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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听说最近来了一批山贼,专门劫掠城郊和山上的居民,连官府也在大街小巷贴出告示,提醒百姓小心。
      白生想到住在山上的外婆,便不住地着急。黄生只得陪他到山里去劝外婆下来。
      结果到了村里,却被告知山贼早来过了,嫌他们太过清贫就没有动手,只是搜刮了几位村民家里的玉镯就扬长而去。
      黄生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偏头去看白生却发现他仍然皱着眉。
      外婆婆呵呵笑着说乖孙不用担心,阿婆有村民照顾着呢。
      白生张嘴想说甚么,可是面对外婆的坚持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外婆小心,直说得老人家都打呵欠了他才住口。
      下山路上,黄生想着白生刚才那副唠叨的模样便差点忍不住要笑,凑上前一看却道白生仍然一副担忧的表情。黄生表情柔和下来,轻轻握着白生的手道,现在外婆的事情办妥了,那你自己呢?要不要和我一同到城里的小店去避避风头?
      白生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终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下了山,各自到屋里收拾几件衣物,便回了城里的小店。
      小店虽小,把后面堆放货物的房间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反而因为面积小,平添了一份淡淡的温馨。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黄生特意买了一大坛酒来下饭。
      白生因为得知外婆安全而放下了心,又被黄生莫名的行为逗乐了,便也忍不住贪了几杯。
      待晚饭食完,两人都有了醉意。收拾碗筷时黄生脚一软,竟撞到白生身上。白生勉强扶住他,把他往卧房里拖。
      闹腾了一番,白生的发散了,一头青丝垂下来,拂得黄生痒痒的,便忍不住睁开眼,伸手抓了一把。
      软软滑滑的触感令黄生十分欢喜,迷迷糊糊的心想着甚么时候我也要梳梳这一头秀发,把他梳得顺滑贴伏,让那些个成天以为自己貌比西施的小姑娘家羡慕去。
      嘴角挂着笑的傻乎乎的某人良辰还没选好,一沾枕头便立马呼呼大睡,和周公讨论吉日去了。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开始着手装扮家居。白生也和黄生在城里转了一圈,高高兴兴地抱了些红纸鲜花回来。
      城里悄悄出现了一群人,每日挨家挨户敲锣打鼓,不给钱就赖着不走。很多人都经不住这啁哳无韵律的噪音折磨,想着年关将近也不好委屈自己,便不惜破财挡灾,远远听见了,赶快备了钱拿红纸包好,待那伙人一来便马上双手奉上,快快把瘟神送走。
      人们私下里传言说这是地头蛇专挑挨年近晚的时候来收陀地。
      这日,白生和黄生正在店里布置得欢喜,福伯立在一旁看得高兴,忽然那啁哳的锣鼓声在门口响起,生生把三人脸上的笑容冻住了。
      福伯念叨着糟了糟了,得到黄生的同意后赶紧蹿到柜台后边拿钱。
      黄生面无表情地放下毛笔转过身去,白生也跟着他看向门口。
      就见一人肩上托着一个大头佛的套头,身着一袭金鱼黄色长衫,手摇一把破葵扇,在那里跳来跳去。身后两人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堪堪把店门堵住了,吵耳的声音撞得人头痛。
      那大头佛跳了两跳,竟踏进店来踱了一圈。末了又在白生跟前站住脚,摇着破扇晃了又晃。
      白生慌张地退后几步,被黄生拉住护在了背后。
      福伯拿红纸包了钱,急急脚上前把陀地交了,三位不速之客这才大摇大摆转身离开。
      白生躲在黄生背后,听到那大头佛离开时似乎冷笑了几声,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晚白生作了噩梦,第二天起来就开始神不守舍,整日缩在房里发呆,也不怎么搭理黄生和福伯的关心。
      福伯摸摸滚圆的肚腩,道许是昨日的歹人让白公子受惊了,公子不用太过担心,让他静养几日就好了。
      几日后白生果然恢复了精神,只是从来冷淡疏离的他忽然变得粘人了,成日里跟在黄生身后转,叽叽喳喳的简直换了个人。
