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记之诸神的游戏》风宫霖

3、和伊凤的秘密

　　因为安苏知道，其实伊凤不是人。
　　如果向后宫中众人问起嫡长公主安苏贴身侍女伊凤的身世，得到的标准答案将是这样的：
　　对国王陛下忠心耿耿的叙利亚籍战士伊方因为护主受了致命重伤，在临终前，将亡妻留下的独女伊凤托付给了他所效忠的对象。国王则充分显示了他身为拉神之子的仁爱特质，给予伊凤和公主几乎一样的教养：名义上的贴身侍女其实是嫡长公主的最高等级女官，而且因为和公主一起被抚养成人，更是深受安苏的信赖。
　　根据埃及传统，嫡长公主和太子是一样显贵的，因为她可以拥有一半的国土，其身边最高女官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所以么，伊凤成为后宫里人人艳慕的对象是有足够本钱的，让人深深郁闷自己的老爸老妈怎么没有死得那么恰到好处。所谓死得其所，庇佑后人的典型杰出代表在法谢赫尔和周边诸国被公推为伊方，他死的时辰也被称为“伊方之时”。为了让长辈在这时候去世，很多人家愿意出高价，大大推动了古埃及临终关怀学的发展。
　　当然，这绝对不是安苏给出的答案。虽然听见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谈着这个版本的伊凤生平时，总是很想纠正一下。这件事情在她小时候是常做的，但得到的回答总是：“公主殿下，这是贝斯神哄您睡觉时候讲的故事吧”。
　　安苏不是苯蛋，等长大点了，也知道了柔软的舌头能够折断骨头的道理，就再也不和别人提这件事了。毕竟，在后宫里这种举止稍微失当一点就会被人借题发挥的地方，并不适合妄想症病患的存在。但安苏心里清楚，伊凤的来历不是这样的。
　　安苏记得，那年父王一时兴起，带着母后，自己和几个受宠的后妃去尼罗河边的芦苇荡猎鸭。自己人小，捧了一会儿场后，就倦了，被安置在行帐里睡午觉。在外面守卫的士兵，经后来自己的调查结果表明倒是伊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安苏突然醒过来，保姆也意外地没有在身边。安苏的床在帐篷后部，离帷幕很近。安苏在床上翻了一阵，扭头发现床旁边的帐篷底上有一条缝。小孩子的玩心顿时爆发了，把缝拉拉大，偷偷地从帐篷底下钻了出去。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边揉着睡眼，难得身边一个管自己的人也没有，想着要干点什么事情来开开心。
　　“哈，前面好象有个小朋友呢”，安苏赶快向它（性别不明中）跑去。走近一看，这小朋友手里拿着块石头要干什么？朝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安苏发现了一条巨无霸型的鳄鱼。虽然安苏知道，鳄鱼在某些国家的神庙里是被当主神供着的，但法谢赫尔并不供奉他，保姆用来吓自己快点睡觉的故事教给她的常识之一就是：鳄鱼会吃小孩子，看见它要快点跑。于是，她一把拉过那个小朋友，抢了它手里的石头就朝鳄鱼丢过去，然后拖着它就跑了。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发现安苏不见出来寻找的伊方等人，被抱回了行帐。
　　　那个小朋友就是伊凤，这点安苏很肯定，但伊方当时根本不认识它。安苏属于典型的早慧儿童，甚至记得母后在御花园里用玩具引她学走路的事情，母亲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慈爱、温暖，让她迫不及待地迈开小腿跑了过去，连走路也没有学直接跳级到了跑。因此，她很清楚的记得，伊方怕那陌生的孩子是奴隶，会弄脏公主殿下高贵的手，所以一把就把它拉了开去，交到了别的士兵手里。只是那时候它的样子，安苏觉得自己好象是在浓雾中看见它的，怎么也想不出来了。不过，伊方当天晚上就在刺客突袭中，为了保护父王而受了重伤，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广泛流传的版本了。反正伊凤就是这么到自己身边来的，是自己带回来的，虽然和大家的共识也不是没有关系。
　　让安苏放弃执着与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潜意识中她并不想找人分享她和伊凤之间的秘密，那是多么奇妙的经历，让她们自己拥有就足够了。
　　她从来没有因为发现伊凤可以随便变化而觉得害怕或厌恶过，相反，她很喜欢在夜里偷偷看伊凤变身：
　　伊凤纤巧的身体在清冷的月光里发出柔柔的光，光波绕着她的四肢和头开始旋转，一切慢慢地隐没在光线中，在光团中变得如水晶一样透明起来，然后由内迸发出如初升天狼星般明亮的光芒，古老的宫殿似乎随着这光而变得活跃。对小孩来说，夜里有些摄人的气氛带上了魔幻色彩，熟悉的家具似乎有了生命，低低地在咛唱着好听的歌谣，墙壁上莲花的图饰好象在慢慢盛开，散发出妙不可言的香气。在这种令人感到愉悦的奇妙感觉中，一只可爱的小兽或小鸟在光中现了身，调皮地扭头朝自己藏身的角落看了一眼后，跳出窗外，没入了黑暗之中。安苏会微微笑着，开心地继续回去睡觉，那晚总归是一夜好梦。
　　在上下埃及统一前的尼罗河流域，或大或小国家的数量比战国时期的中国更为庞大，国王恐怕也就相当与城主而已。虽然公主和王子是个高贵的头衔，但也不算太稀罕，看现在波斯湾地区例子就可以知道。对一位公主而言，能在深宫里拥有伊凤这样的伙伴，却是件能让她从众多普通公主中脱颖而出的事情。
　　有哪个公主的女官能象伊凤那么神奇，可以带你在宫里宫外到处跑而不被任何人发觉，可以把你的剑术教得比父王身边最强的卫士还好，可以让你象听故事一样学会好多本来艰深的治国之道，而且她的声音简直和竖琴一样好听。安苏一直知道，因为她有伊凤，所以她是一个特别的公主。
　　所以，今天听伊凤这么一说，安苏娜梅顿时留起心来，她实在是很有些喜欢沙姆拉的王太子，正是所谓少女怀春一见钟情的典型症状。
　　伊凤没有立刻回答她，等进了安苏的寝宫，掩上了门，在给她理弄成一团糟的头发时候，悄悄地用音乐一样的声音对她说：“你知道，我的小公主，你是特别的啊！所以，无论如何，请相信我，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害怕，只是一个变数罢了。”
　　安苏惊觉，抬眼从铜镜里看了一眼伊凤，她还是波澜不兴的表情，好象刚才的话根本没有说过一样。
　　突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提兰亚女官求见！”
　　安苏觉得有些奇怪，提兰亚是母后的最高女官，她的父亲至今在舅舅那里做着宰相，是身份十分高贵的千金。所以，能让她来亲自见自己的事情肯定非同寻常。
　　安苏赶快回答：“准见。”
　　提兰亚不常晒太阳的脸色本来呈现出带贵族气质的浅褐色，用进口的油膏保养得很鲜润，此时却显出灰败的颜色。假发虽然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整齐，白色亚麻布宫服上的褶子也一个不乱，腰照样挺得笔直，但她不同寻常的紊乱气息给安苏带来了很强烈的不安预感，是什么大事情能让这位素来持重的贵人乱了心智？
　　提兰亚行了礼后，捎来的话却很简单：“王后陛下有请公主殿下和图坦大人到神庙，请速随我前去。”
　　安苏忙让伊凤把睡着的图坦从窝里抱出来放在特制的袋子里，背在身后，两人和提兰亚分别上了马，向大神庙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