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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年 ...

  •   一九七九年七月。
      我站在人群中最后一次回望你,你那天披着件纯黑的斗篷,迈下火车的时候胸前的银色扣链来回摇摆,在蒙蒙雾气里绽放着柔光。
      你独自一人走着,穿过人头攒动的站台,一种含蓄的优雅将你与周围人区别开来。
      有一刻你忽然停下脚步,那个瞬间我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我多么希望你能向我这边望上一眼。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未曾熟悉过;有时候我觉得我只知道你的名字——“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布莱克。”
      一九七九年七月起。
      我藏在伦敦的一间小旅馆里,闭眼睁眼,身边都是贫穷的麻瓜。
      这一年阴沉的夏使我的胃口变得前所未有的不好,闻到一点点油腥我便会忍不住呕吐。
      后来有一天我昏倒了,醒来时身边坐着一名陌生的黑发男人,我差点攻击了那位好心的医生。
      你曾对我谈过你的母亲,那一晚我们谈了好几个小时,许多事情。
      你说布莱克家的人都很疯狂,我也觉得说这话时黑眼睛里火光闪烁的你疯狂得迷人。
      黝黑健壮的旅店老板娘抱胸站在门口,她曾许多次帮我叱退过这条街区上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们。
      我躺在低矮的木床上冲她微笑,猜想被肯定使狂喜笼罩了我的心头,尽管她向我投来的目光怜悯中带着轻视。
      还记得我在你面前总是很爱毫无缘由的哭泣,我投入你的怀抱,放声地使劲地哭。而你总是紧紧搂住我,搂得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揉碎一般。你曾笑着说我是你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用柔和到难以置信的声音。
      我的泪水大概在我暗香涌动的少女时代,在你的面前都流尽了。不然为何从此以后的几十年间竟再不曾哭泣过?
      我记不清我究竟是何时爱上你的了。我也记不清我是否对你说过告诉你我爱你。
      在年少的某一天我曾觉得这是很有必要让你知晓的一件事,而在今天我又觉得没什么好对你说的,那份炽热的情感依旧,话语的表达却太单薄也太迟了。
      我只记得有一段时间还是少年的你对生活感到难以忍受,甚至有几分恐惧它。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我。
      我们俩很有意思。未相识前我们的世界都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殿,空中有声音如巨人在其中怒吼,我们蜷缩在角落里,为孤独为脆弱为前程而羞愧哭泣。
      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是在一间废弃的空教室里。是的,之前的每次碰面都不算,只有那次才是真正的,你看见了我而我也看见了你。
      我在屋内乱叫乱嚷,发了狂似的,脸上没有泪,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会真正流泪。
      而你双手插兜,隔着灰蒙蒙的窗玻璃,淡漠地注视着我。最开始你的神情很严肃,令人生畏,深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像要把我吸进去一般沉默着。
      可我并不害怕,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是同类。
      你问,声音好像是勉强发出来的,几乎听不清,“你为什么哭?”
      我本来一直是笑嘻嘻的,可在听见这句话的霎那间,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到水泥地上。我说为了你。
      你看起来似乎是受了很大震动,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说,“难过并不一定要哭泣。”
      我点点头,“所以我在杜撰,杜撰你内心的哭泣。”
      后来怎样了呢?
      那时我大概十三岁……啊,还不到。我跟着你回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那一晚我们似乎一直都没有交谈。
      你亲吻我,亲吻我的头发、眼睛。
      壁炉的火光映在你漆黑的双眸中,就像是一团黑色的火,惊人的美丽。
      你说,别看着我。然后伸手覆盖住我的双眼,我在黑暗中眨动着眼睛,睫毛柔软地刷过你的手心。
      然后我听见你笑了。我就也笑了。我们俩笑着相拥在一起,交叉的脖颈像对快活的天鹅。
      战后我曾去过你的家,布莱克老宅。雾蒙蒙的天空下,它忧伤地出现在我面前,灰色的。它完整了你在我心中的某一部分形象,毫无疑问,它鲜活的好似死去,爱骤然间蔓及我的身心。
      一九七九年的七月。
      你下火车之前曾几次反复地问我能不能把自己藏好,曾问我有没有信心独自一人远走到那位殿下触及不到的地方。我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会担保你一直活着吗?
      你笑着摇摇头,揉了揉我的头发:会有同样的名字回来的。你边说边吻着我的手指,一根根的。
      我的眼里噙满泪水。
      可你却不肯再说话了。之后你也不再作出任何认识我的举动。
      我坐在很远的地方看见午后的阳光节奏性地打在你脸上,因为铁轨边高高的电线杆总是会带来一闪而过的阴影。
      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我到底是你的阴影还是你的阳光。
      这很重要么?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问你,你大概会如此平静地回答。
      那天的最后,我站在人群中最后一次回望你,你披着件纯黑的斗篷,迈下火车的时候胸前的银色扣链来回摇摆,在蒙蒙雾气里绽放着柔光。
      你独自一人走着,穿过人头攒动的站台,一种含蓄的优雅将你与周围人区别开来。
      有一刻你忽然停下脚步,那个瞬间我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我多么希望你能向我这边望上一眼。可是你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去,拎着个雅致的皮箱,根本不朝我这边看。
      一九七九年的第二年四月。
      我在一家麻瓜的医院里醒来,疲惫至极。
      我看见和你有同样名字的孩子静静地躺在我枕边。
      我把嘴贴在那张如花朵般娇嫩的脸蛋上,眼里露出开心的笑意。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会真正的流泪,我的大殿空空荡荡,我抱膝坐在其间等待着你敲门的声音。然后你来了。我俩又哭又笑,你拉着我不停地转圈,不停地舞蹈,头顶巨人的吼声交织成了舞池的伴乐。
      后来我的舞伴不知何时不跳了,我趴在地上端详着你栩栩如生的遗容。然后我照着样子和你并排躺下,两个人都有着一张非常年轻、非常温柔的面容。我听见你又在敲门,这一次我却没有站起来给你打开,我微笑着听着你在门外的声音,缓缓睡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时适合播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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