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双面爱情》随*

1、第 1 章

　　A面黎川念念不忘的温暖
　　一月的黎川，积雪尚未融尽，气温很低，我是个怕冷的人，日日缩在屋子里，键盘冰凉，约好的两个长篇开了个头便草草放到一边。眼见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外的春节，我环顾着狭小的屋子，预备下午的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一个人，年也是要过的。
　　电脑忽然传来消息验证的声音，我的心一下“砰砰”跳起来，我扑过去点开，屏幕上显示我已经通过对方的验证了。打开□□界面，我看到了沈念的名字。
　　已经这么久了，他的网名依然没变，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白。
　　这真的是个奇怪的名字，可是沈念知道，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改了状态上线，意料之中的，沈念的头像迅速地闪起来。
　　你是？他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猜想此刻对面的沈念大概正在浏览我的个人资料吧，好在一切都是新的，账号，网名，头像，个人资料……总之一切天衣无缝。
　　我叫温暖。我说。注册的名字叫做温暖，亦真亦假，这样的话，沈念可能会把它理解为我的真名吧。这样的话，我说的谎，也许会少一点。
　　一切都很顺利，至少我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进他的空间，看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我在想，会不会有哪一条，是与我有关的呢？
　　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短短的一行字，沈念说，向被我伤害的那个人说对不起。
　　我就是在那一刻，泪流满面。
　　我知道，那个人是我，可是如果我不是以一个新的身份走进，我永远也不知道，沈念曾经对我说过，对不起。
　　我匆匆下了线。

　　B面不会说话的孩子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做安安，大三。我的家在遥远的南方，那里离黎川很远，我害怕了了每一年春运的拥挤，所以决定，在我大三的这一年寒假，在黎川租了小小的房子住下。
　　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影楼兼职，除此之外写一些故事换来房租，水电费，以及，三餐。
　　其实这样的日子，我已知足，我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对一切与奢华相关的物质无甚感觉，比如名车，珠宝，品牌的衣饰。我记不住宝马奔驰法拉利的样子，看不懂各种英文名字的钻石，更不觉得T台上那些瘦如竹竿的女人挑起的布料有多么好看。总而言之，我每日工作，学习，写字，煮饭，上网，日子白水一样温和简单。
　　秋末说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的缘故。
　　可是，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总是有一种与年龄不相仿的沧桑呢？
　　秋末是我的好友，亦是学长。自我三年前来到黎川，一直在我身边帮助提点。他本身性格沉稳，并不是个文艺的人，但却会认真看我写的每一个故事，这常常会让我开心，我不记得谁说过，对一个写文字的人最大的赞美不是作者本身，而是认真去读他的文字，这样他会从心底感受到你的尊重。
　　秋末说，你要去写一些比较积极的东西，这样好。
　　秋末不是个善于表达的男孩，所以我有的时候会打趣他，比如“好什么？”
　　即使是在电脑那边，我也能感受到秋末的拘谨，反正半响，他打过来一行字更加不知所以，“直接说就是对你身体好，间接说就是健康对你身体很重要。”
　　我在这边哑然失笑。

　　A面说谎的人那个人
　　新的账号，我把签名改成“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那是林宥嘉的《说谎》，那是沈念和我都很喜欢的歌，沈念很会唱歌，尤其喜欢林俊杰，他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唱过一首JJ的歌，他没说，别人也不知道，可我知道，那首歌是给我的，名字叫做《不懂》，给我他的解释。沈念的声音可以乱真的，所以，大家都热烈地为他鼓掌叫好，在光影摇动的房间里，我坐在一个角落，一声不吭。

