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正典》纳兰佩紫

42、第十三章

　　失落的大陆世界——剑与蔷薇的镇魂歌
　　第一部：血族正典
　　卷二：魂之契，沉默之森

　　第十三章：

　　这是绿毒与零仕第二次看到镜流摆出‘九天绝灭’姿势的样子。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也是第一次。因为那次在红披肩制造出的空间里拒绝术法的存在，所以镜流的招数根本没有威力可言。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这招的威力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一直将镜流当作对手的零仕，以前也从没有想过，这个小小少年居然具备了这样的实力。虽然他自信自己的实战经验要远超镜流，但是看到这一招后，心里一沉。
　　绿毒与曼佛司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镜流出其不意的出手，就连红披肩撒费尔德都没有反应的时间。但见他周身只来得及放出微弱的白光做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无奈‘九天绝灭’却在最短的时间最近的距离以最突然的时机轰向法座，所以法座理所当然的卷进了气流之中，重重撞上了墙壁。
　　——这倒是个杀了这老头的好机会。没想到黑猫家的小子也反感他到这种地步了……
　　零仕眯起眼睛，静观后变。
　　——没有一开始就与黑猫家的人起纠纷果然是正确的……
　　曼佛司暗中擦汗。
　　——果然有傲慢的本钱呢……
　　绿毒的眼中也露出赞叹的神色。
　　撒费尔德嘴角流下一线血珠，竟仍是带着微笑站了起来。
　　镜流重新戴上右手的长手套，平静的望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法座，待到了身前，方弯腰致意：“晚辈黑猫家镜流见过法座。”
　　一时间，本以为他打算杀害法座的众人都愣在了那里。镜流现在彬彬有礼的表现，好像方才根本没有动手一样。
　　法座也有些意外，示意让他免礼后，道：“这就是轲流给我的见面礼咯？”
　　镜流笑道：“正是家父示意。”
　　法座抹去嘴角边的血丝，苦笑：“本座还说怎么今年没有见到轲流，想必不用接受他那不可理喻的‘厚礼’，想不到还是……”
　　镜流憋住浮现的笑意，正色道：“家父还是要与法座相见的，不过不是如今。我之所以向法座出手，实是家父下达的试炼。”
　　撒费尔德也有些明白了，虽然心里对轲流之命恨的咬牙切齿，无奈以他身份之尊贵，却不能和小辈计较，只得道：“黑猫家正式出道的试炼，可一年比一年难了。”
　　镜流却满不在乎的道：“伤到法座我很抱歉，不过也不见得很难。”
　　撒费尔德心里咒着这个骄傲的小鬼，面上仍是维持着笑眯眯的亲切表情：“黑猫家一代强过一代，可喜可贺。在此，本座认可你的实力，此后的试炼就免了吧，本座可以提前授予你合格的证明。”
　　这句话从法座口中说出无疑金口玉言，曼佛司羡慕的看向镜流，而下属路可路得也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法座。
　　谁知法座说的虽然让人震惊，镜流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他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淡淡道：“谢了，不过我不接受。”
　　“你这个傲慢的臭小子……”本就对把自己扔出窗户的镜流很有意见，路得义愤填膺的握拳上前。
　　“红披肩大人的法旨岂能容你拒绝……”看镜流也不怎么顺眼的路可立即跟随其后。
　　“算了。”法座挥手将他们拦下，直视镜流：“确定么？魔导师的资格证明可是很难拿到手的。”
　　“我来参加这次试炼只是因为家父交代的任务而已，既然通过了就无所谓成败了。”镜流做了个鬼脸：“反正，我也不想当魔导师，这个职业实在有够古老哎，没兴趣。”
　　“算了算了，我也不多说了……”撒费尔德捂住额头，低声自语：“总之我和黑猫家的人很难沟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轲流你个混蛋给我记住……”

