一根弦，她坐在床边紫发垂落，却变换语调直接转了话锋，道：“莲，我需要这雪峰上最优质的铁母精英来铸剑，去年铁之国首领已经将这片山岭的采矿权由交给了谷外的营造坊，但说到底也是为了给蝶谷培养出的武士提供装备。”

　　“要避开官方采矿的地点，用我这里关于开采位置的情报？”

　　“这雪峰的铁矿确是世间难求，但多是被埋藏于厚雪下，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开始官方的采矿也比较晚，我可不想暴露过多，这不是拜托你了吗？”

　　“情报我是有，不过你说的也太简单了，这情报可是不能随意外泄的。”嫣莲摆明了是故作姿态不过话中也有三分真，对她而言八卦也勉强算情报的一种，等价交换则是不变定律，月光秋茉唯有将跟赤砂之蝎的对战经过和盘托出，但自然是省去了深中剧毒和内心挣扎的一段。应该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不然情报之事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嫣莲端来一碗茶给交待完部分事实后沉默的月光秋茉，开口就让友人差点呛死。

　　“那个傀儡师可是抱着你出来的，在那么个美男面前，你还真能睡！”

　　“你就注意这些事情吗？！”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看上去很合衬。脸小还有骨瘦如柴……呃。你知道我形容能力有限。”

　　合衬？哪里看出来的，嫣莲开玩笑也不看看对象？虽然那个傀儡师的容貌看起来是……很吸引人，月光秋茉也不得不承认，在因为中毒意识混乱时看到的赫然是张绝色无比的脸，结界里淡蓝的有些发白的冰火映照下，红发的视觉感过强，玉眸的吸光度过强，精雕细琢的面颊窒息度过强……那是个一见难忘的惊鸿，不需要过多的姿态，存在就足够诋毁一切。

　　让人产生傀儡丝线可以控制光线的错觉。说白了，那是个无底的黑洞，会让你无所逃遁，也是个强烈的磁场，刮一阵磁旋风，就能把你打成原子，粉身碎骨。

　　饶是凌火也未让她有过如此感受，猛烈的要将她吞噬掉。

　　是无聊遣兴时看多了小说，才总涌出这么多怪异想法吧。

　　“随你怎么乱想。但我不想被冰颜冻成冰人，你也是给我好好休息。”

　　“小茉真冷淡。”

　　“别耍嘴皮子了。”

　　打发掉这个来去匆忙的少女，月光秋茉真要感叹她精力充沛，她执掌蝶谷没问题吗？为何老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和嫣莲一起，笑容就会自然浮出，似乎怎样都无法勉强自己去想难过的事。

　　有问题的是自己吧。月光秋茉靠着默然进屋的冰颜。对，她一直都在利用它，因为她和它一样有过被背叛遗弃的经历，所以知道怎样的人可以进到心里，怎样的人会使自己付出真心，温柔相待。

　　不过一句陪我，就达到了目的，将它的善良完全榨取玩弄，可如果不这样，她根本渡过不了这悠长的夜晚。

　　为何摆脱不掉这对黑暗和幽闭跗骨之蛆般铭心的恐惧？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