　　己经好远了退也有一点累了我们都不知道路有多远 走到何时才歇一歇不如就现在吧让我们都停下但是在休息后我们还不知道继续走的理由
　　雨都停了天都亮了我们还不懂这爱情路究竟带我们到什么地方是要持续仍旧珍惜还是回到原地如今此刻的我的确是有一点疲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拼命提醒自己，我现在的身份叫做温暖，和那个网名是一白的人，并不相识，并无了解。我告诉自己，我并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叫做沈念是我的前男友，我们相爱三年，分手于三个月前。所以我要履行好聊天的游戏规则，重复那些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念作为一个电脑高手和我作为一个电脑小白的身份毫无疑问，总之为了害怕沈念会看出我的账号地址，我自作聪明地废了从前的号，我并不知道其实要拆穿一个谎言并不难，尤其是我这种不善于撒谎的，往往还没被看穿便慌张得自露马脚。尽管我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很小心翼翼，尽管我回答每一句话都千思万想，可是我忘记了我和沈念相识那么久，而他又是那么细心的人。
　　我说，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他说，呵呵，没什么意思，随便起的。
　　然后我在想，要不要问下去呢，我真的害怕过多的接触让沈念洞悉我的身份，尽管我知道这其实是个必然的结果，但我还是努力拖延着到达的过程。很多时候，我甚至想，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旁观他的心情吧。
　　沈念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每天挂着□□号，号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沈念，这样的话，你每次上线，无论是否隐身，都能看到我的样子，这样的话，会不会在你的心中，有一个比较温暖的印象。
　　那些日子，无论什么时候，在哪，我都会用手机或者电脑上线，我期待一个时刻，沈念可以怀揣一些好奇，对我发出疑问，可是他没有，只是他从前的号一直是隐身的，现在却几乎成天亮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我明白，我们两个都不是主动的人，可总要有人站出来，打破这种僵持。
　　远近已经有了隐约的炮竹声，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界面上，沈念的头像是亮着的。我想，这个时候，沈念应该已经回到了家吧。
　　我想起那个叫做临江的城市，沈念曾经告诉我，那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城市，古旧而让人安心。
　　沈念说，安安，等放假的时候，我带你回家去看。
　　沈念说，那个城市很美。
　　沈念说了很多。可是我现在是温暖啊，我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我只能鼓起勇气，白痴一样的问，你家在哪里
　　人总是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些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上，可是你知道，如果你不问，你就无法问出那些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沈念说，是啊。
　　我思考了再三，终于问道，和女朋友一起回去的么？
　　沈念看起来毫无防备，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里面是一个陷阱，而我亦是忘记了，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无论他怎么回答，我都会难过。
　　于是沈念选择了一个让我更加难过的回答，他说是啊.
　　我的心里忽然蔓延过一阵清晰的悲凉，沈念，我真的想要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呢？你说的你喜欢长发的女孩子，现在坐在你家里，亦或是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也有如同我一样的长发么？
　　那，我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你们感情好么？
　　良久，我看着电脑上的那个“好”字，没有一句话。
　　我知道，我一直都善于自虐，一定要剥开伤口，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才会罢休。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呢？

　　B面蓝带的除夕
　　秋末发短信来说，新年快乐。好久了，怎么不见你上线？
　　我说，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秋末说，那个人知道你在等他么？
　　我说，不知道。
　　晚上八点的时候，传来敲门声，我疑惑地打开，看着秋末拎着一袋子食物站在门前，一脸憨笑。我知道，秋末的家，离这里，坐汽车要两个小时。
　　于是我脱口而出，这么晚，等下你怎么回去？
　　秋末站在门口一下子很尴尬，那一瞬间我感到了自己的自私。我连忙请他进来，故意大声说，你怎么想到要来这？
　　秋末说，我陪家人吃完晚饭就来了。他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我连忙抽出椅子，坐。
　　吃饭了么？秋末说。
　　我低着头说，吃过了，你吃了没秋末一下子停下来，很认真地看我，我躲开他的目光。
　　安安，你知道么，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重复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比如我刚刚告诉你我吃完饭才过来，然后你就问我吃饭了没？
　　我不说话了。秋末打开袋子，里面是两个饭盒，年夜饭嘛，好歹要吃一点，去拿碗筷。我从家里带的，这么远，不知道凉了没？
　　我看着他拿出的饭盒，打开来尚有热气腾腾冒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两个小时，秋末是怎么样让他们保持原来的温度。我只是沉默着拿来碗筷，看秋末有条不紊地弄好一切，吃吧。
　　他说，我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家里的饭比较有味道。你尝尝喜欢不？
　　我默默地吃。
　　秋末一直看着我吃完，他心满意足地笑了，我妈的手艺可是一流的，他说，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新年，有什么愿望么？
　　我说，我挺知足的。真的。
　　秋末说，嗯，其实我来的时候跟我妈请了一天的假，他调皮地笑了。所以，我会给你一整天的时间来实现一个愿望。
　　我想了想，秋末，明天初一，不如，我们去临江吧。听说那里特别美。特别好看。
　　秋末看了我一眼说，好。
　　现在，我大声宣布，我想喝酒，你陪我喝酒吧。
　　秋末瞪了我一眼，女孩子喝酒不好，再说咱俩孤男寡女的容易酒后乱性。
　　我嘴里正撕咬着一只鸡翅，听到秋末这样说，一下子笑倒了，去死吧。
　　秋末也笑了，天太晚了，超市都关门了，我上哪买去？
　　我放下手里的鸡翅，擦了擦手。转身拖过床下的一个大袋子。那里沉甸甸的，全是一罐一罐的蓝带。秋末，你知道么？我边拿酒边跟他说，其实我很不喜欢蓝带的味道，但是这几年我每一次喝酒都只会选这一种牌子，我是个懒于习惯的人，蓝带，是我第一次喝酒的牌子。
　　秋末盯着我，安安，如果我不来，你是打算，拿这些酒过年？

