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妁妁其华》孟日白

2、妁华

　　秦家的二小姐是个非常不受宠的小姐，这差不多是全京都知道的事。
　　秦家老爷在朝中是个二品大员，本人在年轻时就是个玉树临风的主，娶得一妻一妾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夫人育有一女，名唤桃夭，生的是雍容端庄国色天香。未及及笄便名动京都。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说她美，在众人眼里这简直是个谪仙似的人。二夫人育有一男，名唤致远，简直就是秦老爷子年轻时的翻版，再加上天赋异禀四岁就会作诗，皇上都对他另眼相待，封其为太子侍读。这秦家上上下下竟全是俊男美女，端的出奇，简直成了靳朝“美”的代名词。
　　而这二小姐，便实在是秦家的一块“污点”了。
　　秦家二小姐也是二夫人所生，出生时是个皱皱巴巴营养不良的小婴儿，秦家上下原本以为这也是个美人，谁知这孩子长开之后面貌平庸之极，看不出半点美得端倪。秦家二夫人因此日夜忧愁，秦家老爷更是气愤，连小家伙的满月酒都没办。可是秦家公子却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每天只要闲下来就守在妹妹的摇篮边上，想各种法子逗她笑。秦二小姐也很配合，除了秦公子和奶妈，没对第三个人笑过。
　　总之，秦家上上下下，除了秦公子和奶妈，没有任何人喜欢这个二小姐。
　　可怜的秦二小姐，都三岁了，秦老爷连个名字都没给取。秦少爷去求二夫人，二夫人也和颜悦色的将这个差事推了。最后没办法，秦公子只好担起了这个重任。
　　“小妹，爹娘不管你，哥哥管你。哥哥给你取名字好不好？”
　　三岁的秦二小姐连话都不会说，对旁人连哭和笑都不见她有过。她自然是回答不了秦致远的话。不过秦致远不在乎，他只当自己的妹妹默认了。
　　“桃之夭夭，妁妁其华。大姐叫桃夭，你叫妁华吧，怎么样？”
　　秦二小姐自顾自的玩着野花，偶尔还有晶莹的口水流下。
　　“哈哈，妹妹以后就有名字了，妁华妁华，妹妹高兴不？”
　　秦二小姐继续玩野花。
　　秦公子不管这些，弯腰抱起秦二小姐，跑去找秦二小姐的奶妈。
　　“奶娘，奶娘，以后你告诉所有人，妹妹她不是没有名字，妹妹叫妁华，秦妁华，奶妈，你说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奶妈听了激动的居然流出了眼泪，“好听，好听。大少爷，全府上下就你疼小姐，连夫人都对小姐不理不睬，可怜小姐……”
　　“好了，你不要哭，记住，以后有什么需要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秦致远不会让妹妹受别人的欺负！”才八岁的秦致远一脸坚毅，握着小拳头，发誓一般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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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二小姐已经六岁了，还是口不能言。秦府上下已经接受了她是哑巴这个事实。当初大小姐赐名时秦老爷特地去祖先祠堂祷告了一番，告知祖先秦家女儿名叫桃夭，愿祖先保佑其安康等等。大夫人也请大明寺住持给大小姐批命择名，甚是隆重。可秦二小姐得名之时，除了秦老爷夸秦致远文思敏捷名字取得好以外，秦家没有任何动静。连秦家祖先都不知道秦二小姐叫什么名字。
　　秦家在每年的正月初一都会祭祖，无非是求祖先保佑家业兴隆家人平安等等。小姐们也可以跟着进祠堂，在祭祖时求祖先保佑姻缘美满。秦二小姐虽然不受宠，但也毕竟是秦家的骨血，祭祖这天也破例让她盛装打扮跟着姐姐去祭祖。
　　秦大小姐冰雪聪明，祖宗灵牌前很是诚心的的祷告：“秦家长女桃夭拜见各位祖先，求各位祖先保佑爹爹官运亨通，娘亲身体安康，二娘平平安安，哥哥前途似锦，小妹……能早日开口说话，……”
　　秦大小姐的一席话本来哄的各位长辈眉开眼笑，可是后来一句“小妹”惹得秦家老爷和他的夫人们脸沉了下来。
　　“妁华，该你了，去拜拜秦家先祖。”秦老爷满是不悦的召唤秦二小姐。
　　秦二小姐乖巧的跪于蒲团之上。按照往年习惯，秦二小姐只需磕个头便可以起身，谁知今年秦二小姐却做了件震惊京都的事——
　　“秦家小女妁华拜见各位祖先，求各位祖先保佑哥哥一生平安，奶娘阖家幸福。”清脆的声音从秦妁华的嘴里吐出，好像是一颗炸弹，炸的秦府上下手慢脚乱，秦老爷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大夫人嘴里念叨着”祖先保佑“不停，二夫人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晕了过去。
　　第二天，亲家二小姐开口说话的事传遍了整个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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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大公子听闻妹妹妁华开口说话的事激动的脸都红了，平时温驯有礼的秦致远居然在太子面前激动的手舞足蹈口齿不清。太子见他这般失态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微微笑。太子和秦致远从小便在一起，感情好的超过了自家兄弟。从小秦致远就在他耳边念叨这个不受宠的妹妹的好，什么妹妹长牙了，妹妹亲他了，妹妹会走路了……念叨的太子对着这个妹妹好奇不已。如今秦大公子的心肝妹妹能开口说话了，他似乎也受到了秦致远的感染，喜笑颜开。