      福伯笑呵呵地开玩笑说好咯好咯,白公子和少爷看对眼咯,便放下心来了。只有黄生一人看着那反常的白生,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
      大年三十一早,黄生和白生便上了山去帮外婆准备团年饭,嘻嘻哈哈地食完了,说了许多祝福的话,又收了外婆的压岁钱,两人才下山回店准备晚饭。外婆晚上还有和村民的一局,他们晚上也有和福伯的一局。
      福伯的家人都在这城里,所以也不急着回家。倒是老人家见两个年轻人吃团年饭怪冷清的,便主动提出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团年,食过了他们这桌的才回家和家人再食一桌。
      黄生笑着说怪不得福伯有个滚圆的大肚子,原来是为了装两桌团年饭呢。福伯也不嫌他不尊老,反而和白生一起哈哈哈地笑开了。
      送了福伯出门,两人都觉着食得有点滞,便泡一壶清茶,坐下来东拉西扯。
      接近午夜时分,人们都出了家门挂炮仗,子时一到便噼噼啪啪地响声震天。
      黄生拉着白生走街窜巷,跟在一大群孩子身后,远远望见有炮仗烧停了便跑过去看那一地的红纸。
      红纸落得密密麻麻的连街上的地砖都看不见了,一直铺到那黑漆漆的看不见的尽头。小孩子们欢笑着抱起红纸往天上洒,一阵一阵像雨一样落了两人一身。白生被孩子们的举动和这满眼喜庆的红刺激得有点忘乎所以,也像个小孩一样紧紧握着黄生的手咧开一排牙齿笑得开心。黄生看着站在红纸雨里的白生,想也没想,长臂一伸就把他搂进了怀里,心里又蹦出了四个字,竟和上次的串成了一句诗。
      诗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生忽然脸一红,轻轻挣脱了黄生,拂拂身上的红纸,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黄生嘻嘻一笑追几步赶上了,重又把那抚惯了书卷的手握在掌中,牵着人慢慢散步回了店里。

      年初一一早,黄生起床后出门买早点。
      回来时发现小店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就见白生被几人拉着,双方正在剧烈地争吵。有两个拉着白生的人竟让黄生觉得有点面善。
      黄生一惊,忙丢了早点嚷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上前便要解救白生,却被一人轻轻一推便差点跌到地上。
      白生浑身一僵,不敢再挣扎了,深深地看了黄生两眼,便垂下长发披散的头,乖乖地由那群人带走。
      黄生上前要阻止,被一个大汉轻易挡住了。黄生急得眼都红了,一边挣扎一边死死盯着那群人的背影一边嚷嚷你们不可以随便抓人的,你们再不停下我就要报官了报官了,报官了官府就会……
      未待他讲完那大汉便一拳揍来,险些把他打晕过去。大汉揪着他的衣领拉到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报官,看官府理你不理你。然后一甩手,把黄生丢在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的一声散去了,几个平时和黄生很聊得来的大婶赶上前来扶起黄生,一边给他拍衣服一边给他擦嘴角一边问他要紧不要紧要不要去看大夫。
      黄生对此浑然不觉,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嗡嗡作响的脑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翻来覆去地想着一句可笑的话:怎么这就走了,我还没给他梳过头……
      黄生在几位大婶的陪同下去了官府报案,但官府竟如那大汉说的一样,偏过脸去听也不听,挥挥手便着官兵把他们丢了出去。
      大婶们只能同情地送他回店里,一路上说了许多安慰的说话。黄生呐呐地表达了感谢,又幽幽说道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大婶们尽管放心不下,也只能留他一人在店里了。
      黄生坐在店里,看着白生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开始整日整日地发着呆。
      人们都说黄生的这个大年初一是毁了,黄生也觉得这个大年初一彻底毁了。