　　目送法座带着手下离开，这时的酒店里已经恢复了喧嚣，仿佛刚才的事件只是一场闹剧。零仕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镜流、还未反应过来的曼佛斯以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绿毒，四人奇妙的维持着宁静。
　　“虽然早就想看看零仕与黑猫的交手，不过法座的出现实在出人意料。”曼佛斯心想：“搞不好那老狐狸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个时候闹出动静实非善策，还是闪人的好。”
　　这么想着，拉了拉零仕的袖子，才发现他整个后背都冷汗淋漓。曼佛斯一惊，从未看到这个疯子如此郑重，再定神看向黑猫，发现镜流已经左手按在右手的手套上，随时准备重现‘九天绝灭’的样子，遂明白了一切，像他们这样级别的高手，交手之前的气势也足以杀人，事情果然不太妙，已经有些失控。
　　这时绿毒有了反应。她的反应实在不能算是反应，不过与她平时雷打不动的冷漠来比较的话，的确算是一种反应。
　　绿毒只是微微侧身，换了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对零仕挥了挥手：“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绿毒恰到好处的插话使零仕与镜流之间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几分。镜流明显的放弃了在此决战的打算，僵直的身子也慢慢柔软下来。零仕虽然也不打算在这里闹出动静，只是绿毒的话很不顺耳，不由得挑起了漂亮的眉毛。“哦？这里可不是沉默之森。”
　　这句话实在不能算是人话。零仕的毒言功力堪比言灵咒师。实际上他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不过是不爽而已，何必说的这么绝。零仕的心里掠过一抹茫然，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以前，不是从来都不屑斗嘴的么？真好笑，这么没有品位的话居然从我的嘴里说了出来，还好像很有腐蚀力的酸度。
　　绿毒听到，果然睁大了瞳孔，无表情的直视零仕，无言的指责。嘲讽是绝对的禁忌，任何血族听到这种话，完全都可以当成挑衅。绿毒面对着曾自以为是同伴的那个人，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
　　“我靠！”接话的是猫咪，并且出口就是这么一句：“你管这里是哪里，这是我付过钱的。”
　　零仕嘲讽的勾唇一笑。自己的表现居然跟这孩子一样，有斗气的嫌疑，怎么看都很好笑。杀人，他一向很拿手，骗人，也很在行，但是与人斗嘴，怕是头一次。于是他只是笑了笑，零仕笑起来很好看，也很真诚，只是眯起的眼里从来全无笑意。
　　“我走。”零仕任由曼佛斯牵着自己的袖子，优雅的颔首。
　　“滚吧。”在他们关上门的刹那，黑猫颓然倒在沙发上轻轻说着，额上的汗珠才慢慢滑落。他讨厌零仕的张扬自负，讨厌零仕的视人命如游戏，讨厌零仕变态的嗜好，讨厌他过于华丽的声调。他和零仕或许本来就八字不合，从里到外从风度到人品从牙齿到灵魂，零仕身上的任何一点他都不喜欢，可是，唯一不能够否定的，是他绝对强大的实力。
　　即使是黑猫得意的传人，也没有超过五成的把握，零仕的存在感那么强烈，已经让人开始疑惑是否能将他抹杀。
　　“你真的……很讨厌他么？”
　　绿毒静静的走到黑猫的身前，弯下腰，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镜流。
　　“……”明明对他讨厌的无以复加，可是真当人问起，镜流却还是有一瞬间的迷惑：“讨厌吧……”
　　“是吗？”绿毒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口气很怀疑，又问了一遍。
　　黑猫认真的思索，结论却与本意很背道而驰。“不是吧。”
　　“这算什么回答。”绿毒难得的笑了出来，镜流是个别扭的孩子，从以前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连厌恶一个人，都厌恶的很别扭。
　　绿毒难道不是孩子么？纵使有黑皇传下的百余年的修为与智慧，对什么事都能够洞察入微，但实际上，却依然单纯如纸，年纪与阅历的反差，使她不明白很多事情。
　　“我以为我讨厌他的。”镜流回答的很认真：“但是你问起来，却感觉又太像那么回事。”
　　“所以……？”绿毒没办法下定语，说出去的话，搞不好会改变人的心智。
　　“所以我可能是羡慕他吧。”镜流像是被自己打败了一样，有些郁郁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羡慕……？”又是一个绿毒不懂的词汇，虽然明白其意义，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
　　“羡慕他的自由随性，而我，始终在安排好的舞台上表演，我是被束缚的猫，但是猫应该是自由的。”镜流无聊的戳着柔软的沙发，那缥缈的语气，不知是在回答绿毒，还是回答自己。