　　“致远，今天我向父皇告假，我们一起去看看你这宝贝妹妹。”
　　“太好了！天佑，谢谢你！”秦致远和太子萧天佑私底下阶级混乱，毕竟也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从不用什么“殿下、臣”这些词语，经常是互称名字。
　　“走，现在我们就去找父皇。”萧天佑拉着秦致远，兴冲冲的走出了书房。
　　为了给秦妁华充场面，太子特意向他的皇帝老子讨要了一些赏赐。秦致远就带着这些赏赐和太子雄纠纠气昂昂的回了家。
　　“妹妹，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秦致远进门就开始嚷嚷。听说太子登门，秦家上下早就聚在院子里等着迎接尊贵的太子殿下。只顾着迎接太子，没人注意秦妁华在不在场，秦致远这么一嚷嚷众人才发现，今天的主角竟然没出现。
　　“妁华呢？”秦老爷问。
　　“回老爷，二小姐她回屋了。”
　　秦老爷气的胡子倒竖，“这个丫头，太子前来居然在一旁事不关己，把她给我带来！”
　　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赶紧小跑着去找秦妁华。
　　秦妁华还没来，太子和秦致远已经风风火火的进了秦府。秦老爷急的原地转圈，一见太子来了，也顾不得秦妁华，赶紧带着一家老小跪下迎接。
　　“爹，妁华呢？”秦致远找了半天没在人群里看见秦妁华，紧张的问。
　　“她……刚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我怕污了太子殿下的眼，叫她回去换衣服了。”秦老爷撒谎不眨眼。
　　正扯谎的时候，秦妁华终于姗姗来了。
　　“妹妹！”秦致远跑去抱起秦妁华。
　　“哥哥，我好想你呀。”秦妁华张开小嘴，在秦致远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妁华、妁华叫我哥哥了！”秦致远听闻秦妁华叫他，激动的不能自已，高兴的抱着秦妁华转起了圈。
　　秦老爷在一旁却看的直皱眉头，“致远，太子面前不得无礼，快放下妁华！”
　　萧天佑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秦大人不必如此，致远他思妹心切，乐而忘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无礼不无礼的。”
　　秦老爷连连称是，秦致远朝萧天佑感激一笑，拉着秦妁华走到萧天佑面前，一脸骄傲的给他介绍：“太子殿下，这就是舍妹。”
　　“妁华参见太子殿下。”
　　萧天佑打量起这个小家伙，虽然不丑，但是被秦家这帮俊男美女一衬，确实……再看她那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模样，果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秦二小姐确实不受宠啊。
　　萧天佑正打量的时候，突然瞥见秦妁华也正悄悄的打量着自己。看那小兔一般的模样，萧天佑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秦妁华见自己被萧天佑发现了，也不做什么娇羞无限状，反而大方的抬起头来，朝萧天佑甜甜的一笑。萧天佑贵为太子，媚笑谄笑微笑各种笑见得多了，就连秦桃夭刚才那娇羞无限美不胜收的一笑他都司空见惯了。秦妁华这一笑并不怎么美，可是笑的很无邪，就好像是一缕阳光，直直的射进了萧天佑的心里。笑的萧天佑心里暖暖的。
　　萧天佑将这笑容品味了半饷，开口说道，“你哥哥经常跟我提起你。”
　　秦致远在一旁嘿嘿一笑。
　　“妁华这么可爱，怪不得你哥哥视你如珍宝。”
　　秦老爷连连讪笑。
　　“你笑的真好看，如果长大了你还能这么笑，我就娶你做我的王妃。”
　　秦老爷那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被这句话惊的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怪异的扭曲着。秦大小姐脸上出现了一种悲愤交加的表情，秦大夫人一脸的不相信，可怜的秦二夫人……又晕过去了。
　　始作俑者倒是一派气定神闲，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秦家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继续调戏着口头上的未来王妃，“你来看看，这些是父皇给你的赏赐，如果你表现得好，将来给你的嫁妆将会是这个的成千上万倍。”
　　秦致远终于脸红脖子粗了。
　　被调戏者似乎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很配合的朝赏赐望去。
　　“太子哥哥，我看不到…”秦妁华睁着大眼睛望向萧天佑。
　　众目睽睽之下，萧天佑伸出了魔爪，抱起了秦妁华，以此走向各各赏赐让她浏览。
　　“妁华这么轻，你以后要多多吃饭，因为我不喜欢王妃瘦的像个小猴子。”
　　秦妁华听闻，说了句让秦老爷差点吐血身亡的话——“那太子哥哥变成公猴子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