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万秋乐》Losta

2、万秋乐 二

　　二

　　「您腕上的珠子戴久了可不好。」
　　「欸？怎么会呢。」
　　「是的。」

　　「可这是据说对身体很有好处的佛珠啊。」
　　「太有灵气的东西身体反而会承受不了。」
　　「灵气什么的……我怎么觉得……抱歉，我想我是有些听不懂了。」
　　「明白我说的就好。」

　　「啊，总觉得井泽先生有些奇怪呢。」优雅端庄的女人面上最终还是显露出些许尴尬和迟疑，「比如已经熟悉了却还用敬语。」
　　说出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话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应答。而且她直呼他的名字，就像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靠近，做出亲昵姿态。
　　到底有多熟悉呢。他和她又去过哪儿，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些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牵起左嘴角露出一丝惯有的冷漠而悠然的笑容，无疑这刺痛了她。她有半晌没再说话，握着咖啡杯的手上筋腱因为用力而微微突起。
　　并不是故意的。这种微笑的方式只是他与生俱来的恶劣本能，虽然并不带有恶意。童年时便被母亲斥责过「会被误会成是嘲讽别人」，母亲走后没有人管束，他也就忘了要去提防这不自觉的显露。

　　「手链……还是不要戴了吧。」
　　声音放得轻而低沉，他用不大感兴趣的语调重复道。

　　对面的女人抬起雅致的脸笑了笑，「其实也没关系吧？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对你来说。」她撇开脸看着窗外的街道，声音似有若无地补充。

　　「哦。」
　　他不置可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缓缓眯起眼睛，「要下雨了。」

　　不多时，积雨云汇集成鲸鱼群的样子，她有些忧愁地看看自己纤薄的鞋袜，「怎么下得这么突然？这可糟糕了，我出来时没想到该带雨伞。」
　　目光移到桌边，那儿放着他来时便搁下的折叠伞。
　　这个男人好像会未卜先知，今天的雨明明没有一点迹象。她不安地想。
　　手链还是摘下来吧。

　　虽然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在学业上常有配合之处，但她对他的了解却还是像人类对星空的了解一样遥远而难有进展，即使能记录下坐标符号却也与整个星空的真相几乎无关。她只会记录和猜测。
　　她想他是来自一个奇异的家庭，家里的任何事情他都没提过，显然这种毫不提及是不太正常的，因为她说过许多自己家庭的事，作为回报他也该多少透露一些，并且她暗示过乐意作为他的倾听者。
　　他只说过「没什么特别的，我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一样。」
　　她说不可能的，否则怎么教得出这么优秀的儿子。这是诚恳而好奇的赞美。他左嘴角轻轻勾起微妙的弧度，像是某种不带恶意的恶劣本能「你觉得是那就是这样好了。」敷衍的语气仍然优雅温柔。

　　毕业数年后他辅导几个研究生，平时仍旧做不会交付发表的个人研究。她还在原来的大学里教书，天文系的浩瀚秘密凝聚成教案，再没有多少进展。
　　时间庸碌而过却也是平安淡泊，倏忽间居然已经三十出头。
　　她早就在考虑婚姻和子嗣问题，毕竟年老时需要儿孙照顾。当年追随他的女孩早就在他的冷漠态度下退散干净，最后只剩她一个。明知他对婚姻没有多少兴趣，或许该说并不知他对生活的种种琐事有什么兴趣，她却像中了迷药般始终对他有期盼。即使已经耗费不少青春也没有察觉。
　　她不觉得应该挑明关系，反而以他要带学生和做研究为由自我麻痹，遮住心底蠢蠢欲动的疑惑。

　　雨在他们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倾盆而下。
　　男人动作迅捷地撑起伞，侧向她的脸在水雾后略显柔和，「一起回家吧。」
　　「嗯？哦。」
　　她慌忙应道。
　　所谓的家应该是指他的出租屋，很冷清却也很整洁的地方，她去过不少次，他今日提及要在来年夏天买好住宅。那似乎是在隐隐告知她要向家庭发展的意图，但他的态度却生疏冷漠，捉摸不清。
　　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从眼神里，动作里，语气里，甚至呼吸的空气里都能察觉出却无法给以命名的东西。

　　「我要出去一趟。」
　　「啊？请问要去哪里呢？」
　　「去我老家附近。」
　　「有急事？」
　　「很久没在这天去了。」
　　「那你——」
　　都晚上了要去干什么呢。她还是没好意思这么多管闲事地问出来。
　　「那你路上小心。」她改口说道。
　　他笑了笑，觉得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一般。

　　他走的时候她诧异地感觉到一直以来缺少的某种质地在他背后铺展开来，就好像光滑没有纹理的铜版纸迅速生长出手工纸的纹路，自然而粗糙，亲切可触摸。
　　是因为要去见什么人吗，比如很亲近的有美好回忆的初恋女子。
　　她因自己的臆想而生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