　　白魔术的常识之一：不能为自己治疗法术效果造成的内伤。
　　通俗点讲就是，如果一位精通白魔术也就是治疗类魔法的法师被刀剑等物理攻击砍伤，完全可以自行治疗，法术攻击按理说也可以，但是如果被伤及内脏，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个时候的红披肩宅邸里，斯蒂芬正在给撒费尔德疗伤。当然对于有人竟能够伤到法座，斯蒂芬不得不表示一下惊奇。他知道红披肩最近想要做什么，不过仍是没考虑到这种情形。“呃……法座应该是去‘面试’某人了吧……”
　　“没错。”红披肩法座一边翻阅着古书，一边接受治疗，回答的毫不犹豫。
　　“……”反倒是问人的人尴尬起来，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打破砂锅。
　　“斯蒂芬，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也开始转弯抹角呢？”法座笑了起来。
　　“那我就直说了。”斯蒂芬立即道：“是谁伤了法座？”
　　“你猜呢？”红披肩笑而不语。
　　斯蒂芬叹了口气。还是这样恶劣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留下悬念。无奈，他只好凭直觉道：“零仕吧？”
　　“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培养方向是对的，斯蒂芬。”法座怡然自得：“你果然适合魔导师之‘贤者’而不是‘先知’，你的第六感很差劲。”
　　“……”斯蒂芬的眉毛纠集在一起开始打架。好吧，我就闭嘴吧，反正这个人倒霉的时候，一定会让别人也一起郁闷。
　　“是那只小猫。”红披肩作弄完毕，为斯蒂芬解惑。
　　“黑猫？！”斯蒂芬大吃一惊。虽然黑猫的实力完全不必怀疑，但是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伤了红披肩，斯蒂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那个轲流的儿子能伤了我，你不必惊讶。”红披肩淡淡的道：“从今天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吃惊的倒不仅是你。”
　　“那几个人？你到底……去做了什么……”斯蒂芬开始犯晕。法座不是应该一个个的暗地里进行考验嘛，怎么会与镜流交手时让人看到呢？
　　“好吧，我说着，你记着留作参考。”
　　法座眯起眼，缓缓道：“首先，是你曾经的好徒弟，零仕。”
　　“恩，法座对他的评价是？”
　　“一个很好玩的人，如果说天生才能镜流不输与他的话，但后天的成就却绝对及不上他。零仕是个自我的人，自由任性，谁也不能把他塑造成理想中的人，但是如果他愿意，却可以转变成任何类型。斯蒂芬，你总是跟我说，肯定有人把他这个好苗子教坏了，你不知道，有一种变态是可以天生的。”
　　斯蒂芬点着头，额上一大滴汗。
　　——有一种变态是天生的……
　　只听法座接着道：“所以，这个天生变态如果进入学院，完全可以扔到‘暗月流’去培养，绝对可以成为一人顶过黑猫一家的名杀手。”
　　斯蒂芬持续滴汗。
　　——喂喂，国家魔导师学院不是培养杀手的地方吧！
　　法座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说得兴高采烈起来，会制定很多离谱的规矩，所以斯蒂芬早已无力反对：“至于绿毒，这个女孩子我看不透。她在试炼中，至少隐藏了一半以上的实力，也就是说，她的真正实力或许不下于我。不过她的阅历明显有限，很难配合她的实力发挥出色。如果言灵咒师不是禁术的话，我倒是很希望栽培一下她，不过她的职业太堕落了，被淘汰是肯定的。”
　　斯蒂芬点点头：“的确，如果我们收下言灵咒师为学员，会引起周围国家不必要的恐慌，认为我国在研究禁术。”
　　法座赞许的颔首：“所以，淘汰她的计划将在最后期进行，因为我很想看到她隐藏的实力。至于曼佛斯，是个老实人，实力很平均，性格也稳重，作为王廷候补魔导师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斯蒂芬愕然道：“没想到法座看上的是最不起眼的曼佛斯。”
　　法座道：“那么你能想象零仕担任宫廷魔导师的情形么？”
　　斯蒂芬拼命摇头。
　　法座微笑：“最后是镜流。镜流已经不可能参加之后的选拔了，所以记录也没用。就算我让他来学院学习，他老爸也会因为怕我给他宝贝儿子灌输反动思想而坚决拒绝的，事实上，镜流是天才，但并不是作为杀手的天才，轲流明白这一点，却不得不把他塑造成自己希望的那样，镜流是只很不开心的猫咪，可是黑猫家的规矩，毕竟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无论我的意思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参加之后的试炼了，可惜，这个孩子真的很对我的口味。”
　　“为什么我听到法座说可惜，反而为那只猫咪松了口气呢……”斯蒂芬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