      去年春天,斜对门的吉屋忽然搬来了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每次见到想要打招呼对方却总是低着头急急地走过。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和他搭上话还做了朋友,甚至模模糊糊地连起了一点亲密的关系,想着从此可以和那人一起过日子,怎料这本该欢欢喜喜的大年初一,那人忽然就消失了……回想起那个还认识不到一年的人,想起那不足一年的时光,竟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迷茫……他又迷迷糊糊的想起他们谈过的话,想起那些神仙鬼怪,想到这尘世俗事,还剩甚么可留恋的……

      最近,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件谈资。
      据那些来来往往经商的小贩说,和这里隔了好几重大山的一座大城住着位大人物,一年半前那位大人物的三儿子为了逃婚而离家出走。大人物一怒之下本想不认这个儿子,在家属好说歹说总算压下了心头火,便立即命令手下速速将人追回。找了好久好久,终于从很远很远的一座小城里一群地头蛇口中听到了三公子的消息,大人物当下便要求手下快马加鞭将人接回去。
      人是接回去了,三公子却死活不肯成亲。家人不惜使出车轮计,轮番上阵去劝,三公子就是不肯,还生了一场大病。家人急急向大夫求救,无奈大夫也束手无策,使尽平生所学也不见病情好转。连换了三五名大夫都不见起色。此时路过一名道人,家属想着道人也好道人能通天,便不理三七二十一把道人请了进去。那道人看了三公子一眼,二话不说便一掌拍向三公子胸口,三公子呜呼一声便没气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待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那道人的踪影,只得哭哭啼啼地为三公子料理后事。
      三公子下葬那天,阳光毒辣却不带温度,阴风呼啸似鬼哭狼嚎,作法的道士捏指一算,说三公子不知被那道人施了甚么法术,恐会尸变,不宜下葬。须在山下寻个阳气旺的地方盖间小屋,把棺木停进去把小屋封死,方能防止妖孽出来作恶害人。家属虽然不愿意,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照那道士的话做了。就道山下那村子真是遭殃,而至于怎么遭殃法就没了下文。
      且说人都长了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嘴除了吃饭还能说话,城里便渐渐地传起了谣言,说那故事里的三公子就是不久前被人抓走了的白姓书生。
      人心有善也有恶,更何况目不识丁的老百姓哪里会去深入剖析客观看待,人云亦云没有添盐加醋已经要求神拜佛。
      黄生走在街上,背后的言论多难听的都有,他倒是岿然不动,全因现在的他已近乎行尸走肉了。
      人们见那年轻老板把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关了,遣了唯一一位老帮工,回到了城郊的小屋里,成天把自己关着。却又见他隔三岔五便上一趟山,几日后下了山来又继续关。便道这人准是刺激过度,失心疯了。

      日子一日一日滚过,城里的街道依然车水马龙,平民百姓依然无事扯淡有事谈天,达官贵人依然大鱼大肉纸醉金迷……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没了谁而转不下去。
      黄生忍痛关了祖传的铺子搬回城郊,一直照顾着住在山上外婆直到老人家驾鹤西去。关于白生的噩耗他没有对老人家说过一个字,要是被问起便道那人身体不适在山下休养。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老婆婆竟一次也没有发现蹊跷,一直笑呵呵的直到躺进了棺木。
      黄生把老婆婆的后事料理完毕,回来就看见自己屋外站着位道长,仙风道骨之意令人肃然起敬。
      那道长见了黄生便问黄生愿不愿随他加入仙道。
      黄生看着一屋子的落破,又想起那再不回来的人,无言地点了点头。
      道长微微一笑,当场收他为弟子,也不着他收拾了,直接把人带走。
      黄生拜了师,被带上一座巍峨的高山,望着脚下的云海忽然有了释然之意。
      开始学道后,黄生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上面,潜心钻研,不问世事。日日与那清云相伴,白月相照,竟也就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将他尚在尘世时的记忆,轻轻抹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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