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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兄妹” ...

  •   对于十一岁的乔艳阳来说,家里新来的这个比她大四岁的哥哥,给她单纯的生活带来了一些新鲜的感觉。

      师大家属区有好几栋单身楼,这些单身楼,差不多住满了象乔澜这样结过婚的老师。所以楼里楼外,和艳阳一般年纪大小的孩子不少。艳阳平时的小伙伴很多,并不感到孤独。只是偶尔,看见有的小伙伴有兄弟姐妹时,她会有一些遐想:希望自己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来带着她玩。

      每一个小女孩,都希望有一个高大英俊的哥哥,来保护自己,宠爱自己。艳阳也不例外。添力让艳阳圆了“哥哥”梦。不过这个哥哥看上去土里土气,呆头呆脑,还不爱说话。和艳阳想象中的那个英俊潇洒,孔武有力的哥哥完全不一样。艳阳有些失望。

      添力的到来,给艳阳的生活还是带来了一些变化。添力很勤快。拖地,洗碗,打开水,洗衣服,这些事情,添力包揽了。艳阳现在基本上可以不用找借口,就可以逃脱了这些家务劳动。唯一不足的是:妈妈总以添力为榜样来教育艳阳,要艳阳在家里勤快一点。这让艳阳的心里略有不快。

      总的来说,艳阳的生活可以用当时的一首流行歌曲的歌名来概括,那就“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艳阳现在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马上面临着考初中了。不过,她似乎并不着急。她每天都很忙。楼上楼下没有她不认识的小孩,也没有不认识她的小孩。每天放学,都有不同的小朋友在楼下喊艳阳的名字,让她下楼去跳橡皮筋,踢毽子。她和她的朋友们经常吵吵闹闹,但是很快又合好。

      艳阳最好的朋友是住在同一层楼的丁芳叶。她们同龄,又是同班同学。两个小女孩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楼道里的大人们都习惯把她们当“连体姐妹”了。如果只看见她们单独一人,总忍不住要问:“你那个影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就这样好的朋友,也有闹别扭的时候。每次俩人一闹别扭,艳阳就要回家,气吁吁地对添力说:“下次芳叶家换煤气罐,不准你给她家帮忙。”好像以此作为对芳叶的报复。可是还没等到芳叶家换煤气罐。两个小丫头又和好了。

      有一天下午放学回家,添力看见艳阳和芳叶俩人在楼下的小花坛里转游。

      添力问她们在干什么?

      艳阳回答:“我们在找石头。“

      原来前一天,肖平生从外地出差回来,带回一些核桃。两个小丫头想吃核桃,又没有东西砸硬壳。

      “你们怎么不用锤子?”添力问。

      “我不知道哪里有锤子?”艳阳说。

      添力把两个小丫头领上楼。到自己家的工具箱里找到锤子,就帮她俩砸起核桃。添力一边砸,两个小丫头就在他旁边吃。吃得高兴了,还唱起歌来了。芳叶问添力:“你怎么不吃呀?”

      “我不吃,你俩吃吧。”添力觉得吃零食是小女孩才干的事。

      芳叶羡慕地对艳阳说:“有一个哥哥真好,我也想要一个添力这样的哥哥。”芳叶和艳阳一样,也是独生子女。

      “那也让添力当你的哥哥吧。”艳阳大方地说。

      “真的呀。你同意了。”俩个小姑娘瞬间就完成了一件“租借哥哥”的交易。芳叶立即高兴地、甜甜地叫了一声:“添力哥哥。”

      两个小丫头吃够了以后,又去玩别的去了。添力拿着扫把撮箕,收拾留下的核桃壳。这时乔澜下班回来了,开始淘米煮饭。添力去开水房打开水。回来后,乔澜把晚上要做的菜摘好了。添力就拿到水房去洗。等乔澜炒菜时。添力就把两个房间收拾了一下,拖了地板。这时,肖平生也下班回来了。阿姨的饭也做好了。添力忙着把桌椅碗筷摆好。然后再去芳叶家喊艳阳回来吃饭。阿姨自然又少不了唠叨艳阳:“你尽偷懒了,也不学你添力哥哥的样子,帮忙干点活。”

      吃饭时,艳阳边吃边说话。说的都是一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班上谁谁又犯傻,课堂上一个特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谁谁又被罚站了;谁的家庭作业没有完成;谁又和谁吵架了;……。每天,艳阳都会在饭桌上把学校的事情汇报一遍。添力没过多久就知道她班上一半同学的名字了。肖平生和乔澜有时也讲讲在外面遇到的趣事。只有添力不怎么说话。每当乔澜问添力“你在学校过得怎样?”时,添力也只回答一句“还行。”

      乔澜规定:吃完饭以后,艳阳要和添力两个人轮流洗碗,这条规定主要是为了督促艳阳。但是并没有效果。每次吃完饭以后,妈妈刚开口催促艳阳收拾碗筷,添力已经动手去做了。

      吃完饭,添力忙着收拾碗筷。乔澜问艳阳:“是不是今天轮到你洗碗?”