　　A面童话里的王子
　　我说，一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童话，好么？
　　沈念说，好。
　　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灰姑娘，她很勤劳，很勇敢，有一天她遇到了自己的王子，他们彼此相爱了很多年，可是忽然有一天王子不认识女孩子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王子就是不认识女孩子了，不管女孩子怎么问，王子都忘记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沈念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那我接着给你讲吧，灰姑娘一直走一直走，来到了今天，她
　　学会了上网，于是她就申请了一个□□，加了前世的王子，她每天等啊等等，她的□□上只有一个人，就是为了看王子过的好不好。你说，这个女孩子，傻不傻呢？
　　沈念沉默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止都止不住，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沈念，对不起。是我，温暖是我。
　　沈念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说出来。
　　看我能撑到什么时候对不对？现在你看到了。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对不起，我只是想看你过的好不好。
　　谢谢你的配合，我一页一页地翻着聊天记录，可笑，讽刺，我看见一个巨大的惶恐的圈漂浮在我的面前，这场戏，你早已经洞悉了全局。
　　对不起，我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打扰你。
　　沈念，又或是一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对么？
　　沈念，我死心了。

　　B面秋末说离开
　　我不知道我和秋末两个人，那晚一共喝了多少酒，但是我记得袋子空了，我记得喝到最后我一直不停地在哭，眼泪中我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沈念还是秋末，我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记得沉沉趴下去之前秋末坐在我的对面，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佛像，看尽世人窘态，眼中没有嘲讽，只是心疼。
　　他过来扶我，安安。我推开他，我说，秋末，我有的时候觉得我真的好贱啊。
　　我看到秋末的眼睛闪了一下，他用力扶住我坐好，然后说，安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我“嘿嘿”乐了，我说，今天咱俩怎么都那么有兴致，都乐意讲故事啊？
　　秋末说，安安，我知道你现在醉了，这样的话，明天醒过来你就会忘记我说的，这样才好。
　　安安，你知道，其实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而在别人眼里，甚至自己眼里，看起来都是很卑微的。
　　安安，其实我现在看到你我很开心，其实来的时候我很犹豫，我害怕你会跟我说，你走开，这里不欢迎你。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的，可是我坐在车上，紧紧抱着饭盒，我的心里面就是这么上上下下的，其实我好心疼，因为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你刚开始告诉我的时候我特别想问你，你愿意到我家去么。我现在很庆幸我当时没问，安安，我知道你一直是聪明的人，懂得距离，懂得不露声色地拒人于千里。
　　我怕，我问了，我以后连问候你的机会都没有了。有的时候我真讨厌你这种聪明啊，因为我总是觉得你看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你看得到，但你什么也不说。
　　可是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不去奢求什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过了年，我就要去上海工作了。
　　你还记得接新生那天，是我负责接你的吧。安安，你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说谢谢，那个时候我很奇怪，好歹也是上大学，怎么没看到你一点高兴的样子啊。后来，我明白了，你是有所戒备，现在也是，对所有陌生的人充满戒备，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对我。
　　安安，三年了，你的心里只有沈念，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现在你们分手了，可你的心里，还只是他一个人。因为我看得到，你眼睛里面的戒备，跟三年前一摸一样。安安，我花了三年时间，都不能走近你。所以我决定走开了。安安，再见。

　　尾记你是谁的一场，无妄之灾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其实可以变得这么残忍，我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会这么残忍。秋末不知道，以我的酒量，那些蓝带绰绰有余，可是我还是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听秋末的诉说，然后装作已经醉了，沉沉睡去。
　　我曾经对自己说，遇见一个抓不住的人，你要试着放手，因为，时间会叫你力不从心，让你明白，他不属于你。可遇见那个向你走来的人，你要试着拥抱，因为时间会叫你心生暖意，让你欢喜。可是我想我做不到，荡气回肠的戏份太过深刻，而我又是很懒的人，懒于向另一个人重复同样的台词，秋末，沈念是我的蓝带，我想我的留恋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习惯。
　　他亦是我的第一个牌子。
　　秋末说的对，我一直是个聪明的人。我懂距离。沈念，还有我，我们注定是彼此命中的劫数。好吧，也许我不说出来结局，或者这样无头无脑的情节还会衍生出无数的故事，有可能到此戛然而止亦有可能百年好合。
　　只是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是么？
　　比如你的告白，我的沉默。
　　比如临江那座城市以及那个叫做沈念的人。
　　比如翌日我们坐在去临江的车上，积雪未尽，山野之间尽是苍劲。
　　然后是“砰的”一声震动，然后是起了大火的车子。
　　秋末，这是多么俗的一个故事，可是为什么写出来的时候我会不停地流泪呢。
　　秋末，黎川的一月还是那么冷，又要过年了，还是我一个人，这是我最后一年走在黎川的街道上了，秋末，沈念说对不起，我笑了笑。
　　秋末。每一个人在伤害了另一个人后，都会说对不起的，可是，对不起，除了换来自己的心理平衡，还有用么？
　　你说的，有时候，爱与不爱，是没有理由可言的，同理，原谅和不原谅，都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世界，爱情总是阴错阳差，让人颠沛流离。
　　世间每一个男女，都要在年华最好的时候，遇见自己的劫难，或者这就叫做宿命。而我只愿意，在每一个灯火明灭的夜里，遥望我所到达的城市，怀念你，以及那场没有头尾的爱情。