      艳阳连忙说:“我今天还没有练小提琴呢。”说着就去拿琴盒。

      艳阳从五岁时就开始学习拉小提琴。现在,每星期乔澜还带她去音乐系的一个老师家里上一次课。乔澜规定她每天必须练一个小时的琴。艳阳就把拉琴拿出来当不洗碗的借口。

      添力第一次看到艳阳拉琴,就被迷住了。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小丫头,当她摆开架势,把琴夹在脖子上,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一种梦幻般的光芒。她左手持琴,纤细的手指在琴板上灵巧地跳动;右手拉弓,或长或短,或轻灵跳跃,或缓慢深情,那一曲曲优美动听的旋律,便从她的手指间流出。于是,在添力的幻想中,艳阳似乎也随着琴声,如同天使一般,徐徐地升上了半空。

      艳阳由此在添力心目中也变得高贵而神圣起来。再让她去做洗碗,拖地,打开水的琐事,似乎是对她的亵渎。添力宁愿自己去把这些琐事承包下来。让艳阳伴着她的去琴声永远做一个快乐的精灵。

      初冬的一个星期天,乔澜带着添力和艳阳去艳阳的外婆家。艳阳的外婆家住在城市的东南角的省歌舞团的家属大院里。和师大正好一个大对角。这是添力第一次见艳阳的外婆。

      艳阳一进大院,就大声喊了起来“外婆,我来了。”

      艳阳的外婆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但是精神矍铄,看上去清清爽爽,气色很好。外婆一见他们来了,笑得合不拢嘴:“艳阳,来了。哟,还来了个大小伙子。”

      “妈,这就是添力,老肖的儿子。” 乔澜介绍道。

      “老肖的儿子这么大了。长的挺精神的。快进屋吧。”外婆说着一手拉着艳阳,一手拉着添力的手,进了屋里。

      艳阳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和妈妈一起出门了。外婆对添力解释道:艳阳的小提琴的启蒙老师,是省歌舞团的小提琴手,他也住在这个院子里。过几天,他就要出国了。所以艳阳的妈妈带着艳阳去和他道个别。

      外婆给添力泡了茶,又拿出花生、瓜子还有糖果给添力。然后,拉着添力坐下,和添力拉起了家常。外婆问添力:“老家还有谁?妈妈和妹妹都好吗?”

      添力进城以后,还没有人和他聊过乡下的生活。阿姨对他虽好,也只过问他在学校的事。从来不问乡下的家里怎样。外婆这一问,添力也就和外婆说起了娘和妹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田园”生活。外婆边听着边跟着一起感叹。添力的奶奶早就死了,自己的外婆因为”重男轻女“,对舅舅的两个儿子比对添力兄妹要好。添力长大后就不太去外婆家了。所以添力对自己的外婆也没什么很深的感情。和艳阳的外婆一聊天,添力就觉得这个外婆特别慈祥。好象和这个外婆早就认识了似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不一会儿乔澜就回来了。而艳阳因为在这里和渡过了她人生的最初几年,这个院子里有许多认识的小伙伴。现在她去找小伙伴玩去了。

      乔澜今天来是帮外婆装炉子的。外婆有个煤炉,每年冬天用它取暖。到了春天就收起来了。煤炉是春天时肖平生帮着收的。收在一个角落里。乔澜搬起来有些费劲,添力就过去帮忙。然后又帮着装烟囱。忙活了一阵子,煤炉和烟囱都装好了。

      外婆用一个燃烧着的蜂窝煤把煤火烧着,屋里立即暖和起来了。这时煤站的人给外婆送煤来了。添力又帮着把煤块搬进厨房。外婆忙说:“添力,你先歇一会儿。让送煤的小伙干。”

      添力说:“没事,外婆。我不累,这点煤一会儿就搬完了。”干一阵子,煤搬完了。添力已经把煤块码整齐了。然后,他找了一个扫把,把漏在地下的煤渣扫在一块。然后把整个院子也给打扫干净了。

      外婆看着添力干活,喜欢得不得了,对乔澜说:“这孩子又朴实,又勤快,真是难得。”

      “是呀,他在家也是看见着活就干,闲不住。给我帮不少忙。我现在比过去轻松了不少。” 乔澜也说。

      “这孩子比艳阳可勤快。艳阳还是偷懒,什么也不愿意干?”外婆问乔澜。

      “艳阳呀,添力来之前,有时还帮着洗洗碗。现在干脆什么也不干。能赖就赖。添力也不和他计较。越发惯着艳阳了。” 乔澜说。

      “艳阳这丫头有福气。”外婆说着,喜滋滋地看着添力。

      外婆等添力干完活,打了盆水,让添力洗手。给添力的茶杯里换了开水,抓了一把花生塞在添力的手里:“来了也没闲着,快歇歇。喝点茶,吃点花生。”

      然后外婆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手织的毛衣毛裤来,边在添力身上比划,边说:“这是外婆给你织的。之前也没见过你真人,不知道高矮胖瘦,是你阿姨告诉我一个大概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添力便有些惶恐,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毛衣毛裤。更何况还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老人给织的。这礼物有点太贵重了。他不敢接受。

      阿姨笑着劝他:“你穿上试试。这是外婆给你的见面礼,你也别跟外婆客气,就跟在自己的外婆面前一样。”

      外婆退休前是歌舞团的服装师,手艺自然是不错。添力把毛衣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添力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

      外婆很满意,说:“就这样穿着吧。别脱了。今年穿一个冬天,明年你一长个儿,这毛衣就该小了。到时候,外婆再把这毛衣拆了重新给你织一件。”

      中午,外婆做了红烧“狮子头”。吃饭时,外婆夹了一个大大的“狮子头”放到添力的碗里:“添力,你多吃点。小孩子在长身体,吃得多,长得快。”

      添力吃饭快。

      “你慢点吃,少吃点饭,多吃点菜。”外婆不住的往添力碗里挟菜。艳阳就有些嫉妒了,生气地说:“外婆,你偏心眼,你都给添力两个狮子头了,才给我半个。”

      “那也我给你两个,你吃得完吗?你吃那么一点点,跟猫食似的。外婆就喜欢吃饭吃得好的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外婆笑着反驳艳阳。

      “吃饭好就有出息了?”艳阳不服。

      “那当然,饭都吃不好,干什么能干好?饭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你看你添力哥哥,一上午给外婆干了多少活?你呢?就知道玩儿。”外婆说。

      艳阳一听嘴一撇,不服地说:“添力就会卖傻力气。”

      “你添力哥哥勤快。这样的孩子人人都喜欢。还有啊,你别一口一个添力添力的。添力比你大,你得叫他哥哥。”外婆说。

      “我才不叫他哥哥。”艳阳一赌气,把碗放在桌上不吃了。

      乔澜也说艳阳:“看看,连外婆都说你了吧。我在家说你多少次了?要你叫添力哥哥,你就是不叫。一口一个添力添力的。没大没小,好在人家添力不同她计较。”

      “人家添力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外婆满心喜欢地看着添力,说道。

      艳阳终于生气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被外婆说过。都是添力惹得祸。谁要他总是装好人?害得妈妈嫌我不勤快。现在连外婆也喜欢他,而不喜欢我了。艳阳看见添力身上的新毛衣,更加生气。就把气撒在了添力的身上,不屑地说:“臭美。”然后又说:“添力,今天吃完饭,你不准洗碗。”

      “怎么?我的小外孙女要给我洗碗呀。”外婆故意逗艳阳。

      “我不洗。但也不准添力洗。他天天在家假装勤快。害得我老挨妈妈骂,说我没添力勤快。”艳阳赌气说道。

      这是哪跟哪呀?添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艳阳。

      “那你也天天装勤快。让添力天天挨骂。”外婆继续逗着艳阳。

      “我才不呢。”艳阳撅嘴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添力喜欢看着她这个样子。他也喜欢这个外婆,喜欢这样亲切轻松的气氛。在乡下,生活重担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把人的精力全部消耗光了,很少有这样的轻松愉快的时光。

      吃过饭,艳阳也不出去找小朋友玩。外婆问她:“艳阳怎么不去找丽丽玩?”

      “我不和她玩了。她老耍赖。”艳阳说。

      “你们又吵架了?你没来的时候,丽丽天天来问我:艳阳什么时候来啊?你来了,又不好好一起玩。”外婆说。

      “她自己还不是,老嚷嚷着要来和丽丽玩。” 乔澜也说艳阳。

      “我不玩了我要回家了。”艳阳生气地嚷嚷道。

      回家的路上,艳阳依然撅着嘴,在公共汽车上不理阿姨和添力。添力看着车窗外,看着忙碌或者悠闲的人们,看着正在建的高楼和拥挤的街道,心里想:这就是城市,什么时候我也真正的成为城市的一员?什么时候让娘和妹妹也成为城市人?不再贫穷,不再受累。让娘象阿姨一样平和从容,让妹妹象艳阳一样任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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